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趁他们看不见，快偷偷地把我这绳子头解开……他们是真要杀我。”
雷老爷子听到这话，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了一眼雷子，随即，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一丝哀凉。
坐在门槛上，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发呆的王武听到这话，扫了眼雷子，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这一刻，他发现雷老爷子的腰杆，是真的弯了，是真的苍老了：以你的罪行，这个时候还想活，丢不起人呀！
雷老爷子仿佛遭到重创一般，缩回手，撑着桌子，缓慢的回到座位上，看着惊愕不已望过来的雷子，久久不语。
雷老爷子的反应也让雷子万分不解，只能自己慢慢坐下中，问道：“爷爷，你怎么了？”
雷老爷子却答非所问：“孙儿啊！你知道你亲爷爷是怎么死的么？”
“您老说过，他是参加义和团，跟八国联军打仗时战死的。”
雷老爷子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我那兄弟当年本是天地会的，是反清的，可后来听说外国鬼子一起欺辱我们中华无人，**掳掠无恶不作，便主动参加了义和团，千里迢迢地去跟外国鬼子拼命，最后，战死沙场。”
雷子还没明白雷老爷子这话的真谛，居然补充道：“您也说过，您当年和我亲爷爷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我爷爷临时前把我阿爸托付给您，所以，您一直抚养我阿爸和我们。”
雷老爷子又点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夹起肉丝喂雷子吃菜。雷子虽不好说，可还是直起脖子吃菜。
又给雷子喂了杯酒后，雷老爷子自己喝了杯酒，边倒酒边问：“那你阿爹是怎么死的？”
“我听您说过，阿妈怀我的那年大旱，阿爸看不惯官府的盘剥，拒绝了官府的聘用……上山狩猎时，不小心掉下悬崖没了的。”
“那你知道你阿爸为什么宁愿上山拼命，也不愿意给官府卖命？”
雷子一惊，这一刻，他隐隐觉察到什么，面色有点僵硬了。
雷老爷子却不管不顾的又给他喂了一杯酒，然后，边给自己倒酒边自言自语的说：“孙儿啊，大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不过，我这么问你，只想告诉你：你爷爷当年不是为了帮大清朝，而是为了叫外国鬼子不敢小瞧我们中华才为国征战而死；你阿爸虽然没有你爷爷死的那么轰轰烈烈，可也是个英雄，因为他有骨气……孙儿啊，你即出卖自己的战友兄弟，又为外国鬼子卖命，你说，你把祖宗脸面放在何处？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雷子算是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了，面色微微发白。可雷老爷子却站起来，不顾他的挣扎，又给他连喂三杯酒。
“孙儿啊！我们家世代都是好汉，到了你这里，可千万不能让人小瞧了。不就是个死么？有什么大不了的，爷爷陪着你，让你在黄泉路上绝不孤单。”边说边举起酒壶，喝了几大口后，把酒壶一放，摸了下银须，对惊恐万分的雷子笑道：“来，把这剩下的酒都喝了，我们爷俩也好上路。”
“爷爷！”
雷老爷子大眼一瞪，冷笑道：“怎么，怕死了？”
又羞又愧的雷子被这一瞪，吓了一跳，却低头不语。
雷老爷子却淡淡地说：“孩子，就算他们肯放过你，爷爷我也要对得起祖宗，你今日绝无生还的希望。反正都是个死，与其死的唯唯诺诺，还不如轰轰烈烈点，也好让别人知道，我们家的男人，做错了就要认，死也要死得像条汉子。来！喝了。”
雷子沉吟了一下，再次抬头时，眼睛血红，咬牙道：“好！不就是个死么，我认了。来，爷爷，你喂我。”
随即，雷老爷子拿起酒壶给雷子灌酒，边灌边流泪，可腰却挺的直直地。
喝完，雷老爷子坐回座位，向外看了眼，起身走到门口，对赵花花笑道：“花老虎，老头子有个请求，万望您务必答应。”
“雷老爷子，您请吩咐。”
“我和雷子的后事也不用你们操心，只求我们死后，这事就这么过了，给我家留点脸面，也给我那大孙子留点脸面。”
“雷老爷子，不敢隐瞒您老。这事，我已经报上去了，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此事，绝不会影响李兴文同志的前途。”
“谢谢了。”雷老爷子含笑点头，又看了眼站起来的王武，笑道：“你小子不错，跟着花老虎好好干……等打跑了小鬼子，可一定要来给爷爷说道说道。”
“恩！”王武低着头，眼眶红红地，鼻子酸酸地，可他明白：雷老爷子一辈子刚直不阿，最要脸面。如今这么做，是想替雷子赎罪，也想抱拳李家名声，自己要是相劝，反而会有羞辱对方的意思。可看着雷老爷子如此，他又不忍心。
大门关上。
很快，烈焰伴随着青烟从屋子里冒出，将整栋房子烧起，最终，不论雷子生前的罪恶还是雷老爷子的刚硬，都化为灰烬。
看着大火中的一切，王武心情复杂极了，想说的话很多，可最终，化为一个字——“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