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是一首意外的歌,唱响新的篇章。
一间红砖青瓦的老房子,门前扎着一棵茂盛的老槐树,浓郁的叶子簇拥团团雪白的槐花,飘散清新的香甜。屋旁的小路铺向那片快乐的树林,朝鹭被莫明牵引向前,看到了林间树下那熟悉温暖的背影。他仿佛就是在等她来,一下子转过身来,慈祥地笑了。
“小鹭,张开翅膀,像鹭鸟一样快乐地飞吧!”说完这句话,他欣慰灿笑,悠然转身离去。
“爷爷,你要去哪儿?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朝鹭拔腿要追上去,右脚一蹬,梦境便了去无痕,遍寻无迹。朝鹭舍不得睁开眼,努力回味爷爷那爽朗的笑声、神采奕奕的模样,好像他没有离开,而是去山中归隐田园了。
欢快的电子音乐响起,朝鹭仍未舍得睁开眼,顺手摸到床头柜,抓起手机,熟练地接通,“喂……好……那下午见。”虽已改约,朝鹭躺了一会,照旧起床,稍作打扮便出门了。
车马争驰,行人匆匆,一年后再回来,这城市的节奏又快了一档似的。在朝外大街上闲庭信步逛了一上午,朝鹭走进了哈哈餐厅。
迎客廊两侧的哈哈镜像是专门逗客人欢心的演员。朝鹭一进来就咯咯咯笑起来。她索性甩开胳膊,边走边朝镜中自己逗乐,和迎面而来的一人摩肩而过,却浑不在意,只顾玩耍。
一个阳光快乐的服务生收走离去客人的餐具,招乎朝鹭点了餐。等餐的空儿,朝鹭转头远望窗外广场上的喷泉,双腿伸向桌底,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服务生上餐后,朝鹭微笑地说了声谢谢,坐起来收了脚,无意中踩到了东西,俯身侧头瞧去,是一只黑色的钱包,捡起来,四下环顾,没有看到回头找东西的人。
钱包里装了一叠崭新的毛爷爷,一张信用卡,一张银行卡,一张水卡,而相片位很有趣,竟然是一张从杂志上剪下的张学友老旧照片。“瞧款式,应该是男人用的……哈,这个粗心的家伙有点儿意思。”朝鹭笑笑,寻思过会儿或许就有人找来。
合上钱包放在桌上,朝鹭感觉到手指被细小的东西划了一下,于是又拿起钱包,翻开夹层发现一张名片,上面印着穆乐的名字,职位是策略顾问。朝鹭摸出手机拔了名片上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于是发了一条短信:“哈哈餐厅有一只失落的钱包等主人认领。”放下手机,朝鹭终于拿起筷子吃饭。
一碗米粉快要吃完时,手机响了。
“你好,是哈哈餐厅吗?”
“哦……这里是——哈哈餐厅,是你丢了钱包?”
“是,穆乐告诉我钱包的事,我叫萧南奇,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叫朝鹭,那……你快来取钱包吧。”
“堵路上了,我过一会儿就到。”
半小时后,朝鹭叫了一杯鲜榨果汁,又拿手机看看时间。果汁喝完时,仍不见失主现身,眼瞅着该去赴约了。朝鹭看看黑色钱包,心里暗笑道:“做好事真不容易。钱包,我可等不及你主人咯!”手一扬,服务生倏地划过来,还是那个阳光快乐的男孩。
“请问您还需要什么?”男孩彬彬有礼。
朝鹭打量着男孩,几秒钟后,笑问:“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愣了一瞬,微笑回道:“李凌。”朝鹭在手机上打出他的名字,又让他看看,继而将黑色钱包塞到他手里,站起来说:“这个钱包是一个叫萧南奇的——先生落下的,他正赶过来。我有事必须要走了,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
李凌一头雾水地瞅瞅钱包,抬眼看看朝鹭,瞧她目光中充满信任,片刻后欣然点头。朝鹭道一声谢,快步走向门口,一面发送了短信,匆匆穿过迎客廊离去。
踏进朝外大厦,鞋子与地板的奏鸣曲此起彼伏,时而清越,时而低沉。久违的格子间氛围瞬间吞了过来,朝鹭不自觉调整了呼吸。
电梯攀到18层,叮地一声打开,朝鹭从高谈阔论、嬉笑调侃中挤出来,一转头就看到CR传媒集团的标志,于是径直走过去。
在前台的指点下,穿过绿萝点缀的格子间,朝鹭敲响了一间玻璃办公室的门。
“请进!”
推开门,朝鹭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尹力专注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地说:“稍等,我回复一封邮件。”
朝鹭在沙发坐下,安静地打量许久未见的上司。他身上散发的事业热情比昔日有过之而无不及,眉宇间多出几分沉稳与洒脱,黑亮双目神采奕奕,西装愈发笔挺考究,而那张白面书生的脸庞更添了一份俊秀。
尹力点击发送后,抬头看到朝鹭,按捺不住的喜悦自心底涌出,微微牵动嘴角。时间精灵调皮地跑了几十秒,尹力才说:“你回来了。”
“嗯。”朝鹭点点头,弯弯一笑。
尹力敛住笑意,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起步子,又是开心又是欢喜。朝鹭看看他,只微笑静候。
片刻后,尹力坐回老板椅,高兴地说:“去年七月,我加入CR,现在是第七事业中心总经理。给你的定位是客户经理,月薪7K。”
“就依老大的安排。”朝鹭淡然回道。
“今天跟人事部走一遍,明天入职。这几天正好有个方案要写,你来主笔。”尹力不等朝鹭回答,又补充道:“和你一起入职的还有两个故人。”
“哦?是谁?”朝鹭喜道。
“明天就知道了。”尹力故作神秘。朝鹭瞧他如此说,便不再问,估么左不过是小倪、阿亮那些曾经的同事,不然她和他共同的故人还有谁呢。然而,能遇到故人,朝鹭心中已自欢喜。
和人事部面谈结束后,看到手机有两条未读短信,朝鹭心想自己才刚用没几天的号码,这么快就有垃圾短信进来,看来帝都的节奏不止快了一个档。刚打算删除,却又瞧着不对,于是打开来看。一条道:“你什么时候回餐厅上班?”另一条道:“我要不要感谢你呢?”
是那个丢钱包的人发来的,朝鹭瞅着短信很不是滋味,误会且不谈,谢不谢的也不重要,这话却问得人郁闷。想了想,朝鹭回道:“第一,我不在餐厅上班。第二,不用谢。”
对方很快回复了短信:“呵!那你在哪儿上班?”
“这个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怕我找你吗?”
“怕?笑话!既然你已经拿到钱包,也没什么好说了!”
虽然明知要见到故人,走进会议室瞧见白小真和阿亮的一刻,朝鹭仍惊呼道:“小真!阿亮!”白小真回头看到朝鹭,也不禁喜道:“朝鹭,你回北京啦!”阿亮见状,冲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鹭笑着吐吐舌头,快步走到白小真旁边坐下。
人事经理常美为新员工宣讲公司制度时,朝鹭和白小真笑嘻嘻交流着眼神,只等这例行公事快点结束。常美司空见惯,只捡了紧要的说,譬如每天十分钟、每月三次半小时的迟到福利,每月无理由请假一天的福利等,最后又提醒大家把英文名报给她,要用来做员工名牌卡。
阿亮依然黑瘦精神,也越发成熟稳重。当阿亮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私人笔记本电脑开始忙碌时,朝鹭和白小真则像两个开学再见的好友,说说笑笑一块儿去领笔记本电脑等办公用品。
酒逢知己千杯少,故人相逢搓一顿。中午,朝鹭、白小真、阿亮一起外出午餐。
“这里生意不错哦。昨天中午,我也来过,还捡到一个钱包。”朝鹭把白小真让到里面靠窗座位,自己在阿亮对面坐下。
“哦?后来是完璧归赵?还是交给警察叔叔了?”白小真调侃起来。
“可以有第三种选择吗?”朝鹭玩笑道。
“当然可以,那你可得请客喽!”白小真笑说,又柔柔地拉长嗓子道:“飞来横财留不住啊!”
阿亮默然听二人戏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嗯,有道理。不过,巧的是钱包里有张名片,所以,物归原主咯。”朝鹭撅撅嘴,表示惋惜,接着咯咯咯笑起来。
“数额大吗?失主怎么感谢你呢?”白小真笑问。
“嗨,如今好人难做,谁还在乎一声谢谢。”朝鹭自嘲地说,歪了脑袋打量小真,忆起曾经共事的日子。那时的小真清高,孤傲,拥着一腔文艺,活在自己的秘密花园。如今再见,小真依旧瘦弱文静,那特有的柔发淡眉像极了古画卷中的女子,讲起话来仍是软语绵绵,这令朝鹭有些好奇她生气发火会是什么样子。
“小真,你变了好多哦。”朝鹭接过菜单给小真看。三人各点了一份商务套餐。
“人总在变化,不过你好像变化不大呢。”白小真抿嘴笑笑。
“哈,阿亮还是记忆里的阿亮,只是更懂得沉默是金啦!”朝鹭这才发现阿亮一直没说话。阿亮干笑一声,问:“你不是在家乡吗?怎么突然回京了?”
一抹黯然浮上眉头,又迅即消逝,朝鹭耸肩笑笑,轻描淡写地说:“这不老大招兵买马,就回来喽。”记忆里的阿亮,做事情很有自己的方法和原则,可谓尹力的左膀右臂。两人又师出同门,是典型北上求学又奋斗在京的资深北漂。师兄弟二人都非常勤奋,有股不服输的拼劲。不同的是,尹力张扬外向,阿亮沉稳内敛。
“阿亮和女朋友怎样了?打算什么时候请大家喝喜酒呢?”朝鹭忽然想起自己一年多以前被前公司派驻华东办事处,原本是要派阿亮去的,因为女友的缘故,阿亮推辞了公司的安排。
白小真看一眼阿亮,似乎颇为赞赏,代他回答道:“哈哈,换啦换啦!阿亮这么勤奋,又有魅力,追他的女孩多了,现任女友可是北大才女呢!”阿亮淡笑不语,并不以为意。
朝鹭有些纳闷儿,记忆里的小真很少关注别人的事,更不要说感情私事,更遑论发表意见。三人的谈话进入了空白。
服务生送餐。白小真似乎有意打破空白,又像是为了缓和阿亮的沉默,将她那特有的绵软声线加了几分力气,唤道:“吃饭啦!”
“哈,那你呢,小真,那时听你嚷嚷要找男友,告别孤寡命,现在呢?”朝鹭仅有的一点八卦精神被故人相逢的喜悦充分发酵。
“找来找去找了一名程序猿。”白小真讲得安心又淡然,将一块牛肉送进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哈哈,真好。难怪你变化这么大,原来是爱情的魔力。”朝鹭喜道。白小真脑袋微微一侧,兀自吃自己的。
阿亮拿钱包准备结账时,白小真不紧不慢地截道:“我们AA吧!”餐桌下,白小真的腿轻轻碰了一下朝鹭,她立即意会,笑说:“是啊,该请客的人这会忙着呢,我们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