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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长在心里的草(2)

七天之后,龙大发依约给了林老全五十万块钱,他得意洋洋地盼着记者来采访,然后就是等着业主来下单。没想记者并没有来围他,而是围住了林老全。林老全决定回自己家里接受采访,一些看热闹的人便也跟了过去,县地震局还特意派了个职工跟来,希望林老全能说“是因为听了县地震局的通告才这样做的”。只有龙大发不好意思跟去,心里未免酸溜溜的。不过他反过来一想,管他的,这事报纸总会登吧,电视台总会播吧,我还不就知道你们说了些啥子?

记者问林老全:“地震来了,现在城里住高楼的人都跑到外面露宿去了,你为什么还敢住高楼?是不是觉得龙大发修的楼房特别牢固?”

林老全叹了口气,说:“我哪里知道这些?我患了绝症。家里为治病欠了不少钱,我住十楼就是希望得到这笔钱,好让儿子拿去还债。他的房子坚不坚固,我说了不算,得由相关部门去鉴定才晓得。”

记者于是采访林老全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反对父亲住高楼,难道为了钱就什么都不顾吗?”

林老全的儿子说:“我也反对过,可是反对无效啊。”

正说着,一旁的林老全忽然头一歪,死了。林老全的儿子顿时掉下了眼泪,他递给记者一张由医院开具的通知单,说是林老全在应聘前本来就只有五天的生命,可是为了这五十万块钱,才硬撑了七天。

龙大发从电视上看到这些,不由赞叹说:“好个林老全。”

其实他哪里知道,林老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曾说过一段话:他小时候爬树,因为风吹树摇,曾从树上摔下来,后来就落下一个病根—怕在高处晃动。这七天时间,他压根就没敢住十楼。每天傍晚,他便用衣架将衣服撑起放到窗边,自己下底楼睡了。龙大发自己不敢进去,又哪曾想到这些呢?不过这事关系到林老全的脸面,死者为大,报社与电视台的记者便都将那段话剪去了。而那些看热闹的人个个都听得明明白白,认为龙大发的房子还不是跟别人一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广告效应。至于那笔钱,林老全的儿子觉得父亲做这事并不光彩,便没有用它来还债,而是捐给了灾区。他说:“灾区一无所有,都有重建家园的决心,父亲治病欠这么一点债,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够还清。”

偷来的眼泪

闭月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午夜,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凭着自己所有的偷盗伎俩潜入了那栋我窥视已久的别墅。

当我跳进屋里以后,却嗅到了一股陈腐发霉的气味。我屏住呼吸,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为了不碰到东西发出声响,我只好打开了手机。借着微弱的光亮,我发现这竟是一个装饰豪华却又古老陈旧的住宅。

“你来了?卫生间的窗户关好了吗?”

当我刚走入客厅,竟然被这个突如其来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匕首。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久久地回荡着,显得异常的阴森恐怖。

声音刚落,眼前一片通明。我愕然地呆立在大厅中央。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瘦小枯干、满脸皱纹的老人紧闭双眼,旁若无人地端坐在沙发上。

“过来坐吧,陪我说说话。”我的到来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恐惧,他竟然若无其事地和我客气着。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你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吗?”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们是同行。不过,年轻人,你的偷盗技术还嫩了点。”

“我……我……我们?”我愈加愕然了。

“听我的话放弃吧,尽管我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谁都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你实在需要钱我可以满足你。”

“为什么?”我茫然不解地问。

“看到我了吗?我已经有十多年都没走出这个家门,很久也没有人来看我了,也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他的话不禁让我想起在我窥视这栋别墅的时候,确实发现这栋别墅除了送外卖的和钟点工很少有人来过。

“为什么会这样?”

“年轻的时候,我凭着自己一身的偷盗本领积攒了不少的财富,给两个儿子置办了大量的产业。可是,到头来他们却以我这个做贼的父亲为耻而退避三舍,从来都没有为我尽过一点孝道。如今,我落了个风烛残年孤苦无依的下场,唉!真是追悔莫及啊!”说到这里他已经老泪纵横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那伤心绝望痛苦无助的样子,我的鼻子也不禁一酸。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聊到了天亮,当我离开那栋别墅的时候,心里竟然感到异常的迷茫。这倒不是因为我的两手空空,而是因为那位老人的身世和经历给我带来的强烈震撼。

“记着抽时间来看看我吧,我好孤独、好寂寞啊……”

临别前老人对我所说的这句话,仿佛一次又一次地回旋在我的耳畔。一阵寒冷的晨风迎面吹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那以后,我也曾抽时间去看过他几次,给他带去一些吃的用的,陪他闲聊。可是,忙忙碌碌、提心吊胆的偷盗生涯使我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不久我就在一次偷盗作案的时候,不小心被警察发现并逮捕了……

半年后,当我刑满出狱再次想起老人,并以同样的方式潜入他家时,我却嗅到了一种与第一次来时截然不同的气味。一种臭味,不!确切地说是一股霉败腐臭的气味。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烈袭击了我。

我摸索着拉开了客厅的灯,却看见老人仍然寂寞孤独地蜷伏在那个沙发上。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坐着,而是俯卧在那里。

我快步向他走去,那股愈来愈浓烈的腐臭味迫使我不得不用手捂住了鼻子。等走到近前,就更加证实了我的预感和猜测。这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已经死去很久了。我呆呆地注视着他那痛苦万状的尸体,不禁又一次打了个冷战。看见老人的尸体,我仿佛看见了未来的自己。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蓦然看见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放着一张信纸,我急忙上前抓起展开。

只见上面写道:“我知道你还会再来的,可是我已经等不到你来了。谢谢你在我生命最后的日子里陪我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但愿我的死能够改变你的生活。请帮我料理好后事,变卖我的房产,留下你的生活所需,将其他的全部捐献给慈善事业。我想你一定会明白,我为什么不把这些财产留给我两个儿子。最后请你再听我的一句忠告吧:人生在世,与其抓住权力和财富,还不如抓住快乐和幸福。”

信还没有读完我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哭声久久地回荡在这栋空旷而陈旧的住宅里。当我把眼泪擦干的时候,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灵魂和一个真实的自己。

最佳答案

杨力

这天下午,郑娅开车去幼儿园接放学的孩子。她丈夫在电台工作,出于“爱屋及乌”,郑娅自然边开车边收听丈夫主持的节目。

一段音乐铺垫后,电台开始播放一档叫《智慧夺宝》的娱乐节目,说白了就是有奖竞猜,听众只要能猜准问题的谜底,就可获得当期的现金大奖。郑娅一听电波里面那颇具煽情性的声音,就知道是丈夫在主持。不过此刻吸引她的不是丈夫的声音,而是奖池里不断累积的奖金。这期节目给出的谜面是:“三只眼睛一条腿”,打一样街头常见的东西。保底奖金2000元,听众每答错一次,奖池增加奖金200元。虽然热线电话每分钟两元钱,但由于奖金的诱惑,参与的听众还是不少。

一路听下去,千奇百怪的答案让郑娅颇感滑稽,有答电线杆的、有答电话亭的、有答路灯的,更有甚者,答成街头公厕的。主持人风趣地说,这些答案都不正确,如果厕所里边装有三只眼睛,谁还敢上厕所?

主持人每否定一次,奖池奖金就增加200元,虽然答案总不正确,但听众参与的热情不减,奖池的奖金也扶摇直上,蹿到了3000元以上。郑娅本来不以为然,猛听到3000元的现金,思维也不由自主跟着转了起来。

在一个十字路口,郑娅的小车因为遇上红灯停了下来。看着变幻的灯光,郑娅的心突然灵光一闪,“三只眼睛一条腿”,说的不正是红绿灯吗?这时,主持人也在电波里不断点题,说这个谜面的正确答案与司机朋友关系密切,在交通路口会时常遇上。如此浅白的暗示,就是再弱智的人也知道答案了,这自然让郑娅兴奋不已,她操起身边的手机,迫不及待拨了起来。

小车走走停停,郑娅也在不断拨打着电话,但热线太热,老是提醒她因线路忙,电话正在“转接”中。郑娅可以猜测得到,此刻不知有多少人正焦急地拨打着热线,希望将那笔现金大奖归入囊中。但令人跌破眼镜的是,非但郑娅的热线打不进去,就是那些有幸打进热线的听众,不知是不是脑子进水,给出的答案仍然千奇百怪相差万里。因为这些热心听众的“糊涂”,奖池的奖金也如滚雪球一般,一路飙升迈过4000元的坎,直奔5000元的目标而去。

郑娅的胃口更是被吊了起来,越是没有人回答出正确答案,郑娅的热情就越是高涨。她不断重复拨打着热线,总想抢在别人前面第一时间打进去,为了这个目标,从开车出门到幼儿园的整个途中,近半个小时路程她全耗在了电话上。但最终,她仍然没能打进热线,最后主持人不得不遗憾地宣布,因为时间关系,今天的现金大奖未能送出,不过没关系,有兴趣的朋友还可以在明天同一时间继续参加《智慧夺宝》节目,相信幸运之神一定会宠幸他。

当天晚上,郑娅等丈夫刚回到家里,便迫不及待数落开了:“你们那个什么热线,根本打不进去!那么浅显的答案,大半个小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回答正确,难道听众的脑子都进水了?”丈夫一听惊讶地瞪着郑娅,像看稀奇动物地问:“怎么,你也打了热线电话,你也去信那个?”郑娅得意地回答:“你主持的节目,我理所当然是忠实的粉丝!不过真可惜,我打了几十分钟的热线,也猜准了正确的答案,就是没能打进去,痛失了5000元现金大奖!”丈夫一拍大腿,厉声喝道:“你呀,才真是脑子进了水!你也不想想,那么弱智的答案,真就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出,全天下的人就你一个聪明其他人都是白痴?”郑娅似懂非懂地看着丈夫问:“你是说,那类节目完全就是一场又一场故意设的局?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热线电话,那些故意答错的听众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托’,而那些热切的听众却在热线电话的漫长转接中不知不觉被掏了话费?”丈夫的脸红了又白,叹口气说:“怎么说呢,如果没有那么多见钱眼开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热线电话?没有热线电话,节目开发商的暴利从何而来?你算算吧,你那一趟,就枉费了多少话费?”

郑娅也不服,她盯着丈夫那张煽情的嘴说:“我也不明白,如果那些哄人骗人的把戏不是从你嘴里堂而皇之地出来,我会去当那个白痴?”

野酸枣

孙智慧

女孩和男孩在大学相遇。女孩第一眼看见男孩,心里就怦然一动:这是都市里卓然不群的一株梧桐树。

男孩出生在农村,身上有着浓郁的乡村烙印。男孩衣着朴素,说话朴实,待人接物很随和。男孩的勤奋和诚实很快让他脱颖而出,是学生会干部。女孩也因能歌善舞与男孩成了搭档。

去男孩的家乡缘于一次玩笑。在都市里生活腻味的她一心想去乡下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气息。有天,女孩试探着提出这个想法,男孩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你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怕,我一大老爷们怕什么呢?”男孩说这话时,脸一红,羞涩的脸上漾起一片红,像个大姑娘。

暑期如约而至。女孩跟着男孩来到了男孩的家乡。男孩古朴的房屋与都市里的高楼大厦简直就是两重天,特别是男孩母亲打柴归来还摘了一把野酸枣,更是让女孩欣喜不已。红艳艳的野酸枣滴溜溜地圆。女孩满心欢喜。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向屋后的山坡跑去。

呀,好大的一片!像珍珠,像玛瑙,像宝石,散落在大地的怀抱里,阳光下,晶莹剔透。

女孩几乎是扑了过去,凑近这些野酸枣。纤纤玉手伸向这片酸枣林,不想一下子就被枣针扎中了手。男孩担心地拉过女孩的手含在嘴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女孩的脸变成了野酸枣,红扑扑地。

这是一次难忘之旅。

大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在女孩的央求下,男孩留在了都市里打拼,一连换了几个工作,最后都无功而返。也许是时运不济,也许是难以适应都市里的“气候”,男孩到处碰壁,命运给他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女孩第一次对男孩发怒:扶不起的阿斗。男孩不辞而别。

女孩像一只游来游去的鱼,在都市的海洋里游刃有余。终于女孩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女孩变成了女人。于是,女人也越来越有钱。慢慢地,男孩也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了。

女人与男孩相遇是在多年以后。男孩一直没有成家,男孩成了大男孩,一直生活在乡下,致力于家乡的旅游事业。男孩的家乡早已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区了。

女人是同丈夫一同来到这里考察的,打算投资办厂。女人的丈夫是听了朋友的建议来的。女人来到这里才感觉似曾相识。女人来到这里,就听人给她讲男孩的故事,男孩成了乡亲们眼中的怪人,这几年挣了些钱,却不成家,动不动就跑到山坡后的野酸枣林前发呆。

女人心揪紧了,一疼。

女人与丈夫来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女人听到了一个消息,男孩患了不治之症。医生说活不过半年。女人火急火燎地来到男孩身旁,男孩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并从枕边摸索出一把野酸枣,一粒粒在男孩手里滚动着,像泪。

女人经常去看望男孩,待的时间还很长。女人丈夫开始不乐意,后来就阻止,再后来就和女人吵嘴。有次动了手,再后来,女人就离了婚。

离了婚的女人一直守着男孩,最后送走了男孩。

有人就经常看见女人一个人怔怔地望着那片野酸枣林发呆。

知情人说,女人立下了遗嘱,死后要与这片野酸枣林为伴。

捎信

纪富强

明子迈出地头想找个阴凉处歇歇,大华子从远处树下抛过一句话来。

“啥时候回村儿?替我捎个信儿!”

“咋着?”

“你走到刘才门口时跟他说声,下午傍黑时我叫翠叶去给他送锄头!”大华子远远举起手中的锄头晃晃说。

翠叶是大华子的新媳妇,水灵得冒泡!明子笑笑,爽快地应了:“都老把势了,连锄头也现借!你咋搞的?”

大华子有点烦:“坏了好几天了,没抽出空来拾掇!”

明子抬头望了望天上雪白的日头,抹把汗,很粗野地骂了声娘就转身往村里去了。大华子不忘朝这边又喊了句:“别忘了捎信!一定捎到啊!”

明子就势在地垄边拔根稻草横进嘴里嚼着应:“放你一万个心吧!不就一把烂锄头吗?”

明子焉了吧唧往回走,山坡上蹿过一拨拨的光腚孩子,明子忽然眼睛一亮,喊住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嚷嚷:“秋愣子!那五块钱你啥时候还我?多少天了!”

秋愣子听有人叫,猛一个趔趄摔地上了,嘴一歪:“明子哥,我现在没钱,要不我粘知了卖了再还给你?”

明子上去一把扯起秋愣子:“还想抵赖?当初咋说的来?不行,今天非得还钱!我急等着使!”

秋愣子说:“那我回家上我姐那儿给你拿去!”“不耍赖?”“耍赖是王八!”“好!”明子就放秋愣子回村儿了。秋愣子临走,明子又嘱咐他说:“我也去拈点知了下酒,你回家见刘才时跟他说声,翠叶晚上给他送锄头去!别忘了!”

秋愣子答应一声就像蚂蚱似的飞没在长丛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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