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胡同。
“我真搞不懂你，”小院内，周芝走进屋里重重拍了一下方修云的肩膀。“既然不想对圣上做什么，那你又费尽心机地把这些事告诉师姐、劝她不要把你回来的事告诉姑娘做什么？而且，你也不能保证师姐真的会帮你隐瞒。”
“因为我自己也很矛盾啊，”方修云叹了口气，双手猛地捂了把脸。“不知道该不该向皇帝报仇……”
毕竟当年刘宸上位，也有他的一番功劳在其中。
周芝抿唇，过了一会儿又拍拍方修云的肩膀。“你做的是对的。”
“嗯。”方修云点点头。
六年过去，曾经的两个少年也长大了，初有了些男人的影子。周芝身长八尺二寸（1米88），方修云起身与他并立，竟只比周芝稍矮。
“先帝退位不过六年，百姓渴望休养生息久矣。天下，再也经不起周折了。”方修云轻声感慨道。
这世上真的有人做了错事之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现在、下一刻“改过自新”便可以既往不咎，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当然有，那就是皇帝。
对于君王来说，重要的永远是他们现在的好坏，将来能给百姓、臣民们带来什么，至于过往的些许小错——又何必去追究呢。
“其实要不是二王爷懦弱偏信、三王爷冲动无谋，五、六王爷出身太低，余下众王爷年龄尚幼，先帝又太过昏聩……”把刘宸从皇位上扯下来又何妨！
还有就是……她。
“小云，你刚才说什么？”周芝从走神中恢复过来，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方修云淡淡一笑。“是想问你下巴上这道伤疤……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在周芝刚毅硬朗的面庞左侧，下颚的位置，竟被人生生划开了一道不短的伤疤，凑近了看，令人生怖。
“哦，这个啊。”周芝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咱们当年不是说，死都不能被庆府挑去净身吗？”
“是有这回事。”方修云皱了皱眉。
“对啊，我记得那时候咱们还谈论过，要是真到了那一天就自毁容貌……虽然后来事情发展得不需要这么做了，可是这些年我在暗中行事，有些时候……你知道，长得太过俊朗，总是会引人注意的。”说着，周芝得意地笑了起来。
“所以，就给自己开了道口子。”要不然，当初那个说要收他做面首的寡妇，就要把他血衣内卫的秘密据点都查出来了。
“……”方修云沉默了片刻。“大哥……”
“诶别！”周芝却慌忙摆手。“你平时怎么都不肯叫我大哥，一这么叫肯定没好事，我才不要听你说！”
“……也没什么，”方修云怔了怔，下意识地伸手入怀中。“就是听说玉儿被姑娘接出来了，给她改善改善生活。”又抽出一叠银票。
玉儿就是周芝的亲妹妹周玉，当年被没入教坊司，周芝常常要仰赖方修云来帮他打探这个妹妹的情况，是以方修云对周玉烨十分亲近。周玉几年前被薇然接出，如今已在京城买了套小房子安顿下来。
“啊哟！”周芝惊呼一声。“小云，你这回江南……还真是赚大钱了啊，刚才给师姐那笔……我还以为就是你的全部……”
“那怎么可能呢。”方修云有些无语地摇头。“那不是我的银子，只是少英对梅师姐的心意而已——不过，到确实差不多是他这些年来赚的全部了。”还有些旁的收入，估计都在阿茵那管着吧。
二百万两，嗯，差不多是梅少英能拿出的私房钱的全部了——方修云这样想道。
“再说了，我方修云，是那种倾家荡产凑出钱来，报别人家大恩的那种人吗？”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能用钱报的恩，那也不是恩了。
“那我就安心了。不过小云，”周芝看也不看银票上的面额，将其推拒了回去。“姑娘待我极好，常有赏赐和照顾，大哥的家用足够……”
“姑娘那点家底，这两天我也大致估算了一下……”
“能有多少？”方修云轻嗤一声。“周芝你可知江南豪富，一家一族的收入，便可数倍于国库？”
在过去，能符合这个标准的只有掌控了近海海贸的“江南四望”，不过随着他这两年探索出远洋航路，“西海五姓”也渐渐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中。至于他本人？已经快把这九家整合起来了。
“姑娘掌管的内库姑且不计，这京城中的所有皇商加在一起，我也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这样说着，似乎他这些年来的成就也就只是赚了些阿堵物而已……方修云不由得有些不开心。
“哇……”另一边，周芝却十分惊叹。“我原本还打算劝你这回就留在京城，让姑娘为你谋一份前程呢，听你这么一说，却是不用了。”
因为他身份的原因，薇然现在连让他恢复身份、走到明面下都很难，将来顶破天是个侍卫……或许还不能。哪有在江南温柔之地，享受佳丽珍馐来得享福？
“……那是自然的了！”顿了一顿，方修云蓦地笑道。“待此间事了，我就带着我的人手回江南，黑白两道，哪个敢不战战兢兢地迎接本公子？”
“啊哈哈哈哈哈……”
……
“啊哈哈哈哈哈……”青天白日下，一个貌丑的青年忽然发出难听的笑声。
“周芝！”一个布衣短打，操着杀猪刀的女子踩了身旁男人一脚。“大白天的，你鬼笑什么？”
“嘿嘿……”内卫四统领之一憨傻地摸了摸头。“最近发财了……”
“真哒？”女子瞬间来了兴趣。“你小子，没个正经的活计，偏偏运气特别好。告诉我，这次你又被哪位老爷看中了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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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被掏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