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考虑得周全……老奴，老奴……”高览有心再做推辞，话到口边却失了词儿。
面对一个被挑衅到这个份儿上，还能面不改色，在杀母仇人面前若无其事地装兄友弟恭的人，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既如此，孤便谢过高翁了。”刘宸微微一笑，手上略一用力，抱起了刘原。
“哥……”刘珑将刘致交给薇然，小步蹭到刘宸身边，拽住他的袖角小声道：“就，就这么走了吗？”
她堂堂公主之尊，还有哥哥们全部都在这里。难道……真的要在一个太监面前败退而走吗？
今日之事，不进入殿内，不让父皇来为二皇兄主持公道，终究不算是胜利。
“珑儿！”刘珪低喝一声，回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刘珑的话。
三皇子算是几个孩子中，除薇然外唯一看得清楚的：高揽此人已成气候，就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此时能大事化小，暂且全身而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方才刘宸一个没忍住，与刘原在紫宸殿门前便上演一出兄弟失和，只怕事情还会更难收场。
想到这里，刘珪看向刘宸的目光中，不禁带上几分孺慕之情。
刘珪虽然只比刘原小了一岁，但当他懂事之时，胡贵妃就已失了宠。之后皇帝先宠伊美人，后宠贤妃，他终日里忙着上安慰母妃，下照顾妹妹，是以比刘原和曾经的刘致都要早熟不少。再加上西太后也不想早早地推他出来与太子打擂，是以在三殿下的心目中，太子大哥始终是一个威严又可靠的形象。
而此刻听到二皇子如此不敬之语，不仅不生气，反而对二皇子悉心照顾的刘宸，显然又在原来的形象中，添加了深明大义、忍辱负重的成分。
这样的大哥，让刘珪怎能不仰慕呢？
他挣开压着他的内侍从地上爬起，快步走到刘宸的身前，在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大哥……”弟弟懂你，支持你。
虽然话语未能出口，但心意却已传达。
“……嗯。”刘宸微阖了阖眼，淡淡地冲刘珪点了点头。
这边，搀着刘致缓缓起身的薇然，也安静地望向了那个身姿挺拔如劲松，沉默威严如玉狮的少年。
可她心中想到的，却不是有感于他们的兄弟之情，而是东太后给她讲过的故事。
害死太子殿下生母的是西太后和高揽，西太后的侄女是胡贵妃，而刘珪是胡贵妃的儿子……难道，不算是刘宸的杀母仇人之一吗？
在被那样地提起旧事之后，他又怎么能够对刘珪微笑？
这个人……不愧是“太子”。
女孩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窒息得想要呻*吟，却又发不出声音。
今年才堪堪十四岁的大魏太子殿下，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是该说不愧是东太后教导出来的吗——大概在姑外祖母心里，想要做皇帝，就必须先练就这样的一颗硬心肠吧。
那她呢，将来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嫁给这样的人，过这样的……一生吗？
薇然觉得她大概是不想的。
“殿，殿下稍待！”见几人欲走，高揽急了，也不顾没有阻拦之词，慌忙拦在了刘宸前进的路上。
“高公公还有事？”刘宸终于不耐烦再虚与委蛇，语气顿时不客气起来。
论实力，他确实无法与这个阉人抗衡。但他的身份毕竟也有一定的分量，兼之此时是他占礼，若大太监不能再扯出点什么“皇上旨意”之类的蹩脚理由来，便再也拦他不住了。
“这……”面对已经与自己一般高的少年的灼灼目光，片刻前还趾高气昂的高揽，忽然就心虚气短了起来。
“若是无事，孤可以回宫了吧？否则太傅若是问起，公公难道也愿一力承担？”
“殿下，”大太监干笑一声，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可仿佛就是气势上被压了一头，不管怎样，都无法在刘宸面前直起腰来。“您这是哪儿的话……”
“哼。”刘宸冷哼道，绕开高揽，便直直向东宫的方向走去。
“诶，殿下，殿下……”大太监只得步履踉跄地追在他的身后，身姿狼狈，好像一只鸭子。
“噫嘻……”看见死太监的狼狈相儿，刘馨也终于止住了泪水，小声地笑了出来。
刘珑和薇然一左一右，架起了刘致。
“咱们也走吧？”玩世不恭的皇子戏谑一笑，撑着两个女孩儿的肩，踮脚轻跳了跳，左右问道。
“嗯！”却是刘馨拽上了自家哥哥的衣脚，仰头冲刘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阿致你啊……”刘珪回头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头，蹲下身子示意刘致上来。
堂堂的男儿，怎可让两个小姑娘扶着？
“嘎吱——”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