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湖边,两条交错的人影,一者攻势凌厉,拳脚生风;一者步法玄妙,姿势莫测,举手投足间轻柔坚韧。
赵政的力量、速度都远在赵德之上,却因内元未生,以致在控制力上远远不及,又因经验的差别,判断力更是天差地别。
这种差别在战场从狭隘的巷子移动到开阔的湖边后,更是明显,拥有了更大转换空间的赵德已逐渐变得游刃有余了。
赵政对于这个敌人却是深感佩服,力量的攻击力往往只在一线,若加上一个偏向他方的力,便能轻易使得攻击的轨迹偏离原来的位置。这个世间最简易的道理,对方竟能运用到妙至毫巅的程度,甚至达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不得不说赵德在控制力和判断力上已臻上境。
天才就是天才,即便荒废了十年,也是天才。
赵德也是暗自心惊,对方力量远超成年壮汉,这个在自己第一次交击就有所察觉,故而把战场转到湖边来,却未料对手持续力亦是惊人,到现在也未见体力有丝毫衰减。
不过,感受到一丝丝内元在身体中流动,激起一阵阵的酸麻疼痛,赵德紧绷的精神松懈了少许,大局已定之下一点思绪被拉到了过往。
八岁的稚子被录入宗室,不仅在赵国,亦在天下引起了轰动,要知任何一个宗室成员都可与一国之君平起平坐,重要性甚至还在其之上。
国君关乎一国之兴衰,成员稀少的宗室却关乎九州的存续。
十年前的一场噩梦摧毁了一切,父亲沙场战死,母亲自缢身亡,自己也被逐出了宗室。
如今细思,却是当初执迷,荒废了大好年华。
父亲死亡的真相,是否真如传言,是一个天大的笑柄?当时,自己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母亲之死,是尽了人妇之道,人妇之情,而自己,却辱了人子之名。
当年的宗室给了三天时间,是自己放弃了。
犹记宗室入口的那方石碑,何谓生?何谓死?
还记得导师的答案:“有意为生,无意为死,人生时时刻刻生死间。”
自己这十年,原来一直在死亡中度过,困惑、怨恨、颓废都是那么的无趣。
随着翻飞的思绪,赵德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晰明亮,眼内的血丝瞬间褪去,乌黑的瞳孔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赵政暗呼不妙,原来对方是因为在后天返先天的紧要关头遭遇大变,方才导致荒废至今的,难怪十年之久还能留下一丝内元,现今他的迷惑已解,怕是要踏足先天之境了。
当下停止攻势道:”你虽然厉害,但毕竟不及我对此地的熟悉。小心了,下一击必取你性命。”
赵德失笑道:“你连什么是局都不知道,何来地利可借。除非能有第三者帮忙,否则你死定了,存亡之争,我也无法容情了。”心下却是打算快速结束战斗,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只要一击。
背上传来一股巨力,身体忽然之间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错身而过的身影,再也无法支撑头颅的脖子,象征着难以置信的结局。
咸阳宫,正殿向后,最里面有一小片松树林,一座小型宫殿里透出炽热的白光。
宫殿内空间不大,两侧正中各有一个雕龙木柱,从顶部落下的轻纱帐幔把里面一分为二,四角放置的墨家特制长明灯将整个宫殿照射得有如白昼。
前面两边各置一个长条形石桌,上面摆放着各色水果,一条修长的身影端坐在左手处,高冠博带,黑色袍服的背部绣着一幅奇怪的图案。
那是一杆公平秤,翡翠为基,黄金为竿,白银为盘,云霞为筹。
这位面容清秀的中年人,正是天下商贾之首吕不韦,其人号称“一秤量天下,称人心轻重,量世间得失”。
对面帷幔后,坐着的却是一个窈窕的身影,面前摆着一个琴台,上面的九根琴弦犹自发出无声的细微震荡,旁边一个茶台,玉白色的茶杯中升起袅袅轻烟。
琴声已息片刻,缥缈的琴韵犹在意识之中游荡,吕不韦脸色虽然未变,心中却升起三分惊颤。
“我那孙儿,已在外漂泊了十多年,也该将他接回认祖归宗了。此事,就交你去办。”一把好听的声音传出,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大秦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吕相也只能俯首听命。
平静的湖面下,游出一个似蟒非蟒的巨大怪物,黝黑的粗壮身躯如蟒蛇一般,透射凶芒的圆润眼睛非是生长在两侧,而是并排长在前方,巨大的嘴巴开合间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三角形牙齿。
在它从水中到地面的过程中,没有带动丝毫涟漪,就像一滴水无声地蠕动脱离了源头。
赵政蹲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抚摸怪物的头顶,冷不防它张开的大口猛然把左臂含入口中,咀嚼了几下。赵政顿时疼的呲牙咧嘴,原本轻抚的手掌也使上浑身力气,边把怪物头打得‘砰、砰’作响,边厉喝道:”太玄,我不是你的晚餐。“
片刻后,赵政从单薄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包裹好血肉模糊的左臂,也不回头,轻声问道:”为什么?“
显然,他问的对象并不是怪兽太玄。
”我生机已绝,前路已断,杀了你也于事无补。再说,此局终了,受益者竟然是我,还真是讽刺啊。“赵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赵政起身回头,再相见,赵德已经抬起了头,但是垂落的双手,呆滞的神情,却使他看起来就如雕刻而成的人偶。
赵政余光所至,惊见原本死气沉沉的树木花草竟似在慢慢恢复生机,而赵德也在缓慢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
”哈哈哈哈哈哈!“赵德突然之间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疯狂的笑声透露出一丝愤懑不甘,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秘密。
”上古同命契,同命契,还是同死阶段的同命契。原来如此,两者交锋、余者皆杀,我就说怎么会有第三者出现,这也是布局者的算计吗?“赵德寒声道。
赵政则是一脸迷茫道:”什么是同命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