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柠在幼儿园的时候,因为班上有一个男孩子骂她是没爹疼的野种,于是她冲上去揍得他哭爹喊娘。
那是她打得最过瘾的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的母亲在给了她一巴掌后,压着她的脑袋给那个龇牙咧嘴的男孩鞠躬道歉,那一按,早就把她所有的锐气挤压成任人揉搓的形状她。反问过母亲,为什么明明是那个男孩的错,却要打她。
母亲回答:因为你打了人。
“可是是他先骂我的!”
“他说的是事实。”
“那我也被他挠得满脸伤,你为什么不帮我。”
“因为权势。”
那是杨子柠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那个词,陌生,厌恶,带着她所有的憎恨与无能为力。曾经,初生牛犊的她不畏所谓的高低贵贱,拼了命的想一较高下,那时她坚信努力可以战胜一切,却被现实打击得伤痕累累。她可以爬起来再战斗,但是她却看不得她的母亲一次次为她卑躬屈膝,那种卑微到尘埃的低贱是不属于那个高傲的女人的。她也曾想过那个从未在她生命里扮演过父亲这个角色的男人,可是,好像,人不该太贪心,她念着那个让她得不到的却教她生生丢了这个疼她爱她入骨的人。
时1992年8月4日,杨母逝。
那年,她拾起对母亲亏欠多年的承诺。不争不抢,不恨不怨。
终究,她还是给自己上了锁,成了别人眼中的“有病”。
杨子柠很想笑,泪水却盈满了双眼,从未有一人如程杨,教她受了委屈要大声喊出,要抬头反击,连她最爱的母亲,都只希望她忍气吞声,安安分分一辈子。这个少年,没有母亲的怯弱,没有范萱萱的盲目,他只是站在她身后,缓言慢语,护她周全,任她作为,却教她生了反抗的力量。
“我。。没有。。病!”声音断断续续的,一级一级,像是走在沙漠里的人突然发现了水源一样,压抑了好久的渴望喷涌而出。
杨子柠抬起头,小脸涨得通红,目光如炬的看着嚣张男。
男人显然没有想到杨子柠会有如此举动,呆愣了双眼。过了好久,终于回过神,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妈的,臭婊子。”
杨子柠意识到劲风扫来时已经晚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出手,站在原地等待疼痛的到来。
“傻丫头,怕什么,说过了有我的。”
程杨一手捏着男人扫过来的猪蹄,一手揉着杨子柠的头顶,两个极端被他演绎的分外惹眼。
“谢谢。”
杨子柠仰着头,对他展露了为期好久的笑容,灿烂的耀了他的眼。恍神中,捏着男人的手不自觉收紧,杀猪叫的声音顿时响彻大厅。
程杨主专业修的虽是心理学,但对于人体的穴位却是融会贯通,每一下都精准有力,极富技巧。他猛的一收紧,十指连心的痛楚让嚣张男忍不住嚎了出来。
“道歉。”
简简单单两个字听在嚣张男耳里带着无止境的威胁之意。
“凭什么!”
“凭我无权无势,只有一颗缠你到底的耐心。”
程杨慢慢松开了男人的手,语气坚定且固执,丝毫不担心男人会趁此反击。
钻心的痛楚一下子消失,像是历经了一场战斗,男人面色苍白,注视着自己的暂时变形的右手血色一点一点回升。他仰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过20左右,还是青葱的年岁,却带着超脱年龄的成熟与睿智,这种人是成大器之人,也是最招惹不得的人,因为他们的难以置信的坚持力会让人崩溃。
“抱歉,小姐。”
嚣张男在长久的思考后,终于认清了形势,对着杨子柠深深鞠了一躬。
杨子柠下意识的回了一个鞠躬,身体习惯性的连连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
当她终于意识到男人是在向自己道歉时,那个人已经背着地上的包走远了。她伸出手扯了扯程杨的上衣,眸子睁得大大的,小脸上连带耳朵都通红通红的,一副不可置信又急切诉说的神情逗笑了程杨。
“傻丫头,回家了,之汁已经在那边等了好久了。”
他催促着正在兴奋中的她,坏心眼的不给她机会诉说,径直走在前面。
“程杨!”她在他背后气急败坏。
“怎么了!”他双手一摊,一副啥事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明知道的.”
“知道什么啊”他又忽然凑到她跟前,一脸坏笑。
“就.是.”杨子柠结巴着一张嘴,急切的想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又想不出从何说起。
“不说我走罗!”他作势快步走开。
“程杨,我知道你不会走开的!”
语气笃定的像是今天要吃饭般自然。
程杨背对着身后的女孩,嘴角微微勾起,小心的隔着她舒服的距离,不近又不远,静默的朝前走着,偶尔的回头,溺了谁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