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喜马拉雅
谁给你的权力,以神圣的威严抛弃黄昏,独自占领黎明的高度从一片苦涩的古海中,你拼命超脱并且觉得呼吸已经接近飘逸层的氧气当一粒星星像沙子那样落进你的眸子使你不得不用白云的绷带捂住自己的双眼躺在一片虚无缥缈的岁月里,这时你难道不为看不见十万大山看不见塔里木河而深感自责吗在朝圣的阳光面前你如痴如醉那些迷雾的谎言却在涂改一支颂歌被夸张的浮名是最伟大的渺小啊风吹落一片叶子飘向你的脚下可你那骄傲的分母看不起这渺小的分子你呼吸着觊觎,把分量吐了出来手在空中一挥,挡住无数航线不能起飞的思想停泊在黄昏里一片针阔叶林带在你富有的贫穷里在残雪和残言的缝隙中顽强生长岁月选择它们,而它们不选择岁月在断层、沟壑、悬崖的阻止下迈着艰难的步履,以吸取母亲乳房的渴望向你一步一步地靠近!红叶滴血你感觉到了吗?喜马拉雅感觉到这不是攀援的热爱吗你是不是已经被一个正午的太阳烫伤了为什么没有人拾到你的微笑轨迹已成为你额前的皱纹你那么不可接近,用神秘的盾牌拒绝扑向你的目光,无数世纪的冰川封锁盛开的季节。何等威严哟固若金汤的门第。你将那泥土判处无期徒刑镇压在一片寒冷的冰窖里变成永恒的蹂躏;而雪崩呢是为了动摇你的自负而发表的宣言吗是为了剥蚀你的狂妄而举行的起义吗这就是雷霆母亲的遗嘱吐鲁番的眼睛因流干泪水而深深凹陷坎儿井却以最后的血液维系顽强的生命五指山将一只召唤你的手遥遥举起在你永不回眸的傲气下,也不敢将那在无边海啸中瑟瑟发抖的五指握成拳虔诚的神女峰,在流走她岁月的江边为了等你,将自己少女的贞洁凝固成永远无法被人亵渎的顽石难道你触摸不到这些吗把你囚禁在重压之下的泥土还给我吧或者重新给我一片酸涩得凝滞的苦海让鱼化石游动诗情,古生代里不是没有你的孤傲而平等着所有的生灵吗谁在平凡的星粒上造就了你的自负并且在无数目光中辉煌你的传说让我们诅咒他,以森林的手臂以汹涌的巨澜,举起一片呼啸雷霆的呐喊浪尖和山峰都不是毫无目的你能用凌人的伟大永远征服渺小吗应该懂得,反抗正以辐射的节奏敲响宇宙当一面旗帜从头顶插进你的灵魂你能感觉不到一种撕心裂肺的败阵吗尝尝被蹂躏的痛苦吧,至高无上的神灵或许你从此会低下头来看到岁月里的一切而被你遗忘了的破碎的土地此刻才向你奔来你不感到已经太晚了吗怎么称呼你呢?喜马拉雅。
罹难:长江第一漂流者
历史的静谧每每让人麻木时代的崩裂往往使生命警醒于是,你率领一群惊叹号冲向一个传说的源头倒塌的启示在这里凝固成水的憧憬雪峰低下头来,俯视阴影在你眼前繁衍的睫毛阳光安详地在白云的渴望之上遨游涓涓小溪流淌成时代的前奏你生命的温度勃然跃上世纪的顶峰——我——来——了——!大世界把小皮艇推到平安的尽头道路像季节的伤痕,漂泊支配你的自由珠穆朗马刺破所有的想象冰雪依然覆盖岸和未来的初衷多情的土地,在你的桨中缓缓流动神圣的启航在一个人的沉默中完成没有鲜花,没有美酒只有踩破的传说,表露你心灵的迹象……漂……漂……漂……漂……漂……一座座山峰倒进你的镜头狂妄的高原屹立在黎明的废墟之上参天的森林被阳光钻了空子溃疡的洼地生长着秃鹫和野狼葳蕤的叫声记忆在你的目光中一块块崩裂星星把黑夜和寒冷作为礼物送给你月光漂白你的爱情——远方的梦残缺不全微笑远去,你的语言成了石头的象征你不再属于自己,涛声呼唤一个名字——龙——的——传——人!……漂……漂……漂……漂……漂……浪花像盆景装点昨天的历史岸永远是岸,不敢在漩涡的绞索下前进一步暗礁在式微的时刻露出狰狞的牙齿没有航道,每一桨都要奋力划破生命的句号那是谁?站在正午的顶峰之上俯视神圣的搏斗像观赏一场免票的游戏这里缺少鱼,没有上帝丰盛的晚餐石头也在饥饿之中,漂泊的前方是东方的斯芬克斯之谜……漂……漂……漂……漂……漂……所有的日子立体般压来,铺天盖地巨澜放弃土地赐予的善良,呼啸于风暴之上你用涛声掩埋的躯体擎起天空与逼近你的厄运进行生死搏斗一滴鲜血给你送来死亡通知单不!不不——你把一朵朵浪花咬得粉碎刚刚看清黎明的本来面目黄昏就把你的生命交给无边无际的黑暗……漂……漂……漂……漂……漂……终于,小皮艇把天空翻了过来你的呐喊成了真正的石头,沉入江底地上因此有了不期而至的陨石——这世上,在母亲的怀里也要探险……
焚烧荒原
荆棘在传说中葳蕤,舒展成太阳的幻想欲望如猛虎下山,掠夺土地的善良无边的贫穷,围困受伤的启示春天在枪声中倒下,血液染红季节的衣裳蓓蕾闭着眼睛,不忍看偶像的伎俩大地的感情一片凄凉,寂寞统治所有的瞳孔发情的野兽,闯进清泉如玉的领地土地伤痕累累,星光仍然骄傲地闪烁大树倒下,像诗行躺着不明不白地死去岁月制造风,制造雨,制造没有商标的灾难天空被歌声和白云擦洗得一尘不染十月的银河,流淌发光的旋律被暗杀的欢乐和被表彰的痛苦同时出现无边的恐惧,扩散到黄昏的彼岸有什么比失去土地更值得悲哀每个人都像枯草,叛逆自己有血有肉的生命麻木的特产在心灵的商店成为畅销产品瓦砾阵阵低语,借助阳光交换膨胀的思绪孕育青铜的土地,捣碎自己的智慧雷霆的巨画横空高悬,闪电的轰鸣翻江倒海野狼的嗥叫,敲响黎明的钟声惨不忍睹的风景,堵塞目光的道路记忆破裂,化脓的伤口流出可怕的预兆那是谁,把颂歌倾泻在没有光明的天空狮子醒了吗?这声音是唯一的发光体照亮所有的语言。颂辞因此暗淡鲜血溪水潺潺,土地静卧在厄运深处以死亡的形象排列编钟的音级亘古不变的杰作,使腐朽的文明更加辉煌石头与火的抒情诗发表在晨曦不愿到达的地方那是谁的欲望,征服所有的忍耐烫手的序曲燎燃干枯的乐章灵魂站在浮雕面前,以凤凰的名义扑向火海穿过死亡的隧道,走向自由的永生在火的洗礼之下,还有什么不能奉献抖落强行覆盖在岁月身上的尘土让纯青的火苗,在叹息中升起发光的微笑火!荒原上缺少的就是摧枯拉朽的烈火所有这一切,都是雷电中的光明:焚烧荒原。
爆炸
高原,擎天的大树不幸遇难文明之火,烧断记忆之绳和思想的桥梁灰烬堆积成拔地而起的珠穆朗玛贫穷弥漫成历史的顶峰死去的灵魂,再生成不朽的石柱提醒依靠泥土才能生长的生命不要超越指定的高度,乞求神圣的未来不能站在高原的对面,弹响月宫的瑶琴记忆被烧伤,任何地方无法医治伤痕挂在岁月的脸上,历史成了残废恋情在流失,懂得爱情的人越来越少谁看到这一切,谁的人生就会残缺不全色盲检验所有人的视力胸前的纽扣被指控有重大谋反嫌疑乌云调戏阳光,手段没有阴影坦露的胸怀,最终是遭受蹂躏的原野思绪被风跟踪,一直追到死亡的边缘临海的绝壁之上,纯洁的少女被迫自尽地平线卷走呼唤真理的呐喊陆地平静下来,海潮因此永恒地咆哮!——TNT——TNT——TNT——!调色板只许浓缩春天,鲜花怒放炭笔禁止走近阳光,彩霞始终是蓝天的嘴唇梵·高无法越过死亡的高墙灵感只能超低空飞行,负荷是最高的奖赏画册上看不到自然,艾略特的诗行抽打每一茎麻木的野草:你是罪恶的根苗石头像癌细胞威胁土地的生命该生长的已经死去,不该生长的却飞黄腾达心灵的原野如此贫瘠,如此荒凉一股喝醉了酒的风,把三月摁倒在地上春天被亵渎和玩弄法庭拒绝受理这种司空见惯的案件乐队里,小提琴承受着欢乐的压力泛音苦苦哀求,跳弓溅起星光的火花咏叹是禁区,华彩乐段是永恒的主题欢呼高涨起浮肿的现实,价值默默下跌大调在雪白的琴键上骄傲地行进黑键像炸弹不能触摸,半音是被告的赃物整个世纪大步走向西班牙的风复调用左手暗示:这是中世纪的陈旧调子舞台永远是光明照耀的地方影子不许登场,莫里哀是天幕上微笑的背景泪水默默流淌,汇成散场的河流夜色扑面而来,背道而驰的生活谁会向往!——TNT——TNT——TNT——!宝藏的命运,注定受到大山的欺压注定被迷人的月色和阳光久久地遗忘厚厚的时间之下,僵死的岁月伸出千万双无形的手,扼住呻吟的喉咙金子一钱不值,成为运动的殉葬品兵马俑在地球深处服从死者的命令和指挥主宰一切的仍是神圣的上帝无声的呐喊永远不能像旗帜招展所有生命都是忍耐和麻木的私生子囚身炼狱,从沉重的桎梏中等待重获新生乞求得到高升万仞的灵魂并不了解真正的天堂和地狱沙漠是普希金的故乡,诗人的桂冠永远是带电的乌云,流放是最浪漫的旅行没有意义的书要永远翻开一部神圣的著作阅读了半个世纪诗人望着诺贝尔的遗像泣不成声诗魂抖动,抖动成七点八级的强烈地震警钟失灵,“麻沸散”还有疗效古老的文明已是发霉的骄傲和传说躺在《诗经》里,无休无止地注释作疏谁越雷池一步,青春就要在雪原上消溶沉闷!压抑!忧郁!焦灼最难爆炸的是沉默,最易爆炸的也是沉默!——TNT——TNT——TNT——!激情汇集,汇集成复活的火山真正的形象横空出世,威力不再是谁的私有财产每个细胞都在发生质的变化愤怒的树,拒绝提供作为贡品的硕果还有什么不能期待,不能设想峡谷雄赳赳地挺起自己的胸膛所有的思想,走出自己营造的囚牢一把烈火,把满身的奴性和怯懦烧得精光!——TNT——TNT——T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