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侯爷遣祸抑“东苑“,离情别绪更问缘
大福晋遂惺笑道:“我早说不能让府中格格抛头露面往府外跑!看莹儿女儿家,还是侯府千金,竟做出与府外男人偷情之事,勾得还是洋人!朝廷共事,在钦天监那洋人若抖了出来,岂不辱没老爷,如何见得人?唉,也不晓得三妹是如何管教女儿?老爷放心!便让莹儿随了我这大额娘来调教!玉儿既定亲,往后还是依了规矩,俩格格别再出府!免得……”
“闭嘴!我话还没完,胡乱猜度!规矩?!你以为我不知你骨子里是如何想?这二十载,你们“东、西两苑”是如何待“南苑”,以为我不知?可她们从没说你们半句不是!你今儿竟把莹儿说成****般,岂不在辱身为她亲爹的我吗?!你又是如何调教儿子?成了家还在外花天酒地、在府中胡来,闯了祸便让老子去收摊!身为世爵侯门,捧着银两陪着笑,求些小辈化解,可有顾及我的脸面处境?!”侯爷斥喝道。
大福晋忙申辩:“若非‘西苑’把银两扣得紧!三个儿成了亲,使唤配置下人、费用自然多,三百两月银怎够东苑上下使用?”
侯爷怒道:“还在挑拨绞舌!‘东苑’除每月领例银,你那几个亲儿,直接在帐房挂账支取花销还甚于这一府之主本侯爷!若非‘西苑’经营有道,生财理财有方,我那一岁才二百余两银子的朝廷俸禄,如何供养这安荣府和府中上下二百余人?!”
大福晋不敢再支声。
侯爷叹:“今非皇上新登大宝时之光景了!自去岁夏,皇上便不断给廉亲王和咱皇八子党人出难题、找岔子、公开指责!没见玉儿婚事下聘一岁有余,却连个出阁日子都拖而不定?分明是嗅出了道!在做进可攀,退可安之观望。今儿上朝,皇上把九爷的贝子革了,上喻:日后若有仍称其为九王爷,从重治罪!看来,离向八王爷动真格之日不远了!”
大福晋越听越怵,靠近侯爷低声恐询:“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侯爷沉沉应:“趁还有时日须走三条路:一是要放下你那些规矩,打理好府中政事,表面与廉亲王府疏离,暗里紧密打探动静;二是让你来之原由,三日后洋伯爵来府提亲,你且把府中理好,别丢人!咱与有世爵之洋人结了亲,咱便是其岳父母,若遇万一,看其能否出面保平安;三是投皇上所好——昔日大将军年羹尧已被夺爵、尽削官职,交三司会审!把隆国舅也调出,逾加钟爱重用潜邸时之侍从,目今御前三品护卫云飞扬。前些时日,让大臣对皇十三爷怡亲王‘从优议叙’时,也顺言道云护卫和一些人,此乃为提拔做舆论!成儿在云护卫未进潜邸,已交为知己好友;其在潜邸时与被圈禁之皇十三爷常见;皇上宠信这患难御弟允祥,而圣上亲随之汉侍卫便由十三爷管。我‘从优议叙’,不妨拔荐云护卫为皇上和怡亲王身边之红人,以便日后在朝中御前有自己人可助!不过如此一来,虽与八爷廉亲王是亲戚,也不得不紧抓——皇上对其大加痛骂,‘是否给予议叙’之‘用神’——不予议叙!!”
大福晋凝神边听边首肯,可至没两句,心里不是滋味,鼻子发酸。
侯爷看大福晋,眼眶泛红,默不作声;遂语带哽咽叹:“我也是没法子!想想莹儿,让她嫁个黄毛蓝眼洋人,女儿家远涉重洋万里,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我这世爵侯爷爹爹,朝廷大员,非但没把她护好,为她选门好人家,反倒靠她保一门子平安!本想让你以正室大福晋之身份和莹儿亲娘一道,与提亲之洋伯爵相见;可现今儿,你既知咱府处境,恐言语神情有异,又让洋人嗅出,便麻烦了!我还是单让一向不闻朝中政事,南苑三福晋见罢了。”
大福晋应:“都依老爷,我自会把府中理好。”
大福晋离了北苑,于花园中含泪望向星月隐没夜空,念:我乃王公宗室之孙!想当初,何等风光势隆!现倒成了有灭门之祸大灾星!本想狠狠惩治“南苑”,现倒要和颜悦色而待瞬间成了救星之侧室三房毫毛丫头?!真是福祸无常,乾坤颠倒!
贝隆庄内庭起居大院。
云茜悦欢喜迎了润明进厢房里间,“相公到苏杭办买卖可辛劳?公公说待你回来,一家人度中秋,顺为孩儿做生辰。”茜悦为润明更衣,柔声欣悦道。
润明轻推扶妻归坐梳妆镜前,轻道:“闭上眼!”遂把一串珍珠项链系妻颈脖。
茜悦张目,呼:“好圆润的南珠!相公又破费了,只要你安好,我便心满意足!”
润明应:“咱贝家有个规矩:绝不白使唤人!你嫁进贝家三岁以来,克尽为媳、为妻、为母、为内务管事少奶奶之道!为夫可不能待贤妻反不如待外人、下人!点点谢意,算是让我心好过些!”
茜悦婉笑慰应:“自我认识相公,你那心意、谢意如泉水细流,源源不断!尤是在皇家御园玉泉山提亲,把平素营商那份步线行针之道,运筹发挥到极致!让‘妾身’铭感五内!”
润明应:“贤妻太抬举为夫了!得感恩二弟润升与准弟媳鼎力相助!二弟与其尊师——御医国手常进玉泉山,为皇家采、种药膳之须;其师之女同为师妹乃皇族中人,也常随往,以应医道学问。由此因缘便成就咱初访玉泉山!”
“大少爷、大少奶奶,请速往外庭接旨!”丫头于厢房帘外传。
润明和茜悦速至,见府中上下已焚香跪候,最前排只置一蒲团。
太监持旨,宣:“云茜悦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飞扬忠公勤敏,品行方端,深肖朕躬,而立将近。特赐婚,赏净宅一座,金银物用具,许皇族御妹爱新觉罗氏,吉日完婚。诏告姻眷。钦此。领旨谢恩!”
贝氏父子亲送太监。
茜悦扶了婆婆归坐,芝怡挽茜悦喜道:“嫂子成了皇姑,咱家便是皇亲国戚!”
是夜,贝天佑与润明坐于庭中石凳。
润明自嘲:“当初婚娶有意回避官宦,还劳爹爹费心打探。在那时儿曾论商贾之人爱算计,却没反观自己何尝不正在算计!婚后仅三月,新君御极,飞扬随进仕途,咱便与官宦结了亲,没料现更成皇亲国戚!甚速间,已应了爹爹所言‘人算不如天算’之果!”
贝天佑看月下满园盛开花簇,幽幽道:“中秋之际,花好月圆,嫡孙子生辰,你又赶回且做成了买卖,再加皇亲之喜,正正是人月团圆,富贵双全!可皆来得太美好圆满了?!”
贝润明视脸隐忧色父亲,道:“此情此景,换了别人定喜上眉梢,乐极忘形,再图更进!”
贝天佑仰望圆月,应:“月圆再进必月缺;‘花开满庭时便注定有落花飘零之随至!太盛则危,尽华则衰!哀悚景气就于喜极盛满中,发生之机缄即在零落内’!”
“哈…啊…呃…!”安荣府西苑厢房,紫玉哭道:“定亲下聘一岁多了,现才要退婚!没想我堂堂侯门格格,既贵且富!长得又不丑,花样年华!竟落得没人要的境地!”
子成道:“当初你那‘侯门选婿’弄得京城沸沸扬扬;如今被退婚、索退聘礼,想必也落得扬扬沸沸!”
“啊…呃…!”紫玉伏桌,哭得愈加伤心。
金夫人感怀劝:“成儿别说了!看妹妹泪人那般!”
子成安慰道:“依为兄以为是好事!”
紫玉抬首,拭迷朦泪眼。
子成续道:“此等人,娘亲和我早说不好,靠不住!你却偏看上他之钱财、模样儿,非嫁不可!这回儿看清楚也只是短痛,若成亲过门才知,岂非长痛一辈子?!”
金夫人见女儿已安伏,曰:“依习俗正月不嫁娶,奈何洋伯爵离京期限将至!紫莹过了正月十五,便与洋伯爵在教堂完婚,之后便从水路到澳门转赴英伦。你们爹爹发话,府中上至老爷下至府中二等下人,齐至码头相送;除须看府下人,余等去否,随其心愿。娘和‘东苑’这几月里,还要赶紧为紫莹筹办婚礼之事。紫莹这一嫁,无异于此生难见,咱西苑上下就好好亲送她一程吧!”
南苑,三太太把锦盒打开至女儿前,但见一块淡紫粉红、椭圆经洗磨之美玉,背面竖刻两行小字:紫气东来,莹净发祥。
三太太言:“此乃你爹爹在你弥月时所赠——他言:紫玉之名本予你,却让金夫人给了你姐,故将此淡紫莹玉配你,以夙心愿。你生于东风起时,万物发生之春月,便于玉上刻了两行赠言。”
紫莹持玉视念:“依右起横念便是:‘紫莹气净东发来祥’,是爹爹之祝福!”
三太太续言:“以往没给你佩着,是免被别苑之人见了生事!今儿你将出阁,看喜欢如何配成首饰,作其中嫁妆。”接又开另一锦盒,内是一串金镶翡翠玉佛坠之珍珠项链,道:“此乃你外婆传给娘之嫁妆,嘱每代若有女儿传给长女;若只生男儿便传长媳。是娘和代娘家予你的嫁妆。”
紫莹动情应:“感恩娘亲和姥姥!莹儿和Gary议好,女儿赴英伦前,成全娘亲回娘家省亲之愿!芝怡妹妹已南下,代其家人至苏杭巡视;再与咱们在广州相聚,暂作逗留,便齐赴澳门。回程让芝怡代女儿照料、陪伴娘亲返京!”
三太太拥女儿入怀紧抱,动情唤:“真是娘的好莹儿!安排得如此妥贴!每想你孤身远嫁,娘的心便不好受!娘真是舍不得!”
码头聚满安荣府主仆近二百人。
船上三太太立于女儿旁,热泪盈眶与府中人挥手道别,心潮起伏:二十载,进府二十年来是首回被府中上下人等看重礼待!
紫莹右手挽娘亲,左背偎夫怀,挥手惜别:别了,生我育我的京城、亲人、好友!我这一去,等待我将是何因缘境遇?面对之新生活和人生路又将是如何?!
雍正四年(1726年)六月中,澳门。
紫莹夫妇欲乘葡萄牙商船,于三日后启航赴欧洲,他们一行逗留等候船期。
自离京城一路南下,先是苏州太湖省亲;接至广州、香港,澳门已是最后一站。
是夜,应澳门“商人行会”之邀,Gary携妻和贝芝怡齐赴晚宴后,一同回行馆。
一进客厅门,便见一商人装束之中年男子静坐一旁,三太太伫立窗边以绢拭泪。
紫莹趋步扶问:“娘亲,何事?”
三太太见了女儿,眼泪掉得更厉害,哽咽得说不出话。
来人正是贝隆庄广州分号之陈掌柜。
见了礼,便对芝怡道:“回三小姐,老爷命人火速从京城来函传话:慕容侯府被查抄;府中上下人等已监押在牢候审。”言毕便恭呈一函。
三人闻言,顿惊愕!
芝怡阅函毕,神情凝重呈函紫莹,道:“辛劳陈掌柜了!且下去歇息,明早见。”
紫莹接信,阅:启函,务妥善安顿客人,你速回,你嫂已着其兄探详情,切慎祝安。
紫莹心念:贝庄主言辞隐晦简明,略去述事、称谓、名号,是免落得白纸黑字之实!另则,查抄详情连茜悦亦未从其兄云驸马处探得?恐怕是云飞扬不在京中,且短时内赶不回!故即便山遥路远传话送信之意,乃事态急危,娘亲不宜返京,当远避安顿!只令芝怡速回,是为明暸咱们近况,以谋对策。贝家人好慈悯仗义乐助!
此时芝怡道:“莹姐姐,我恐要爽约,不能陪护令慈返京。依爹爹之意,我且先安顿好令堂,便速赶回京。待府上之事明澈安稳了,再接令堂!”
三太太泣应:“此趟有劳贵府上下!三姑娘,时候也不早了,请先歇息!待咱从详计议再作定夺!”
芝怡退。
Gary道:“我想办法,以循两国理藩途径,试看能否再入关,陪你们回广州……”
言未毕,三太太便打断应:“你有此心,我已甚慰!府中细况未明,恐凶多吉少!不宜把事态扩大,你且好好待莹儿,如期返英伦!我随贝家之人先在广州安顿下来,再图后事!”
“莫如留在澳门此地,以应安全!”Gary担忧续言。
紫莹沉思,应:“均不可!爹爹与府中众人身陷囹圄,娘亲孤身在异地他乡,我岂能在此大难之际,弃父母家人不顾,一走了之?若留此关外,地陋人疏,不利生计!而现速回,朝廷之缉文当未达广州,入关应无妨。况中华地域之广,若有万一,隐姓埋名总有咱母女俩容身之处!再则关内利通音信,京中府里之事便于知晓,也有人事照应!Gary离乡多年,婆婆定牵念你!目下情形,若再办入关文牒更是招惹不易,还是如期把些典籍、资重之物先运回英伦。我收拾些细软,陪娘亲回广州驻足,赴英伦之事且待日后!”
欲知后事如何,请阅下章:噩耗重袭身有孕,漫漫人生如何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