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流,一波接着一波,已经不知流了多少波,秦舞阳如同石雕一般站在流水下面,身体任由其冲刷着,时光静静溜走,天亮天黑,星起星落,却不知道过了多少个黑夜白天,而就在这日天刚放亮之时,突然洞外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落,后面跟着一道金黄大影,两影子像流星一般坠下。
秦舞阳心中陡然一震,一股大力竟推着自己不由自主的飞身而出,在那悬崖顶凌空一转,单手长臂一舒,已然正正把那两影搂进怀中,回身一挪,腾回洞来。
他飞身接到的,竟是一人一豹,不用说,他们便是飞雪和那豹子,秦舞阳如搂两片薄叶,把瘦得已经皮包骨头的他们救回了洞中,他们适才是从瀑布顶上的半崖跌落下来的。
飞雪憔悴不已,虚弱无力,紧紧窝在秦舞阳怀中,一双明眸死死盯着秦舞阳的俊脸,不敢离开,眼中已无了悲喜之色,只有深深的依赖:“是你么?傻小子!是你么?我已经死了吧?我们这是在地府相见么?”
秦舞阳目中已经有了泪花,他拿起纤指,替她抚去额头的水珠,心疼地说:“是我,是我,我们都没死,都活得好好的,你看,好好的。”
飞雪竟将他的手紧紧抓住,紧紧抓住,捧于胸前紧紧按住,像要按进肉里一般。
那纤细的身体,还有微暖之意,而秦舞阳的手被按在那双峰之间,心中顿生酥麻之意,不免面红耳热,尴尬不已,但想要收却也收不回来,只觉手心有阵阵痛楚传来,想必是飞雪的指甲已掐进了他的肉中。
飞雪梦话般对他说:“对不起,傻小子,对不起,舞阳哥哥,雪儿不该那么说你,雪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回来,不要离开雪儿好不好,不要扔下雪儿一个人,雪儿害怕。”
她说着说着,竟已晕了过去,想必是多日来心力交瘁,劳饿交加,抵抗不住倒下了,秦舞阳已是心疼若死,后悔莫及,他把飞雪瘦小的身体搂进怀中,痛哭出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扔下你一个人,我不是人啊,我害了你,老天,惩罚我吧。”
声音悠悠,竟传荡到了石谷之外,连那石头一样端坐着的白衣人,眉间也震了一下。
石床边,一条溪水缓缓流过,秦舞阳端坐于溪水之中,溪岸卧着那刚刚恢复体力的豹子,床上躺着昏迷了三天三夜的飞雪,她身体一时凉如寒冰一时烫似烈火,这么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三天,让人好生心疼。
秦舞阳的手却一直被她紧紧捂在胸前,三天三夜没有放开,犹如与她身体连成了一块般,能感应到她身上的冷暖变化。
秦舞阳在练功,同时也在照顾飞雪。
当然,他是在练未亡人教给他的流水诀,只要在活水的冲刷之下,流水心诀便可源源不断生出内力,虽然那内力极其微弱,但也可以聚少成多得以利用,那日,秦舞阳便已窥到了练功法门,打通了任脉一穴,同时功力精进不少,还飞身救了坠崖的飞雪与豹子,习会了轻功。
看见秦舞阳武功大有精进,他师父自然开心,这日,未亡人来至秦舞阳身前,与他道:“徒儿,这便是你所说的朋友?”
他指的,当然是床上所躺着的飞雪。
秦舞阳点头,痛心疾首的道:“师父,是弟子害了她,差点投崖自尽。”
“不是你害了她,是情害了她。”未亡人摇头说。
秦舞阳不解他话中之意,深问:“何谓情害了她?”
未亡人却没深答,只是把话题借开了,他说:“徒儿你练会了轻功,离那出谷之日,仅在一步之间了。”
秦舞阳听了,心中一喜:“这么说,弟子马上可以出去了?”脸上尽是兴奋激动之意,掩饰不住的开心。
未亡人道:“你若习到第十层流水诀,便可轻轻一纵,跃出此谷,到时上天入地,不在话下。”
“十层?那弟子几日能习到第十层啊师傅?”秦舞阳比刚才更激动,他身体都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为师修炼了三十年,也不过到八层而已,你想几日便习到十层,除非你不是凡人,仰怀别人把内功全传给你,十层功力,谈何容易?”未亡人一脸平静,秦舞阳却听完一脸沮丧,心底一冷,没有了练武的动力。
秦舞阳一听说三四十年才能练到八层,心中哪还有练武的劲力?若要练三四十年才能飞上去,不如挖个石梯爬上去好了。
未亡人见他的脸上变了颜色,问道:“徒儿你是否对为师的心法失去了信心?”
“不是弟子失去信心,是时间不等人啊师父,勿说三四十年,饶是三四个月我都不能等的。”秦舞阳急道。
“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师父似乎有些不愉快,凌眉问。
秦舞阳摊手答:“江女师妹找不到,长空师伯联络不上,都陨师父的大仇还待我去报,这么多事情,我怎能等三十年?”
“如若你没有本事,出去也一样是送死,有意义吗?”
“如果让我蜷缩在这里三十年,不如轰轰烈烈去送死来得痛快。”
“莽夫!”听了秦舞阳之言,未亡人大怒陡生,喝道。
师徒俩一时无话,对视了起来。
许久,未亡人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小本,递给秦舞阳,道:“你若决意要出去,为师也不留你,如若你习得这书上全部剑法,为师便送你出谷。”
秦舞阳低头看着那本书,之见外页上写着“飞花若水剑”五个大字,一时觉得这剑法名好生女气,倒不知适用以否?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右手一阵蠕动,那沉睡在石床上的飞雪,吃力地动了动身,颤动着一对好看的睫毛,悠然醒来。
半梦半醒间,飞雪若去地府走了一遭,当她吃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着的是秦舞阳那张俊脸,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现实的世界,只得努力眨眼,好让自己的感知再恢复一下。
秦舞阳见她清醒过来,甚是欢喜,忙不迭的问:“飞雪姑娘,你醒了?”
飞雪吃力地望着他,虚弱的眨了眨眼:“舞阳少侠,我这是在哪?”
“我们这是在我师父的家里,你还很虚弱,好好趟着吧。”秦舞阳轻声答。
她开动脑筋想了好会,始终回忆不起谷中还有一个他的师父,只得不想了,喘了口微气,感觉浑身软弱无力,苦笑道:“我这是躺了多长时间了,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像瘫了一般,动都动不了了?”
“你已躺了三天了。”秦舞阳一脸关切的回答她。
飞雪看着他那一脸关切的表情,心中暖暖的,她说:“怎么睡这么长时间啊,是你救了我么?”
秦舞阳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飞雪幸福的笑了,眼角竟已出现了泪水,她深喘了两口气,想要用全身的气力跟秦舞阳说话:“那天我见已过了三日,你却没有出现,心中信念破碎,我用语言伤害了你,自己活着已无脸面,想到你恐已遭难,一时求死心盛,便跳了崖想追你而去……”
她说到这已无了力气,秦舞阳摇头,不想让她再说了。
他也是热泪涟涟,懊悔不已:“是我的小肚鸡肠毫无担当害得你这般痛苦,还差点为我牺牲,我秦舞阳何德何能,能得到姑娘你这般待我,如此想来,心中难安啊。”
飞雪心痛了,她看他哭得像孩子一般,觉得比自己哭还让自心疼,她多想伸手替他擦去眼泪,告诉他自己不要紧的,你我都安好,便比什么都好了,只要往后关键时刻你不再独自离开,我雪儿便不责备你了,这辈子,我都不忍心责备于你!
但她却无伸手的力气。
何况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双手,竟然紧紧把他的一只手捧在了胸口,而自己的指甲,却已深深扎进了他的掌心里,他宽厚的手心肉已被刺破了,飞雪心疼不已,忙放开他手,秦舞阳正欲收手,飞雪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那只手,往自己的小嘴送去,秦舞阳吃惊不已,飞雪已拖着他受伤的手,拖到了嘴边。她竟伸出那柔软的舌头,为他舔着手心里的血痕,一种暖暖的疼痛,在他手心生起,通过神经和血脉,传遍了他的全身。
那美丽的女子竟这般舍下千金身份,为他一个无名小子舔着伤口,舌头如棉花一般柔软,又似黄鳝一般灵巧,轻轻擦拭过他手心的肌肤,带起了一股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虽然疼,但却是那么的舒服,一股莫名的幸福如祥光一样把秦舞阳包围了。
这世间,原来有那么一个女子这般视他如宝,如此替他牵肠挂肚,如此为他不顾一切,甚至可以为他放弃尊严与生命。
有什么东西比这般还珍贵?
又有什么东西比这般还美好?
得到一个女孩无欲无求的爱,你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
当某一刻,你开始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你开始觉得你有了责任,你开始觉得你需要为另一个人而开心,而生气,而欢笑,而悲伤!你开始觉得你的存在是因为她而更有了意义。
恭喜你,你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