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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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学校分工，古钟担任5（1）班语文，数学教师是郭老师；还任5（2）班数学，语文教师是余老师。对这个分工，古钟没有异议，自己是后生，还能有什么价钱讲呢。只是每星期25个课时，自己要上23个课时，余下的2个课时用来备课根本不够，看来只好晚上加班了。
第一次走进教室，古钟没有慌乱，师范学校为了培养走上讲台就能胜任的教师，把三年级的下学期安排为实习，也就是直接把学生分到县城附近学校去，完全接任在岗教师的工作，既有在岗教师的跟班指导、考评，又有师范教师的不定期听课，哪个学生也不敢轻举妄动。古钟在县城第四小学担任2年级语文课，科任老师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第一次见面握住古钟的手很热情，只是，握手热情也罢，语言和蔼也罢，她接着做的事给古钟巨大压力。她拿出的是学生单元测试成绩单，递给古钟看。古钟快速看一遍，90分以上的多数，60、70分的很少，60分以下的只有1个。古钟正想称赞一声，女老师却气愤说，我只是放松了几天，这些调皮鬼就靠成这个样子，我希望在古老师教导下，学生成绩有个大的提高。古钟一琢磨，天，这不是不相信我么，不是给我戴紧箍咒么？明知她是这个意思，偏偏你还不能表达情绪。在以后的3个月中，古钟兢兢业业，虚心请教，赢得教师和学生的喜爱。实习快结束时，古钟郑重组织了一次考试，把成绩单送辅导老师审查。辅导老师毫不客气地拖过算盘，噼啪噼啪一会，算了平均分，恰好比接课时高2分。辅导教师笑了，对古钟说，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知识，应该学习你们，你们比我们发展全面，我们许多东西不会做，比如跳舞、打篮球，学生们听说你要离开了，凑钱买了个篮球，每个人签名在上面，要送你。说完，从书橱中取出一个一个崭新的篮球。
古钟接过篮球，看着上面一个个稚嫩的签名，心头涌动热流，不经意瞥瞥办公室门外，有好几个学生在张望，有的兴奋，有的表现出小小忧伤。他决定，临别时，一定要和每个学生告别，给每个学生写句话，祝福他们。
现在，古钟站在自己的讲台上时，教室里嗡嗡声响起来，许多学生交头接耳，议论什么。古钟猜测他们应该是对一个新来教师的好奇心使然，就静静站着，由学生们熟悉自己。
就是这么一段时间，古钟心里暗暗惊奇，因为学生们年龄普遍显得大，如果与县城小学比较，打比方说，好像一年级与三四年级的差别，有几个学生几乎和自己一样高，身材倒显得更成熟些。特别是有几个女同学，清澈的眸子一接触到古钟探寻的目光，她们就迅疾低了头，白净的脸颊飘上红云，古钟心头一动，赶快把目光转移。
古钟作了自我介绍，在黑板上写了自己姓名，神采奕奕对学生说，我是古钟老师，大家千万记住，不要叫我古董老师。不过，叫了也没关系，古董值钱呢，我们都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对么？学生们哄堂大笑，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古钟知道，自己已经与学生建立了紧密的联系，他们一定会喜欢这个年轻的独立特行的老师
古钟的第一堂课几乎快要完美结束的时候，一个女生尖叫，他摸我屁股。就像扔进一个炸弹，古钟和学生们的目光像聚光灯聚焦到一个女生身上。女生扎了个马尾辫，穿桃红色褂子，现在正白了脸，清秀的眼睛蒙着泪花。古钟走下讲台，问女学生，樱子，怎么回事？女生红了脸，欲言又止，不停看后面一个男同学。
男同学身材高大，好像比古钟还要高，或许是农活做得多的缘故，显得非常结实。
古钟赖心地劝着女同学，老师在这里，不要怕，你说是哪个不遵守纪律了？樱子只是看后面。后面的男同学蹦跳起来，伸出手指指着樱子说，你敢说，下课我打死你。说完，大大咧咧坐下。
这还得了，古钟心头火起，站到那同学桌边，说，你站起来。男同学翻翻白眼，把头侧向一边。古钟伸出手去拉，这个男同学飞快地捣出一拳，偏偏古钟也不是文弱的，毕竟在师范运动多，他伸右手捏住了男同学数个指头，左手在男同学肘关节一压，那同学乖乖跪在教室巷道里。古钟气呼呼问，怎么，还想比划一下么，我们到操场去。
2
古钟的教学得到学生的喜爱。他采取的是直观教学法，语文是这样，数学也这样。
山里孩子没有什么书看，别的不说，整个乡集镇没有一个书店，要买笔、本子，只能到杂货店去。阅读面窄，提高学生作文成绩就必须另外想办法，古钟信心满满地鼓励学生，写作文就是写自己熟悉的事、熟悉的人，怎样熟悉，我们去接近他们、了解它们就行。
其时，正值初秋，山林如墨，各种果实渐次成熟，森林中鸟的鸣叫、虫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恰像一首合奏曲。古钟老师安排了一个下午，带着学生深入到学校旁边的山林，指导他们看、听、描写，结果，每个学生写出的作文都有进步，过去那些一篇作文写百把个字的学生也能够写到300余字。古钟老师因势利导，专门用两节课来分析作文，挑了几篇好的地，办一个专栏张贴，上了榜的同学眉开眼笑，没上榜的暗暗憋着劲。
古钟教数学也喜欢用直观教学方法。五年级的初步几何如圆的周长、面积，圆锥和圆柱体积的等量关系，你纯粹去讲公式、要求学生背公式效果不好，古钟就要求学生做实验，上课时，挑选几个模具做得好的，请学生上台演示，一比划，全懂了。
讲圆柱体积是等底等高圆锥体积3倍的时候，古钟看看跃跃欲试想上台演示的学生，他注意到了第一节课被自己体罚的男同学，他姓郭，叫郭勇，是郭老师的远房侄子，以前，喜欢仗着自己身体优势欺负同学，或许发育得早，偶尔还对女同学动手动脚。古钟事后问樱子到底是怎样回事，樱子红了脸，说，他伸了脚用脚趾在我屁股上动。我忍了许久，他越加厉害，我只好叫老师了。郭勇被古钟整治后，不敢乱来了，上课也认真起来，见了古钟恭恭敬敬。古钟见郭勇做的圆柱体和圆锥体有模有样，做实验用的沙子也盛在一个脸盆里，心头高兴，就叫他上讲台演示。郭勇同学左手捏模具、右手端盆兴奋地走上讲台，粗着嗓子说，我做了好多遍实验，这个圆柱装下的沙子可以装3个等底等高圆锥的沙子，你们看..
古钟上课的时候，柳老师只要有空，早早就搬个凳子坐教室后面，就像一个忠实的观众津津有味欣赏着演出。其时，古钟觉得自己一会儿是身穿蟒袍的皇帝，一会儿是头带礼帽、眼罩墨镜、身披斗篷的侠士，在一个自由的天地遨游..
学校来听古钟课的教师越来越多，学校班子的几个人全来了。一天，听完课的向校长郑重对古钟说，我准备安排全乡教师来听你的公开课，不知你同意不？古钟爽快地点头，边擦着手上的粉笔灰。向校长又说，你不但要上好课，还要谈谈教学原则，让大家更新教学观念，我们的老师，许多只有初中学历、高中毕业的都少，又没有进过师范类学校接受培训，完全是胡仙唱戏——边唱边像。
看到向校长庄重的神色，古钟把教材放讲台上，翻着，说，我会认真对待的。
3
教学楼坐北朝南，前面是一块窄长的场地，场地的北边是梯田，面积都不大，有的仅蓑衣大小，村民形象地把它叫蓑衣田。古钟拿着一把皮尺，量了场地的长宽，知道不符合建一个标准的篮球场所需要的面积。问题的关键是，打篮球是一种最普通的运动，如果自己的学生都不熟悉，自己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老师。他把建篮球场的意思与向校长一说，校长拍着的他的肩膀，兴奋地嚷，学校全力支持你。只是，两个人商量到要买篮球架，那可是个大家伙，在县城买了运到学校，真正是萝卜折腾成肉价钱。钱，学校想法解决，关键是人工不好请。古钟不想让这件事半途而废，他提出了建议，我们的木料多的是，何不请一个师傅照模样做一个球架，效果虽然差点，但是聊胜于无。向校长非常赞成，说安排余主任去落实这事，古老师负责指导。
崭新的篮球架树立在东面厨房门前，还散发着杉木的芳香。仅有这么一个球架，场地西边宽不到3米，根本施展不开，古钟也担心学生们奔跑中掉进坡下，受伤了可不好。他干脆就指导师傅做了这么一个球架。
看到篮球架，男生们兴奋得跳跃不止，女生们站在旁边叽叽喳喳讨论。古钟老师见学生们对篮球感兴趣，马上从房里拿出那个实习时学生们送的篮球来，在不宽的场地施展开身子，腾挪闪躲，三步跨越，立定，投篮。男生们看得目瞪口呆，看见篮球乖乖地进了篮筐，就噼噼啪啪鼓掌，女生们兴奋得尖叫起来。
课后，古钟多了一项辅导任务，指导学生们打篮球。比较其它科目，古钟知道，唯有打篮球是不要老师强迫的，男生、女生都争先恐后要参加。考虑到场地有限，他专门订了一张表，自3年级到5年级，每个班都安排了一节课。
山里的孩子最需要什么？古钟觉得，他们最需要见识，有那么多的孩子没有走出过大山，没有见过汽车，没有到过县城，没有看过一场电影，没有跳过一次舞，这些，他都有义务介绍给他们。
柳老师一直是静静的，古钟上课，只要有时间，她就去听；古钟打篮球，她抱着孩子在旁边看；更多的时候，只要有好吃的，他就叫古钟到家里吃。
古钟已经了解到柳老师的丈夫在山外一个水电站工作，十天半月回来探望一下妻子孩子。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年龄比古钟大不了多少，却显得非常老成。听说古钟来了，他回到家坐下不久，就到古钟房间拜访。古钟见到这个老兄，想说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他也一样。可能体会到这种莫名的紧张，他说，我请你晚上到家吃饭。古钟爽快答应了。结果，古钟觉得那次饭吃得沉闷，他好想醉，想借醉聊天，谁知他礼貌地筛过三杯酒后就不筛了，还狠狠地挖苦家乡的酒风不好，他盯着古钟说，酒不是好东西，你年轻，千万不要变成酒鬼。古钟的脸红了，偷偷瞧瞧柳老师，清秀的眉毛拧成一把，愁着脸，不说话。古钟吃了些东西，拍拍肚子说吃饱了，有些作业要改，需要先走，柳老师马上站起来，说，你的事多，那我们不留你了。
古钟看中了柳老师的燕舞牌收录机，他知道，这是柳老师的嫁妆之一。
古钟要借柳老师的收录机播放舞曲，他要教给孩子们一点集体舞、迪斯科舞。这个想法被柳老师知道后，她比古钟更来劲，随机放了一曲《青春圆舞曲》，悠扬的旋律一播放，古钟立定，挺胸，收腹，脚尖稍颠，跳跃起来。
一曲舞罢，古钟意犹未尽，柳老师说，你一定要教我跳舞，真好。
古钟兴趣来了，来吧。柳老师跳跃起来，站在古钟旁边，随着舞曲，跟着古钟跳跃。
-柳老师乐感好，节奏感强，不用多久，就学会了几只舞曲。古钟与她商量，我们从不同的班挑选一部分对舞蹈感兴趣的同学，组织一个舞蹈兴趣小组，让音乐走进他们的生活。柳老师看着古钟，若有所思，一会儿说，好，我负责挑选女同学。
学舞蹈的同学没有打篮球的那么多，有的男同学撇撇嘴，舞蹈不就是扭屁股么，难看；女同学先红了脸，有的摇头，坚决不参加，有的说，老师，我试试看，不想跳，你就要放我走的呢。
只是，有了古钟的示范，有了柳老师的配合，来的同学没有离开兴趣小组的，更多的人要求参加舞蹈队。
舞蹈小组的活动得到了向校长的支持，他经常走进训练场地，随着舞曲拍巴掌，摇头晃脑的动，每一曲结束，他都会对古老师、柳老师说，你们使学校增添了活力，我谢谢你们。
另一个对舞蹈感兴趣的是郭老师，他会从家里端来茶，大声吆喝，我送茶来啦，说完，把茶放墙边桌上，之后，他远远离开舞蹈着的学生，一步步比划着，口里哼着123。只是他的三翘实在太有特点了，学生们早嗡嗡嘻笑着。古钟忍着不看郭老师，偶尔一瞥，忙着咬住嘴，咬得生痛，终于没笑出声。
转眼就到了元旦。
以前，学校在这天放假。今年这个元旦怎样过，古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学校组织一场元旦文艺晚会，邀请家长参加。向校长发扬民主，专门开校委会讨论。郭老师首先发言，举办文艺晚会有利于展示学校形象，培养学生快乐学习兴趣，我支持，余主任怀疑地说，我们邀请家长来，家长会来么，来了看什么，听什么？柳老师马上接着说，我与古老师商量了一番，拟了个节目单，大家看看行不？
天色渐渐暗下去，有的家长已经走了或远或近的山路，到了学校，忙着去找自己的孩子。看着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已经化了装的孩子，他们嚎着大嗓门，木崽在哪里？你爹来了；有的喊，桂花，我带东西给你吃来了，快来见我。这些化了装的孩子，神神秘秘悄悄站在爹身边，任他喊，终于，不忍心了，扯扯爹的衣角，说，我不是在这里么，还喊。汉子蹲下身子，仔细瞧，疑惑问，你真是我的伢崽？
冬天暗得早，古钟看见，数条山路上都有燃烧的火龙，那是山路汉子在赶夜路。一条条火龙向学校方向奔来，洋溢着激情，放飞着希望，凝聚着力量。古钟被这种情景深深感动，眼睛有点湿润，他觉得自己哪怕付出千万倍的辛劳也值得！
一个童侄的声音响彻深山，第一个节目，《青春圆舞曲》，表演者，五年级全体同学。
激越的旋律回荡在天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