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到了什么？”梅香喉咙发涩，她直觉陆潇依一定掌握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情报。
“哼哼，”内卫继续冷笑。“你找少英的死因，大概找得很辛苦吧？可关于他的资料，在内卫里可是全留下来了。”
梅香恍然大悟。
血衣内卫，四部互不统属，而梅少英生前隶属于玄字部，所以无论梅老爹和周芝在天字部的档案阁中如何翻找，都找不到一丝有关他的蛛丝马迹。
“你的意思是，少英他……是被，是被内卫的任务……”梅香说不下去了。
梅少英的资料居然会在玄字部的档案阁中被完整保存，会造成这样的只有一个可能——梅少英，成为了上面发出指令的暗杀对象。
一个精英血衣内卫，被他的组织以正式任务的形势杀死了。
任她从前设想过那么多种可能，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因为他是叛徒。”陆潇依没什么感情起伏地道。“在我看到的记录里，他在监视太子殿下动向的任务中，背叛了陛下，投向了东宫。而那个‘恒福山庄’的任务，似乎就是一个导火线。但具体如何，就连档案里也没有更详细的记载了。”
“所以……”他是被皇帝杀的，不是兜兜转转地害死，而是直接的命令。“你打算做什么？”
陆潇依，你为我带来这样的消息，是打算做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陆潇依跪在床榻上，转向梅香的对面。“如果少英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他和贤妃又有什么关系？”
“……他决定背叛陛下的原因，与贤妃有关。”沉默半晌，梅香还是选择顺着陆潇依的理解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陆潇依轻吁了一口气。“所以你为了给他报仇，也投靠了太子殿下？包括天一？”
“……”梅香再度沉默。
她今晚已经说得够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于“天一是谁的人”这样的敏感话题作出答复了。
“我原本，是打算潜入东宫暗杀的。”见梅香不语，陆潇依也不恼，只是淡淡转开了话题。“因为不管怎么想，总归是太子使了手段，害少英背弃了使命和主人，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对于血衣内卫而言，至高无上的天子，就是他们的命、他们的信仰、他们一生效忠的主人——每个内卫从小，都是被这么教大的。
“可是……”内卫苦笑一声。“我回京这一阵子，竟然渐渐理解了你们。”
“黎冰茵……不，梅姑娘，你可以向太子殿下引荐我，天二吗？”
……
“大概就是这样。”
“什么？”懿宁宫后殿的群玉园里，淡妆华服的女孩失笑。“天字部的副统领找上你的关系，想要投靠太子殿下？”
“嗯。”侍立一旁的女官闷闷地应道。
“而且……”薇然饶有兴味地回头。“她还是你的情敌？”
“姑娘！”梅香不依地跺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不正好拿来说道？梅香啊，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的嘛。”女孩俯身，拾起小湖旁的一颗鹅卵石。
群玉园，园似其名，是个无比奢华的赏玩园林。它的每一处假山，都是翡翠的原石。从产地凿开几处见了有玉后，确认品质极佳，便不整个挖出，而是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部分石皮，在暴露出来的玉上精雕细琢，最终连着山石一起遥遥运进京城，搭成这座园子。
这里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些原石——现代人都知道，有一种叫做“赌石”的玩法，是从石皮来猜里头的翡翠成色。地球上的那些赌石坊们，往往一个仓库就可以堆起一个这么大几个园子，可群玉园却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不说一座假山大小的翡翠原石有多么难得，关键是其中确实有合其大小的玉，那才更加珍贵。
而薇然方才停留的那一处，便是群玉园中最大的一块原玉——从整个山体正中直直劈开，露出一个成人高，一条手臂宽的翡翠剖面，被当年供上来的当地官府称之为“上清神妙洞灵玉镜”，传说可照一切魑魅魍魉。
打她住进懿宁宫后，今日还是第一次来此“对山照影”，那感觉当真是尊贵、超凡无比。
群玉园，当真是不负它的名字。普通权贵以太湖石为假山之贵，此处则直接让人穿梭于玉山之中。虽然并不能以整块大玉雕琢出假山模样，但至少保证了山体的每个棱角，都是碧光潋滟的上好玉色。
那些本该是嶙峋的凸起处，皆被雕刻成各种仙女、祥云、瑞兽、奇花异草的图案，湖岸边亭子里的那张“玉桌”，桌沿上就是王母宴请群仙的图案。
由是这样的园林，自然应该建造在大魏太后所居的懿宁宫里。
不知薇然前世，诗仙李白笔下“若非群玉山头见”，是否形容的就是此景呢？
群玉园中的鹅卵石……吗。女孩轻笑了笑。
“姑娘……”梅香仍在娇嗔，忽地望见薇然正望着湖面出神，便灵机一动开口：“婢子再有魅力，也不及与这云、天、玉色交相辉映的您啊。”
凝神望向湖面，竟真是她说的样子。
“你看的那是景，”颠了颠手中石头，女孩缓缓直起身子。“不是我。”
“只不过……这景看多了，也没什么美的。”
眼前的“瑶池”，是群玉园中唯一引进的一汪活水，湖畔的四周皆是将玉面半截埋入湖边泥土中，制造出从水面上四顾，湖岸皆是玉砌的效果，唯有供人走近戏水的这一处窄窄的缺口处，有一些泥土。
薇然拾起的那块卵石，亦是从此处捡的。
不过此刻在她的眼中，碧色环绕、玉水相接的这一湖瑶池，因斧凿过度，竟生生染上了一丝凡尘俗事之气。
那些幽影浮动、天水辉映的片片玉壁，居然也给她看出了一丝，塑料的感觉……
是该说，入得群玉园后再看不上玉吗？
这借了王母名字喻之的瑶池，培养人“不屑俗物”的仙气的本事，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姑娘眼界真高！”梅香闻言大惊——是真的惊了。“婢子自打随姑娘进了园子，只觉得眼花缭乱。两只眼睛看不过来，恨不得剜出来留在此处。可姑娘您……”
“这境界高，当真是高！”
“奉承的话就别说了。”薇然笑骂。“你敢说梅师兄在你心中的美好，输于这一园的玉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