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镇定自若,站在书桌前面。
李世民脸上震惊的表情一览无遗,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变法!这两个字对于古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一个皇朝的法律和规则都是遵从前一个朝代演变而来,就拿士农工商这样的社会地位而言,都是历经了百年的变化而来,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改变。
两个人四目相对,小小的房间中迎来了一阵沉默。
房遗爱也没有想过屏风会倒下来,他还做好准备这么早面对李世民。他知道自己是琉璃斋背后的推手是一回事,当直接面对李世民又是一回事,这其中代表的意思不同。
李世民虽然很想和房遗爱面对面真正的聊一次天,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戏剧性的见面。他想过在朝堂之上召见房遗爱,也想过在私下里召见房遗爱,而如今,却因为屏风的意外倒落,两人就这样见面了。
房遗爱索性也就不再隐藏,落落大方的站在李世民面前,重新行礼:“驸马都尉房遗爱,见过父皇。”
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走过来,托起房遗爱:“没想到啊,当初朕只是觉得你这孩子不错,却没想到你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房遗爱和李世民似乎都想起来了,曾经在四方酒楼,两人第一次的碰面。
时过境迁,如今已经是快要三年了,房遗爱也成年了,都已经十七。
房遗爱笑了笑:“臣也没想过,竟然已经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他的确没想到,这么快和李世民面对面。
李世民听得出其中的意思,不以为然:“朕觉得还是晚了。”
房遗爱摇了摇了头:“没有晚不晚。既然屏风在这个时候倒下,或许老天爷已经觉得这是臣和父皇要见面的时候了。”
李世民心中也有这种感觉,这般戏剧性的发展,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注定了也说不定。
“好了,你我二人没有必要这般生疏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相识已久。”李世民自顾自坐了下去,示意房遗爱也坐下,接着说道:“朕今日毕竟是瞒着众人出来的,时间不多,遗爱还是说明白吧。”
房遗爱点点头,坐了下来,说道:“皇上对商人怎么看?”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自古以来商人的地位就是地下。士子朝堂,农夫耕田,工匠制造,商人贩卖。士子能规划朝堂,借由学问行事。农夫躬耕田野,为大唐带来粮食,工匠靠着手艺吃饭,唯独商人,满身的铜臭,偏偏还要注重礼节仪表,虚荣的很。”
房遗爱好笑,果真是这个时代。商贾的地位简直没法说,虽然有钱,却依旧被所有人讨厌,上不了台面。
房遗爱道:“那皇上为何还要组建商队进行互市?我可听说大唐有一支专门进行贸易的商队,突厥,吐蕃,甚至已经着手进行海上的丝绸之路。皇上潜意识里面还不是认为商业的重要性。”
李世民摇摇头:“那不一样。这些商队贸易更多的是为了探查当地的人文地貌,互市也是为了让双方都能更好进行技术交换。”
房遗爱噗之以鼻:“技术交换?皇上是有了这份心,但是据我所知,大唐都是用精盐,钢铁去换人家的牦牛,羊奶,敢问这样又是什么技术?”
李世民无奈,房遗爱说的是实情,多番的贸易,其实真正对大唐有用的东西只有那些牲口,特别是战马,对大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可惜人家也不笨,很少人用马匹来交换。
房遗爱见到李世民不说话,继续说道:“我们遵从古训,这是好的,毕竟我们不是蛮夷。但是,古训一定对?想想看,商贾之流,真的不堪入目?若真是算起来,这些商贾真正的掌握的恐怕是大唐的命脉。”
李世民思索了一番,脸色已经有些不高兴,房遗爱所讲的,已经涉及一个国家,这是治国的道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房遗爱说的,的确是对的。
房遗爱毕竟不是从小就生活在古代的,他来自未来,他是重生的人,对于帝王心思无法猜测,也没有想到自己谈论的话已经涉及到他不该涉及的地步。
房遗爱见李世民依旧沉默,照样自顾自说道:“大唐要想屹立,第一是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才是关键,这点来说,皇上可以说的上是一位好皇帝,大唐百姓对皇上的推崇是很高的。第二,就是商贾。
皇上或许看不起商贾,就连坊间也看不起。但是真的想来,这些人手中流通着几乎是大唐全部的财富,包括琉璃斋,皇上您是有目共睹,琉璃斋究竟有多少庞大。
如果是民意是大唐的脉络,那财富就是大唐的血液,而这股血液的流动就要靠商贾。每年大唐的收税可以说全靠这些人来支撑,琉璃斋单单一个月的税收就高达上万两白银,足够维持一个军队近乎半年的日常开销。这点皇上不可否认。
再者,商贾为了赚钱需要不停的建设新的店铺,从而提供了非常高的就业机会。哦,所为的就业就是工作。商贾招收了大量的劳动力,使得大唐没有多余的闲散人员,让大唐建设发展更加快捷,告诉,关于这点,皇上您应该也认可。
第三,皇上您也说了,商贾多事虚荣之辈,他们有钱,但是没有名声。为了名声,他们可以广散钱财,或者开棚施粥,无形之中解决了大唐的流浪儿温饱问题。
还有其他更多的作用,想必以皇上的才智略微思考就能明白。现在,皇上您觉得该如何做?”
房遗爱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注意李世民的脸色,将所有都讲了出来。
李世民沉默不语,房遗爱的话给他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同时也让他心里有所顾忌。他心中的猜测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龙卫,李世民觉得这也是房遗爱的手段,只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罢了。如今房遗爱大谈治国之道,他心中更是多了一丝戒备。
听到房遗爱问他,李世民暂且收了表情,换成了一副思索的样子。
“商为基,民为本,士为首,农为躯。”房遗爱淡淡的说出了最后十二个字。
商贾为大唐发展的基本,民生为本分,士子作为头脑引领,农夫作为大唐的躯体,提供动力。
这就是房遗爱想要说的话。
李世民的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拿捏不准。
十二个字,短短十二个字,却是已经规划了大唐未来的发展!
房遗爱也不在意,看着李世民一度变化的脸色,保持了沉默。他需要李世民来缓冲一下,然后决定下来。
良久,书房中忽然吹进一阵凉风,原来是靠墙的窗户没有关严实。
房遗爱起身去关了窗户,屋子里又暖和了,这个时候李世民也似乎清醒了。
“这个问题暂且不说,朕问你,要对付世家,你有办法?”李世民还是先放下了这件事情。
房遗爱笑笑:“还是要从商入手。世家瓜分了地方官员的职位,垄断朝野小的官员,然后身居高位的进行保驾护航,为的是什么?还不是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皇上要对付世家,第一步,就是确定商贾的地位,刺激市场,使得快速发展以此来制衡世家的垄断模式,瓜分世家的敛财计划。”
李世民摇摇头:“商贾即便地位在高,也不可能反对世家,到最后还不是要为世家做了嫁衣。”
房遗爱笑了笑:“商贾的钱财皇上可不要小看了。世家贪,贪的也多,但是总归有吃不下的时候。更何况皇上一直想要拿世家做文章。”
李世民想了想,先定了下来,这也算是一个办法,但是涉及的太广,单说提升商人的地位,就已经是不亚于变法的艰难了。
“世家之所以能垄断市场并且制衡官场,靠的就是一样东西。”李世民说道:“书籍!几乎天下所有的书籍纸张都是世家流传出来的,他们几乎垄断了科举,寒门弟子根本没有办法通过科举进入官场。”
房遗爱神秘的笑了笑:“这件事情我略有耳闻,皇上不必忧心,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保证天下人人有纸,有书。”
李世民忽的一下子站起来,抓着房遗爱的肩膀,猩红的眸子,喘着粗气,紧张的问道:“你可知道,你说话代表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