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这个群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国人对他们的关注度很高,心思也很复杂。一方面,眼红他们的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一方面又嘲讽、批判他们的粗俗、狠毒。甚至在很多影视剧中,也没少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如好赌、吸毒、****、******等,好像他们这些人全抓进去蹲大狱也不会冤枉几个。
可是谁又曾体会过他们风光背后的艰辛,陪着笑脸迎人,为了从分包商那里接一个小工程,不知道要灌多少瓶白酒。好不容易工程到手了,又要先替龟孙子大公司们垫付工程款。运气好了,做完工程,能再陪着笑脸,赔上肠胃烟酒,结算工程款。运气不好,辛苦一年,陪了老本也要不回一分钱,还要被扣上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恶名。
秦海现在和他的战友牟平时就是人们口中既赚钱又万恶的包工头,虽然刚入行一个月不到,此中五味杂陈也尝了个七七八八。好在,秦海性格爽朗,能言会道,酒量也大,在这行,也算是如鱼得水。
秦海平时不忙时,总会拿着那张毕业前夕与苏木的合影,到东海市人流量大的如公交站台、公园、广场等地方,打听苏木的消息。通过报纸、电台登寻人启事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秦海冥冥中感觉,苏木的音讯就藏在那些地方。这样听起来有些玄乎,但秦海相信他与苏木的情份还在,也不会变,苍天能看得到。
其实,秦海的感觉不能算错,因为他现在包工的那个工地,就是苏木旗下一个公司的项目,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
邹倩是皇都酒店的前台领班,今年二十二岁,她从中学毕业便在酒店上班了。只是那时,酒店还是东海市国营的接待宾馆,一年前被一位姓苏的老板收购后,才改了现在的名字。虽然单位从国企变成了私营,也没原先那般悠闲,但收入却多了一大截,而且重新装修后,酒店也成了东海市知名的五星级酒店,前途一片光明,所以邹倩现在很满足。
今天邹倩约了朋友一起逛街,所以交了班,与同事嘱咐了几句,便挎着包离开了皇都酒店。在快到公交站台时,邹倩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一个独臂男子正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要过马路,只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邹倩对他的这种不文明行为,是既鄙夷又担心,正要上前提醒。啊!邹倩惊叫了一声,因为那男子快速上前两步,蹲下身,好像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随即又是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刹车时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不过,幸运的是,男子并没有事。在司机们的怒骂、呵斥中,这男子向邹倩的方向走来,手上多了张照片。
“你不要命啦!刚刚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邹倩被先前的场景吓得不轻,这时也顾不上考虑,与这男子认不认识。
这独臂男子正是秦海,虽然被人训斥,但也知道眼前这女孩是在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担心,所以并不生气,举了举手中的照片,憨笑道“嘿嘿,我在找失散多年的同学,这照片我只有一张,所以不能弄丢了,嗯,谢谢你的关心。”
“那也不能连命也不要啊,傻大个,拿来,我看看什么照片”邹倩觉得眼前这人还蛮重情义的,心里对他的评价改善了不少。接过照片后,见左边高高的胖胖的应是傻大个,右边那个矮瘦许多的,邹静感觉很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问道“他是做什么的?叫什么?”
“他叫苏木,我们许多年……”秦海回答道。
“什么?他叫苏木?”邹倩本就看着照片眼熟,又听到确认叫苏木,心里已然确认。“怪不得眼熟,你和苏木真是同学,没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哎?你是不是认识苏木,快带我去找他”秦海手摇着邹倩的胳膊,激动起来。
“哎呀,你快松手,疼死了”邹倩挣扎着道,不过,这时也没心思埋怨。“我当然认识,他现在应该不在东海市,不过我们领导应该能联系上他,跟我走吧”。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苏木这小子现在混出个人模狗样了可是?我叫秦海,你叫什么?…”苏木的有了音讯,秦海心情大好,话也就多了起来。
“我叫邹静,他是…你话真多,到了不就知道了!”邹倩倒不是卖关子,只是她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可拿不准大老板对这位同学的态度,毕竟秦海不也说多年没联系了吗?她可不想出力不讨好,做好事落埋怨,还不如把人交给领导,不管功过都和自己无关。
大堂经理舒盈见邹倩又走了回来,便问道“邹倩,你不是下班逛街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东西落下了可是?”
“不是,盈盈姐,你看这照片,他叫秦海,是苏先生的同学,只是他们多年前失去了联系”邹倩把照片递给舒盈,然后介绍道秦海。
“你们给苏木那小子打个电话,就说秦海来了,他要是还认我这个同学,就自己出来见我,不认就当我瞎了眼,转身就走”秦海从先前邹倩的表现就已经猜出,苏木现在混的不错,待到了皇都酒店的大厅,又被大堂经理奇怪的眼神盯看,便有种穷亲戚****的感觉。这样说,一是发泄自己的不满,二也是试探一下苏木变没变。
“秦先生,你误会了,潜龙集团那么大一个公司,皇都酒店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产业,苏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不过,你请稍等,我这就向酒店领导汇报,他们应该能马上联系上苏先生。”舒盈可不想得罪这个‘皇亲国戚’,忙跑去电话汇报了。
五星级酒店,小产业?秦海听了吃惊不少,若不是大堂经理诚惶诚恐的表现,他真是不信。待看了邹倩拿给他的一份宣传手册,秦海已剩下震撼。原来苏木就是潜龙集团的老板,旗下产业众多,同时还是一家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更有两家鼎鼎大名的公司竟也是他的。
可是他这些年又为何不联系自己呢?秦海开始多想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能怪他,苏木这些年确实太投入于自己的事业,忽视了许多东西。
“秦先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请跟我到贵宾室,我们酒店的黄总已经往这里赶了,他正在联系苏先生。”舒盈走回来说道。
“不用了,是我认错人了,你们口中的苏先生不是我要找的苏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秦海便起身走了。
秦海的突然转变,离去的果决,让舒盈她们一时没反映过来。眼看追又追不上了,邹倩看着手中的照片,嘟囔道“怎么会认错呢?”。
黄发明今年三十五岁,闽南人,是跟着苏木当年在农贸市场倒白菜的老人,因为做事谨慎,又忠厚可靠,才被苏木安排到皇都酒店当总经理。半个多小时前,他已经联系上了苏木,知道那个叫秦海的人是苏木极重视的人,所以才推掉应酬,急急赶回酒店。
“什么?人走了?怎么能让他走呢你们?他去哪里了,住在哪里知道吗?”黄发明人下了车,结果听说秦海已经走了,顿觉事情好像不妙。
“黄总,你别急…”不等舒盈说下去,黄发明打断道“我能不急吗?苏先生听说那个秦海找他,已经决定提前来东海,最迟三天后就到,到时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他!”。
“黄总,盈盈姐,你们看这个”邹倩拿出的是张秦海发给他的名片,逢人发名片,是秦海做包工头以后养成的习惯。
秦海自从失去了右臂以后,虽然看起来性格上没什么变化,但他的心已变得敏感。说是敏感,其实是自卑,虽然他不承认。同时也有些偏执,认准的事,人越劝他越拧。所以当知道黄发明来工地上便躲了出去。
“秦海,你小子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前两天那一老一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玩了人家闺女,被人堵****了?”牟平时大汗淋漓地走进工地办公室说道,其实工地上的人早就议论,只是他没当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在刚刚几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工地上,打听秦海,其中两三个保镖模样,一看就是退伍军人。他这才发现事情可能严重了,忙跑回来,问问情况。
秦海正趴在桌子上看杂志,也不停下,笑得“我哪有那本事,是因为他们说我像他们老板弟弟,我说我这么帅,怎么可能?他们不信,我也没办法,只有躲着了。”
方才苏木就跟在牟平时后面,这时已到了门口。“秦海,哥们见过不要脸的,不过你是最出类拔萃的”苏木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将手中的那张合影放到桌上又道“下次再送小姑娘照片,记得别把哥捎上了。不然只要不是瞎子,也知道会选谁。”
几句嬉笑怒骂,一番相互调侃,将多年未曾联系的隔阂变成了久别重逢的喜悦,秦海的心结打开了。不过,秦海并没有接受苏木的邀请,因为他也是个骄傲的人,更何况包工头也是很有前途的,最后秦海玩笑着说。
独狼来了!醒目的标题下是一张苏木透着冷峻的西装照,许丽华看完后,将报纸撕了又撕,直到心中的怒火消了些,才罢休。
那年冬天,还很贫穷的你
生涩、木讷的情话,陪伴我少女的孤独
夜色里,你纯净的目光呵送我梦中的安详
一个苹果,你平安夜的祝福,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如今我美丽而富有,却总在梦中孤独地醒来
周围人都是甜蜜的赞美,听起来却又是那样冷
是谁令我回不到当初又看不到前路,是谁给了我过去又不伴我未来
是你,苏木,使我万劫不复
“下星期的慈善晚会有没有他的名字”良久,许丽华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问向薛朗。
“没有,他这些年行事异常低调,若不是先前连续收购了康乐宝饮料和翔龙电器,太过扎眼,恐怕到现在知道他的人还不多。再一个就是,他跟那些资本玩家走的很近,又风格霸道、乖张,所以在企业界他没什么人缘。不然,也不会被人称号‘独狼’了。”薛朗根据最近搜集到的关于苏木这些年的信息,总结道。
“嗯,很好,那就想办法,让主办方给他也发一张邀请”许丽华冷冷地道。
林小雅与何静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虽然苏木心中早已猜到,那天只是从秦海的口中证实,他当时听了,还是有些失落。她们就要来东海市了,可苏木还没想好,是装作不知道,还是像秦海一样坦然相对?
逃避太懦弱了,也太小气。可坦然面对,苏木又无法释怀。也许是初恋的悸动使他无法割舍,也许是这些年决然独行的凄苦让他更加眷恋过往的美好,也许只是狭隘和不甘。
一个人可以通过智力和努力,做出超越年龄的事业和成就,但感情的成熟却只能交给岁月这把‘******’,苏木最后如此感慨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因为现在的秘书要休产假,人事总监薛眉将新挑选的继任者简历送到了苏木的办公桌上。本来苏木也没在意,但看到是何静后,他就淡定不了了!
其实,这真不赖何静。原来何静到东海后,像她这样美貌与才华俱佳,又谈吐气质不凡的名校毕业生,自然引来一阵疯抢,又刚好碰上正在为潜龙集团招兵买马的薛眉。薛眉本着优秀人才不惜重金的原则,自然对何静吸引力很大。
可等何静到了潜龙集团以后,才发现老板是苏木,而且还要给他当秘书!这怎么好意思她?当即说了一些理由要反悔,可这薛总监偏跟她杠上了,就是不许。何静是那个愁啊!理由说了一大堆,就是不同意解约!好,我承认那些理由都是借口,可我能说实话吗?说老板苏木被自己蹬过,那不是长自己的脸后,再打苏木的脸吗?
“苏总,何静这女孩,确实很优秀,要是在你身边历练一两年,将来绝对能当大用。她只所以不愿意当秘书,我想可能是受社会风气的影响,理解岔了。不过,……我这也是为公司的未来着想。”薛眉卖力地向苏木‘推销’着何静,只是她哪里知道苏木与何静之间的那些年的那点事。
苏木总算明白了,原来何静也不愿意,心想那这就好办了。于是,苏木大笔一挥,何静被派到皇都酒店当副总经理。苏木这样安排,也不全出于私心。黄发明这个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何静给她当副手,刚好弥补这一不足。
而且若是换了别人,黄发明肯定会多想,两人配合起来也难免不如意。但何静不同,首先她的亲和力应该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黄发明的敌意。其次,何静一个漂亮的毕业生,被自己直接提拔上高位,黄发明能不会多想?呵呵。第三,苏木相信纸包不住火,他与何静的事迟早会被人捅破,黄发明能不误解?呵呵,这就是权谋、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