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很秃。柴可夫斯基的《洛可可主题变奏》的“主题：简单的中板”在耳边萦回，就是无法写给你听，只能虚弱地形容：俏丽、灵动。
短暂的过度乐句以后，开始变奏。第一和第二变奏的标题为主题速度，我这样资历浅显的爱乐者紧张地竖起耳朵聆听：所谓变奏，就是演奏家自娱自乐的音乐游戏吗？也许。
马克西姆·瑞沙诺夫，当今世界乐坛头牌中提琴演奏家。我是在电视上看2010年伦敦逍遥音乐会的闭幕晚会时认识他的，当时的曲目就是《洛可可主题变奏》。他穿一袭黑色演出服，随着身体的摆动，袖子褶皱处的红嵌条会若隐若现，妖。后来得知，那一次是中提琴版《洛可可主题变奏》的首演，瑞沙诺夫又是改编者，这仿佛坐实了演奏家想要通过改编柴可夫斯基写给大提琴的作品来炫技的疑问。事实是，中提琴这种弦乐器，夹杂在一个交响乐团里很难被人辨识出来，这种身份，让作曲家们很少专门为它谱写作品。瑞莎诺夫改编柴可夫斯基写给大提琴的名曲，就是想用他的影响力以及超群的演奏技巧，让舞台更多时候因为中提琴而荣耀。于是，那一次在上海音乐厅的舞台上，瑞莎诺夫再一次用《洛可可主题变奏》让他的中提琴唱响最美丽的声音。
演奏开始进入到第三变奏绵延的行板开。不可思议，同样的乐句，刚才我怎么说来着？俏丽、灵动，这会儿的听觉感受跟这两个词根本挨不上边，成了“欲说还休”的徘徊。紧接着的第四变奏，优雅的行板和第五变奏中速的快板，你已经无法反应即时听感了，只觉得舞台上穿闪亮黑色礼服的瑞沙诺夫犹如魔术师，就那么简单到我都可以随口哼唱的“洛可可主题”，竟被他一把琴、一张弓地生出万种风情来。
我很喜欢第六变奏行板，虽不及主题那般“巧笑倩兮”，却有大江东去的辽阔感，更有厚度。参看节目单对主题的演出提示：非常慢，近似行板的中板。见字还真不比晤面，行板和近似行板的中板出来的效果差异得那么巨大！曾经读到过香港读书人荣念曾对巴赫的评价，说他是“在一个很精密的结构里逐渐变奏”，彼时的互动是巴赫的音乐犹如格律诗词。听过瑞莎诺夫的《洛可可主题变奏》以后，想说：不！每一个汉字都意味深长，加上复合词的含义千变万化，就是有格律的限制，唐宋诗词还是能够写遍天上人间所有情怀的。“蝌蚪”就那么几个，就算把它们错落有致地码放在五线谱上，又能翻出多大的花样？想不到的是，仅仅变化了节奏，听熟的旋律犹在耳边，意味已大相径庭。第七变奏：活泼的快板，女儿的闺阁气荡然无存，一派““风浩荡风雷急”开阔境界。
《洛可可主题变奏》，柴可夫斯基是专为大提琴而作的，现在，由声音比小提琴闷比大提琴亮的中提琴主奏，就能显现出如此多端的变化。如果小提琴来主奏《洛可可主题变奏》呢？甚或，钢琴呢？吉他呢？迁延下去，叫人欣喜又绝望：古典音乐的世界浩瀚无边，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