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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县圃镇的街巷依错落有致的海拔仅二三十米的几座丘陵而建,山脚下喇叭河两岸的平地为河阳街、河运街,高点儿为巷。从高塽家所在的通幽东巷拐往通幽北巷再往深处上去就到了山坡顶,是一片大平台状的空地,正在开发成住宅小区。从坡顶往下望去,向南是河阳街和隔河相望的河运街,向东近处是一溜围墙围着的锦绣公园及邻近的影剧院、再过去点的镇政府办公楼,远处是喇叭河河口北端的龟山及望夫塔、南端的鲎山。锦绣公园曾经是古代县衙的旧址,县衙迁移到瑶台城关后,一位财主买下了它,花银子建成一座内有假山、池塘、奇花异卉、碧草、名树、绿竹的园林。公园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了破坏,池塘被泥土填平种上了花生、番薯,幸好假山、古树还完好保留着。近几年华侨捐款加上县里拨款对园林进行整修,大体恢复了原貌。公园的池塘底有条暗沟跟喇叭河相通,当喇叭河发大水上涨时,池塘的水也跟着涨,而逢大旱喇叭河干涸时,池塘也见着了底儿。

跟公园西侧围墙隔一条弄道的是一座坐北朝南的院落,一进大门是个天井,北侧是厅堂,东西两侧是上下两层的厢房。院落的主人姓翟,翟家男人临解放时下南洋去了,一走没了个音讯,丢下了怀孕的菜姑和后来生下的女儿采姑。菜姑靠变卖金银首饰和有时到农业生产合作社出工维持生计,拉扯着一天天长大的采姑。后来听南洋回来的人说她男人找了个番婆,生了几个儿女,早把这个家给忘了,不想回来了。男人没指望了,菜姑也不想再嫁,她要守着这个家,一门心思只盼着采姑快快长大,好招个男人进门来过日子。

采姑比别人家的孩子迟一两年才上小学读书,初中临毕业那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她闲在了家里。几年后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她家是农业户口,她属回乡青年,就没下乡插队去。菜姑想,女儿都二十出头了,该找个男人了,瞧自家这境地,非得招个男人进门不可,咱提出入赘这条件人家小伙子倘若不依,这婚事就免谈。别瞧菜姑身子瘦瘦小小的,采姑却身高一米六八,长着一副男孩似的身材,留一头短发,身上散发着几分男孩子的“野性”。她曾经是校女子篮球队、女子排球队队员,又是田径场上的好手。初中临毕业她本打算报考体育中专,但一场突如其来的运动把她的梦想打碎了。

菜姑为女儿招男人并非易事,相貌好或家境过得去的男人不愿入赘,太粗俗又大字不识的男人采姑又嫌弃。菜姑急着要抱孙子,托媒人在镇街上及周围村子打听,欲寻个合适的后生仔。

有人给介绍翟友仁。菜姑了解他的身世,她家和他家都姓翟,上上上几代应该是本家,年代久了,疏远了。六十年代初困难时期翟友仁的娘害水肿病去世了,还在读书的他跟随在街边补鞋的爹老翟头过日子。“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天晚上负责镇街治安的民兵中有八提议上河运街陶寡妇家查户口去,喊了一阵门老是不开,踹开门进去,又直奔内屋,但见床上老翟头和陶寡妇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桃色新闻一阵风似的传遍小镇的每个角落。第二天,老翟头羞愧之下丢下儿子悄悄离开了小镇,有人说他躲深山里去了,有人说他上了一条渔船跑某个荒岛上去了,是死是活,后来再也没人见到他。陶寡妇自觉无脸见人,进却尘庵剃光头当了尼姑,几年后镇上的人似乎早忘了她的时候死去了。镇中学停课了,翟友仁没得上学,到处乱哄哄的,他在家闲坐了几年。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他是城镇居民户口,面临着下乡插队,正犯愁哩。当媒人问他愿不愿意到翟家上门时,他心里老大不愿意,认为太掉身价了,后来又转念,老祖宗本是一家嘛,人家要是说生的子女跟的娘姓,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子女还不跟的爹姓哩。还有,她家是农业户口,跟她结了婚,把户口落她家,也就不用下乡插队去了。

同在一个镇上,且虽不同年级却同在镇小学、镇中学读过书,往日里采姑跟友仁虽没啥接触却知道他,心想要找他这条件的也难,心里也就有了意。双方彼此有意,友仁就上门来了。俗话说“男藏女现”,友仁身高一米六九,比采姑高一厘米,两人走在一起看上去他还是矮了点。小镇上的居民一部分属居委会管辖,一部分属农业大队管辖,有的家庭上下几代人中有城镇居民户口的,也有农业户口的。结婚后,友仁把户口从居委会迁到了农业大队。他和采姑都指望第一胎能生个小子,不料却生下个女的,取名招娣。招娣两岁多时,又添了个女的,唤引娣。到招娣五岁多时,再添个女的,叫盼娣。他俩瞧着排成队的三个女娃,泄了气。不久后,政府开始实行计划生育的政策,他们就不敢再生了。

采姑家虽是农业户口,但她和菜姑很少下田劳动,每年夏、冬两季分粮食时,她们就拿了钱向生产队购买。钱咋来呢?早在六十年代初,菜姑就在自家隔壁的锦绣公园大门口倒买倒卖侨汇券和各种票证,有布票、煤油票、肥皂票、火柴票、香烟票、糖票、水产品票、猪肉票、食油票、全国粮票、地方粮票……五花八门的票。有人拿来卖给她的,也有人来向她买的,菜姑从中转手赚了点钱。锦绣公园大门口毕竟目标大,工商所人员时不时会来巡查,当新来的工商所人员穿了便装过来时,菜姑一时没能察觉,被逮住了,身上的票证全被没收了。菜姑只好转到自家门口招徕生意。日子一久,来卖的来买的都知道了这个点,径直走进院子里交易,菜姑也不再老往大门外揽客了。有时外头风声紧,菜姑就把院子大门给关上,来往的人经指点后都知道从翟家大院东侧跟锦绣公园隔开的一条一人宽的小弄道的边门或翟家西侧跟邻家隔开的同样一人宽的小弄道的边门进出,交易有时在厅堂,有时在楼下厨房或某个厢房进行。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闹“文化大革命”,采姑没得上学了,慢慢地从菜姑手中接过来并熟悉了这买卖。多少年后,票呀证呀渐渐不顶用了,人们手上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东西了。这时,小镇上一些侨眷收到了海外寄回来的美元、日元、港币、新加坡币等等,这些洋钞票拿到街面上并不能买东西,要换成人民币,小镇上的银行营业所换不了,要上县城的银行换去,挺麻烦的。菜姑、采姑家的买卖也跟着转向,开始悄悄地收各种洋钞票,且用比到公家银行兑换高点的价钱来收。小镇上及邻近各村的人们一传十,十传百,手上有洋钞票的人们纷纷登门来换钱。价格高,又省了去县城的路费,何乐而不为?生意做大了,手头上宽裕了,采姑让友仁上镇邮电所申请,装上了小镇上多少人家羡慕的只有公家单位才装得起的电话。

每隔两三天便会有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或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幽灵般闪进翟家院子大门,没多久背着个包儿从边门钻了出去。那男子叫蓝宰,个不高,身子壮实,浑身肌肉隆起且富有弹性,左手臂上描了蛇的图案的刺青,长满络腮胡子的国字脸上一双透着逼人目光的眼睛让人多看上几眼会不自在。那后生叫霍小宝,是霍大宝的大儿子,他瘦高的身材,不算白也不算黑的皮肤,滴溜溜的眼珠在狡黠地眨巴着。这两人隔三岔五或一道或独自把翟家收到的洋钞票送到离这儿六十多公里外的南方一个人称“小香港”的滨海街市去。过了阵子,从日本、台湾、香港经大船小船走私进来的手表、录音机、电视机、布料、服装等潮水般涌入“小香港”,再扩散到周边各地。“小香港”那边对洋钞票的需求大大增加,还需要清代、民国时期铸造的银圆。蓝宰、霍小宝跑得更频繁了,有时一天就要跑一趟。

这天,蓝宰忽然对友仁、采姑说:“这走私货进来,钱让‘小香港’人给先赚了,他们是直接到海上换的,咱也可以试试看。”说得他俩觉得在理。他仨到底商量了一个实施方案。

几天后一个清晨,翟友仁、蓝宰、霍小宝带上美元、港币、银圆在县圃镇东南五里外的海边小村半爿山的小码头上了一艘渔船,船老大掌着舵,渔船“突突突”地向东往台湾海峡深处驶去。海越来越宽,风越刮越急,浪越掀越猛,渔船似一块小木板在波峰浪谷间忽上忽下颠簸着,晃荡着。友仁感到眩晕,难受,开始呕吐,只差没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也不知航行了多久,忽然风小了,船也走得平稳了,他们来到了大海的深处。天阴沉沉的,太阳早躲到厚厚的云层里去了,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船,正向着这边驶来,那船上的信号灯忽闪忽闪的,这边船老大也用信号灯回应。两艘船渐渐驶近了,靠在了一起。友仁没那么晕眩了,他看清对方船体上几个大大的繁体汉字,知道是台湾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踩了下两船间刚架设的一块木板跃了过来,蓝宰称他“老板”,两人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谈了下。那男子把手一招,摇晃中的两只船尽量靠紧,台湾船上的人忙着把大箱小箱的货物搬抬到船舷边上,这边船上蓝宰、友仁、小宝探出手小心地接过放下。接完货物,蓝宰他仨点数清楚,蓝宰打开腰包掏出一沓美元数了数,先递给那老板,又掏出一沓港币数了数,再递过去。那老板接过认真数了,塞进自个儿的腰包。这边友仁把一小布袋银圆递过去,那老板接过来解开袋口,从袋中取出一片,用嘴对着两手指儿夹着的银圆吹了口气,旋即贴放在耳边听了听,把这片银圆放回袋里,探手又在袋里摸翻了几下,点了点头,把这袋银圆交给一位刚从台湾船过来站在身边的手下人去数。友仁、蓝宰又递过来几小布袋银圆,那老板逐袋抽出检验,满意地点了点头,先后交给了身边那人去数。剩最后一袋了,他摸出一片照样用嘴吹了吹,放耳边听了听,觉得有点异样,再放回嘴边使劲吹了下,又贴放耳边听了听,然后把这枚银圆放手中仔细触摸,把另一只手往袋里银圆堆中翻摸了一阵,蹦了句:“这袋是假的!”“哪能呢?”蓝宰急得涨红了脸,脖颈上青筋暴起,他先瞪了眼那老板,又乜斜了眼友仁。那老板把这袋银圆丢还给蓝宰,蓝宰接过又递给友仁。那老板指挥又过来的两个人把那堆货中的几小箱搬回台湾船上,那老板和手下人或踩那木板块或直接跳回自个船上。很快,台湾船上的人抽起了架设两船间的木板块,两船分离开来,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开去。

这趟出海,他仨赚了一把。假银圆是友仁收进来的,他大呼上当,亏就归他一人吃,但他多少还是赚了一点钱。后来他们又出了几次海,终因海上风浪大,友仁晕船,也就作罢。

一时间,河阳街上从锦绣公园大门口斜出到临街的影剧院大门外的空场地上,卖走私货的地摊一摊挨一摊,打台湾来的手表、录音机、电视机、布匹、衣裤等等堆积如山,地摊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这天,不久前丢了工作从县城回到小镇靠乞讨过日子的阿了不知从哪个角落拣了块人家戴了几天走不动丢弃的台湾表戴在手腕上,沿着河阳街边走边故意把手腕抬得高高的亮出那手表,然后放下手腕拉起二胡哼唱起来:

台湾表,外来婆,

扫一扫,一大箩。

十元八元买块表,

七百八百买个婆。

他日没钱找老婆,

今日婆娘满山坡。

物以多为贱啰--

阿了沿街边走边哼唱,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孩童。他来到影剧院前卖走私货的地摊前,踅到一位摊主前欲向他讨点钱,摊主怕他搅了买卖,厌恶地挥着手把他赶走。

几年下来,翟家发了财。友仁、采姑看中蜂腰桥北头西侧靠河边一排老旧铺面,买了下来,拆掉建起了桥北酒楼。镇政府下决心保持小镇古朴的风貌,对镇街内新建楼房限制高度,酒楼只盖了三层,一楼为日常客人用餐大厅及厨房,二楼中间为宴席厅,旁边为各个包厢,三楼中间为舞厅,周边一溜房间为员工宿舍。

小镇上另一暴发户,霍小宝的父亲霍大宝早年从桃红村迁居到河运街东头北侧临街一家店屋,不甘心让翟家抢了风头,几个月后也买下了蜂腰桥南头西侧靠河边的那排老旧铺子,拆掉建起了同样三层高的桥南酒楼,雇的是建桥北酒楼的同一支建筑队,施工用的是同样的图纸。不久后,两座酒楼雄踞桥北桥南,煞是壮观。蜂腰古桥仍是政府保护的古迹,不算宽但也不窄的桥面上,一条条巨大的长条形石板以及两侧栏杆上的瘦长石条,经几百年日晒雨淋,显得更光滑了。桥下几个桥墩那黑褐色的巨石上缀着青灰色的贝壳。古桥几经维修,如今只通行摩托车、自行车和行人,往西两百多米外解放后建的宽阔的蜻蜓新桥位于从省城下来的南北国道上,大小车辆川流不息。

这年初夏,高塽从山城回来看望病中的母亲,看见桥北酒楼墙上张贴着“十八重溪水库举行端午节龙舟赛”的海报。高塽小时候曾挤在蜂腰桥上的人堆中观看端午龙舟赛,那时节雨水多,喇叭河水几乎要涨到沿河店家的后门口,五六条漆成青、白、赤、黄、蓝的龙舟在古桥下朝东一字摆开,一声锣响,各条龙舟像离弦的箭向龟山、鲎山南北夹持的喇叭口划去。锣声鼓声喝彩声震天动地,蜂腰古桥上,河阳街、河运街朝河的后门口、窗台口挤满了欢呼雀跃的人们。龙舟经过某个店家后门口或窗台下时,店主人或家人用长竹竿挑起一挂“旱天雷”或“霹雳火”伸向河面燃放,一家鞭炮声比一家响,人群中有为青龙舟鼓掌的,有为赤龙舟喝彩的,也有为白龙舟或其他龙舟呐喊的。众龙舟顺流而下,很快到了喇叭口,在龟山望夫塔下掉转舟头往回划,这下是逆流,速度慢了下来,桨手们仍奋力击划,锣鼓声喧阗,第一艘冲到蜂腰桥墩下的胜者最先接受了人们的欢呼。

星转斗移,喇叭河靠上游建起了十八重溪水库,中、下游河水陡降,加上雨水没早些年多,河中淤泥增多,龙舟赛就不再举行了。时隔多少年了,又要举行龙舟赛,又激起小镇上的人们尤其是没看过龙舟赛的年轻人的好奇心。农历五月初五上午,小镇上千人空巷,人们或乘摩托车或骑自行车,更有步行的,往西赶了八里多路到十八重溪水库去。高塽见母亲的病好多了,雇了摩托车,各乘一辆往西而去。

高塽母子在水库南侧的山坡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只见横跨南北的大坝顶上及库区边的南北山坡上密密麻麻站着人。整个水库似缺了口的一弯月儿,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一簇簇白云,南侧山坡脚下一黄一黑两条龙舟并排停靠着。“那黄龙舟是翟家的。”高塽瞧见身旁一对男女像是恋人在谈论着,小伙子手指着龙舟。高塽听镇上人说,这次龙舟赛由翟友仁、霍大宝两家出资,各雇了一支龙舟队,要决一雌雄。

“嘀……”一声响亮的哨音,两条龙舟劈波斩浪向北驶去。黄龙舟上的众汉子黄帽黄背心黄短裤,领头的汉子一手扶着黄龙头一手挥舞黄旗大声叫喊。乌龙舟上的众汉子黑帽黑背心黑短裤,领头者一样手按黑龙头并舞动黑旗竭力呼喊。两条龙舟在水面上犁开朵朵浪花,乌龙舟到底率先到达北山坡脚下。稍歇了会,两舟掉转龙头朝南坡划去,这下子黄龙舟上众汉子拼死拼活挥舞木桨猛击水面,最后一瞬间终于超过乌龙舟,早半个舟身到达南坡。

乌龙舟黄龙舟赛成平手,翟、霍两家事先约定只举行友谊表演赛,就不再举行决赛。围观人群中有支持乌龙舟的,也有支持黄龙舟的,此刻皆大欢喜。站在大坝顶上观看的翟友仁一家子、霍大宝一家子皆感到脸上有光。

高塽和母亲观完龙舟赛,又雇了摩托车坐上随返回的人群回到镇街。入夜,他躺在床上回味白日那场龙舟赛,总感觉不如儿时见到的龙舟赛好看。他忽然想起自己工作的山城,那儿的龙舟赛才称得上有气势,才真叫精彩动人。

山城虎踞盘龙江干流头,北有蛇溪,西北有蚯蚓溪,西有蜈蚣溪,三条支流似三支利剑汇集在山城临江口外的三剑潭。五百多公里长的盘龙江地处降水丰沛的大陆东南,一年四季浩浩淼淼,水量超过五千五百多公里长的中国第二长河黄河,是大陆东南省人民的母亲河。三剑潭往东就是壮阔的盘龙江干流,江的南北岸各有一座七层石塔雄峙山头,迤逦而下的蛇溪和到达山城前汇成一股的蚯蚓溪、蜈蚣溪与三剑潭外的盘龙江构成一个“人”字,而屹立江两岸的双塔往“人”字上方左右一点,形成活脱脱一个“火”字。山城自古以来为东南省北部水路、陆路交通的咽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被称之为“铜城”。也许是天生一个“火”字的缘故,山城多火灾,年年烧年年建,山城的面貌也在变。山城年年端午节举行龙舟赛,每年中这一天高塽总要抽空前往观看。又到了端午节,恰逢星期天,他上了屏风山山坡头珏玉的家,他跟珏玉正在恋爱中,他邀她看龙舟赛去。他俩下了几百级台阶,穿过主干街道,来到街后蛇溪西岸的沙滩上。沙滩上人山人海,他俩站在人堆里踮起脚尖朝河面张望。他们的身后是一长溜沿河搭建的吊脚楼似的木屋,屋前门为沿河街道的店面,屋后家家都用粗木头支撑起的小楼上或开小门或开窗户或延伸个木板铺的平台,这会儿户户小门后、窗台口、平台上挤满了人。远处河对岸是山脚下,没啥房屋,但沙滩上也走动着一些人。高塽朝西南三剑潭方向望去,隐隐十几个小圆点散落在水面上。农历五月初的太阳还不算毒,一团又一团飘移的云块让它时隐时现,河滩上的人们还是感到汗流浃背,闷热难当。老远处传来沉闷的声响,高塽和珏玉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只见三剑潭上方一串烟窜起,那些小圆点朝这边移动过来了。渐渐地,那些小圆点变大了,可以越来越清晰地看见十几条花花绿绿的龙舟似奔腾的战马朝这边驰骋而来。蛇溪西岸城区临河百户千家燃放的鞭炮声比过年还热闹。十几条龙舟行进的速度不相上下,很快驶到了高塽、珏玉所处的人群跟前,摇旗的,擂鼓的,敲锣的,划桨的,呐喊声,击水声,鞭炮声,好一幅山城端午图。“玉,咱猜猜看,谁第一?”高塽朝正凝神观看的珏玉看了眼,说道。“我猜赤龙。”“我猜白龙,你瞧它跑最前面。”高塽话音刚落,赤龙舟就超过了白龙舟,白龙舟奋起直追,前头就是终点--彩虹般横跨水面的龙门悬索吊桥,但见赤龙舟、白龙舟、黄龙舟、绿龙舟、蓝龙舟、乌龙舟等眨眼间都冲到了桥下。他俩一时搞不清谁争得第一,这时一位手拿望远镜的小伙子正从他俩身后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跳下来,高塽忙问他:“谁第一名?”“赤龙,比白龙快一个舟身。”小伙子答道。“怎么样,我猜对了吧。”珏玉一脸喜悦。过了会儿,十几条龙舟在桥下一字摆开,顺流而下向三剑潭方向驶去。一样锣鼓喧天,喊声阵阵,他俩知道这是表演赛,没刚才那般紧张刺激,又看了会儿,随渐渐散开去的人群往岸边上的街巷走去。“玉,还是你猜得准。”走在路上的高塽叹服道。“我嘛,打小时候起就看了,到底看的次数比你多得多。”珏玉显得有点自豪。

高塽在家待了几天,母亲的病好多了,他又回山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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