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婉迈动脚步,向村庄遗址的正中央走去,赵政和赵姬也跟了上去。
村庄的中间有三口成品字形排列的水井,此刻,轱辘和井边早已不存在了,井口也被半封,公孙婉在水井的外边来回走动不停,似在寻找什么线索。
赵政自是知道,为了防火,村中的藏书室一般都建在水井附近,但除非是旷世三竹编成的竹简,否则又还有什么能够在眼前的情况下保存下来,这样偏僻的小村落又怎会有那样的东西呢?
赵姬依旧有些惊魂未定,颤抖道:“没有一具尸体,空气中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味道,这里村民应该躲过这场劫难了吧。”
赵政轻哼道:“那是由于火焰的温度过高,将村民们的躯体全都焚毁殆尽,身体的内部结构都被完全摧毁,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味道。”
不理赵姬的惊慌失措,转向公孙婉道:“应是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了,我们还要赶路,该走了。”
公孙婉一笑道:“是吗?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大致想明白了的。”
圣地传人,自有旁人无法理解的手段,所以赵政也不吃惊,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公孙婉淡然应道:“造成这里后果的,至少有两个人,应该都处在炼魂之境的巅峰状态。其中一人在炼魂过程中出了问题,灵魂中沾染了一丝暴戾之气,因此变得极不稳定,灭了这个村落,是为了平复灵魂的躁动。还有,他们应该已经全部都死了。”
赵政立时想起了尹氏兄弟,他们似乎非常符合条件,但怎么可能,想到这轻笑道:“能够使用道力的,应该只有悟道高手吧。”
公孙婉回头扫了他一眼,道:“你似乎对道力有所误解。”
赵政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公孙婉走到一个水井旁,缓缓道:“同样是木材,有的被制成了桌椅柜子,有的被人用来做船,有的被建成了房屋,也有的被当做柴火,表现手法不同,具体形态也是千差万别。万物构成的法则更是无穷无尽,小到微尘光电,初始原一,大到星空宇宙,无量混元,有多少事物,就有多少构成法则,就有多少道。固然,同样的法则,同样的道,数量也是无可穷尽的。但是,不同种类的道同样数不胜数,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有易懂的,有难明的。”
赵政回道:“你的意思,有些简单易懂的道力是炼魂之境就能控制的,像这里的火。”
公孙婉道:“自然不是,炼魂之境又怎么能够控制道力呢?他们只能借助一些特殊的手法,驱动秘术,引发道力,能发而不能收。我之所以说,他们至少是两个人,就是因为若无人从旁协助控制,这里的大火烧毁的恐怕就是整个山丘了,当然也包括施术者自身。”
赵政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了,这里位置偏僻,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应也不长,难道七国宗室的效率就这么高,连没有利益的事情也这么积极?”
听他挤兑七国宗室,公孙婉失笑道:“当然不会了,要等七国宗室来处理,至少也要一个月后,才有可能。”
公孙婉随手一招,从旁边水井中飞出一样东西,红色,木质,被烧得只剩一个小角,已分辨不清原来的形态,道:“传承书院有三样独有的特产,世间唯一能够书写四九音符的苍雨白竹,还有这清心养神的赤血木。敢杀手持赤血令的司教员,他们绝对活不过三天。”
传承书院不涉天下纷争,只为九州文明传承。
传承书院拥有十八座藏书楼,内部的典藏书籍包罗万象,浩若烟海,其中大部分都对外开放,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也不分年龄大小,男女之别,皆可进入其中翻阅各种典籍。
因此,天下诸家,各方势力,诸多豪强,大都深受传承书院的恩惠。
司教员则是传承书院派往天下巡游之人,足迹遍布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不但肩负校对书籍、传播知识的责任,还要搜集民间的一些经验技术、新颖论述观点,带回书院做一种补充。
能够成为司教员者,全都是饱读之士,不仅博古通今,见多识广,还要通晓各种各样的知识,能够为天下所有行业的人提供建议。
因此,任何一名司教员,可说都是传承书院的隗宝,也是九州天下的瑰宝。
赵政这时忽然想到,邯郸城内送马车过来的车夫,临行前那带有一丝诡异的目光,或者,从尹氏兄弟踏入邯郸城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死亡的命运。
难道李牧的主要目标竟是尹氏兄弟?自己只是作为一个倒霉鬼,因为赵德的事情而被牵连上。
还有一点疑问,难道尹氏兄弟没有发现被杀的人中有一名司教员,若是有所发现,却没有隐蔽行踪,逃往他方,而是冒险赶到邯郸去接自己,为的又是什么?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下丘山的另一边,山脚下驻扎有一只五百人左右的队伍,中间十几个帐篷,外围放置马匹物资,还有一些人正在生火做饭。
最中间的大帐里,走进一个中年将士,一脸络腮胡,身材魁梧,手中一个小纸条,拱手道:“将军,相府传信,传承书院撤销了追杀令。”
坐在案后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将领,手持一卷墨绿色竹简,斯文俊秀,只眼角稍带一丝阴鸷,笑道:“这么说来,尹氏兄弟已经死了。”
中年将士回道:“应是如此,那个。”
扫了一眼年轻将领手中的墨绿色竹简,流露出一股贪婪之色,又小心地掩去。
年轻将领温柔地抚摸着竹简,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女人的肌肤,心满意足道:“你认为相爷这卷亲手书写的《吕氏春秋》,真是为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准备的。”
中年将士一愣道:“难道不是?”
年轻将领呵呵笑道:“当然,从一开始,这卷书就是送给我的。也就是说,从他们接受委托后,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敢跟相爷谈条件,也未免自视过高了吧。”
中年将士心中骇然,将所有的欲念想法都压制了下去,真要伸手,恐怕会像尹氏兄弟一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种谋略算计,是自己永远无法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