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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下花前

杞郎见阳滋要杀江女,一时大慌其神,他深知眼前这个小郡主刁钻蛮横,说到做到,说是二更要你死,绝不留你到天明,眼下竟然说明了要杀江女,看来那江女是凶多吉少,这小江女如此可爱,他如何忍心让她无辜受死,慌乱之下只得扑通一声,朝阳滋跪了下去:“郡主开恩,有什么火就发到杞郎身上吧,可不能随便杀人啊,那小女孩是无辜的,如果郡主就这般轻易杀了她,杞郎这一辈子心灵都会不安的,求求郡主开恩,放过这个小女孩吧,好吗,郡主?”

杞郎跪在地上相求,说得竟是十分肯切,他眼巴巴的看着郡主,脸上却是惶恐不安的表情,像是十分着急的样子,如若平时他向她相求,阳滋便再难也会答应的,但是现在他却是替另外一个女孩而向她求情,这让阳滋好生懊恼,公主脾气一上来,怕是老天爷也挡不住,只见她贝牙紧咬,气得快要哭出声来,喝令那些护卫:“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把她拖出去砍头,难道要本郡主亲自动手。”

闻得郡主发威,众护卫立时身体一震,提起那小江女便望外走,吓得江女哇哇得哭叫出来,撕声喊道:“小哥哥,快救我啊,我不想死啊,小哥哥。”

“小哥哥是你喊的吗?臭不要脸。”阳滋暴怒,一耳光抽了过去,打得那江女的小脸蛋上顿时现出了一个深深的巴掌印,她这一耳光倒把小江女打蒙了,任由那几个大汉拖着,也没了喊叫之声,楚楚可怜的目光看向了杞郎,像是千万分不舍也似。

杞郎突然爆发了,闪电一般弹起身来,扑到护卫身边,仓地拔出了一个护卫腰间的佩刀,一刀横在了脖子上,看着阳滋道:“郡主,如果你不放了她,杞郎就先死在你的面前。”

阳滋看他声音决绝,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立时大慌其神,失声道:“杞郎哥哥,不可乱来啊,我不杀她便是了,你赶快把刀放下。”她心中是极其珍惜杞郎的,就算杀一千一万个人都可以,但是杞郎若损失了一根汗毛,比她自己受伤受痛还让她感到痛苦,此时见杞郎长刀横颈,如何再有怒气,身子一个大震便要扑过来夺刀,杞郎退了几步,手指向她:“你不答应放了那小女孩,杞郎就只有死了,郡主殿下。”

“好,好,我答应放她便是,你快放下刀啊。”阳滋已被杞郎吓得手足无措,只得狠顿了两下足,带着哭腔劝说杞郎,杞郎摇了摇头,看向那江女,却见江女被两个护卫捏着,好生痛苦的样子,杞郎的心不由得又揪疼了一下,他沙声对阳滋道:“郡主,你先叫这些护卫放了她,否则我绝不放下刀。”

“哼,本郡主看出来了,你是为了保她的小命才用刀威胁本郡主的吧?”阳滋渐渐缓过神来,看见杞郎与那江女交流眼神,心中顿时豁然明郎,却更愤怒。

杞郎见自己的计策被阳滋识破,心中一震,断也不好再遮掩了,直道:“郡主果然聪明,杞郎乃心善之人,不愿眼睁睁看到一个无辜之人为我而死,如果郡主决意要杀她,那杞郎只能陪她而死,只为良心能安,不为其他。”

“好个只为良心能安。”阳滋冷冷笑了笑,一对大而明亮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了杞郎身后的槐花树,只见满树的槐花争奇斗艳,开得好生旺盛,她突然哈哈哈哈击掌大笑起来,笑得在场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大家全惶恐不安看着她,不知这精灵古怪的郡主又要搞什么鬼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阳滋笑必,抬手指像院子中央那棵大槐花树,问杞郎:“杞郎哥哥,此树上的花朵美与不美?”

被她如此莫名一问,杞郎亦为之一讶:“槐花正艳,当然是美丽的。”

“那杞郎哥哥能告诉我这树上有多少朵花吗?”阳滋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眼光在杞郎的眉间转来转去,与他道:“如果杞郎哥哥能告诉我这颗树上有多少朵花,说对了的话,这臭丫头便可免除一死,反之,神仙也救不了她。”

她这分明在无理取闹,这么大一颗槐花树,花朵密密麻麻的开着,如何能数得过来有多少朵?别说是人,就是神仙也不知道了!所有人都似阳滋,用目光在杞郎的脸蛋上晃来晃去,要看他这天下第一聪明的才子如何解答这刁钻的问题,却见那杞郎哈哈一笑,“当”地把大刀扔到地上,拍拍手道:“郡主这个问题,真是简单之极,这树上的槐花一共有十万零三千七百五十二朵,不信郡主你数去。”他眉毛挑了挑,神情是极其严肃,像是他说那话确是千真万确一般。

阳滋哑然失笑,抬手指着杞郎说了一声“你”,却是窒住了,她挖了一个坑给自己跳,那树上的槐花多不胜数,不但杞郎数不过来,她自己也数不过来啊,所以任杞郎怎么说都是对的,总不能有人傻到真的一朵一朵去数吧?

“郡主殿下,槐花我既然已给你数清楚了,那个小女孩可以放了吧?”杞郎嘻嘻一笑,倒是十分得意与轻松,说得阳滋亦无话可驳,阳滋咬了咬牙,心中却在咒骂着这个小坏蛋,跟自己耍手段玩花招,这口气很是难平。

杞郎用目光逼着她,追问:“怎么,郡主难道要反悔,逼死杞郎吗?”他说话间又弯腰捡起了那把刚才扔下的刀,又准备横颈相逼了,阳滋提声道:“够了,放,放吧。”

听阳滋如此一说,那二个护卫也应声松手,放开了江女,江女哇地哭出声来,跑向杞郎,扑进了他的怀里,杞郎扔下刀子,拍着江女抽泣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谁说没事了?你说有那么多,难道就真有那么多吗?”阳滋见杞郎搂住江女,一时妒火中烧,再次找茬。

杞郎提声道:“你不信,那你去数啊,我的郡主殿下。”他心中无名火起,所以声音提高了许多,而且有恃无恐般,他量定阳滋数不过来那花朵,所以他这么说。

“数,当然要数,肯定要数。”阳滋嘿嘿笑道,看向了杞郎怀中抽泣的江女,说道:“不是我数,而是她数。”

杞郎俊脸变色,惊呼道:“郡主,你疯了,她一个小女孩,如何数得过来?”

“我不管,从此刻起到明天,这个臭丫头就在这个院子里数花朵了,除非这颗树的花朵一瞬间凋谢和消失,否则明天中午之前数不完,别怪本郡主无情。”那阳滋鼻尖一挺,怒气冲冲,这次是真的火了,杞郎与江女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孔同时寒了下去,深知眼前这个刁蛮的郡主花样百出,得罪她还真的没有好果子吃。

“小哥哥,我去数。”江女沉吟了一下,怯怯地说。

杞郎苦笑:“树你都爬不上去,你如何去树?”

江女带着泪痕的脸蛋上挂起微笑:“爬得上去的,在老家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爬树呢,哥哥放心,我一定能数完的。”她握着杞郎的手,竟安慰起他来了。

杞郎还想再说什么,阳滋突然抢话了:“好啊,你既然答应去数那便好办了,现在开始吧,明天这个时候数不好你便去见阎王了。”说着吩咐护卫在院外守着,不放二人溜出去,自己则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杞郎,挑了挑下巴:“杞郎哥哥,是她自己想数的,明天这个时候不管什么结果,可不能怪阳滋妹妹噢。”说罢头发傲然一甩,自己回上房休息去了。

那小江女却真的乖乖爬上树去,一朵一朵地数起花朵来,连杞郎在树下与她讲话她都没时间回应,直数到日落西山,身困体乏,趴在树上就睡着了,这一睡便睡到半夜。

在树上睡觉时,她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出现了另外一个美貌少年,抱着她,望着她,两人说了好多好多的话,直到一个魔鬼的出现,吓得她晕了过去,呵呵,她竟然在梦里晕倒了?

直到被杞郎摇醒过来,她迷糊中听得杞郎在叫:“小妹妹,快看快看。”

“呜,看什么啊,大哥哥?”江女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此时月明中天,身边却有东西粟粟落下,一枚一枚,一片一片,一朵一朵,洁白无瑕,芳香诱人,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秀发,衣裙,鞋子,那无数洁白的东西从空中飘落,在树下积起了厚厚一层,她忍不住惊问:“啊,大哥哥,下雪了吗?”

“傻孩子,是树上的槐花落了。”杞郎站在那落花之下,暖暖地看着她。

“花落了?”江女回过神来,原来她已被杞郎抱下了花树,此时正伏在树下的石台上,而那头顶的满树槐花,却正在无风飘落,就像漫天下起了茫茫大雪一般,只是这雪是香的,是暖的,是不会化的,而且堆积起来的花瓣还能做毯子。

两个孩子赤着脚丫踩在那花瓣毯上,一齐抬头望着那棵槐花树上的花朵自行脱离树枝,纷纷坠下,愈来愈少,望着光秃秃的树枝,江女竟然莫名感伤了起来:“大哥哥,这些花朵为什么要离开树枝呢?花落了,树就不美了,它会很孤单的。”

“如果花不落,那小妹妹你就没了,你没了,大哥哥我也会很孤单的。”杞郎怅怅说道。

江女听得真切,心上一暖,傻傻的说:“是不是这棵树爷爷可怜我们,宁愿自己孤单舍弃了花朵,也不让我们分开?”

“是的是的,肯定是这样的,树爷爷心真好。”杞郎把江女揽在了怀中。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杞郎,你呢?”

“我叫江女,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嗯,好,永远不分开。”

那一晚花前月下的依偎,是江女今生最美好的记忆,后来杞郎告诉她那棵槐花树一夜之间掉光所有的花朵是因为他在树下浇了好几桶盐水,她不禁感叹杞郎的聪明才智,关键时刻能想到这种办法来解困,但是她是否会想起,今晚曾做的一个梦呢?

那棵可怜的树最后终是枯死了,但却换来了她与杞郎的相遇相知相爱。

此刻她多想知道她心爱的聪明绝顶的杞郎现在身在何处,她真的想他,很想,很想。

眼角,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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