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片欢声笑语,罗筱曼一人走到湖边。
湖边有用木板铺好的栈道,蜿蜒在粗大的杉树丛之中。脚底下似乎还能听得见水波拍岸,杉树的红树皮,散发出一阵阵木香,身边就是浩浩如海的东湖。已近中午,水面透出白亮的光芒,远处就是湖心的小岛,像一块青黛色的大礁石,突兀在海面上。自然的力量,神奇得让人敬畏。身处其中,一阵冷风吹过,似乎卷走了脑中所有的琐事,只留下柔柔的蔚籍。或许,千百年来,蔚籍,都不曾改变,只是貌似强大实则渺小的我们,红尘羁绊,代代相扰。无论走过多少个轮回,还得向天空、向湖心、向群山、向清风求一份点化,蔚籍我们的心灵,无论她是迷茫的,还是执着的,是慧智的,还是盲钝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情不扰天。
罗筱曼就这样漫无目的、缓缓地走在曲曲折折的栈道上。偶尔会有一对情侣亲昵地走过。就这样,像刚被微风熨平的湖面,又荡起了涟漪。吴骥尧那天的表情又浮现在罗筱曼的脑海里,看看湖面,她似乎也变成了镜子,每一个波浪的尽头,竟然都是吴骥尧的那张脸,带着上一次碰面时的表情。
就在元旦晚会的前一天,罗筱曼遇见过吴骥尧。
好吧,现在让时光倒流,我们一起回到十几天前。
下午,罗筱曼和外联部长约好去元旦晚会的赞助商那里确认合同项,因为要办理其他个人事务,所以两人就分开行动。但距离碰头的时间尚早,罗筱曼在那闲逛。
偶遇一间新开的书店,果然是汉口的新商务区,新开的书店不同于武昌的老式样貌。全景大玻璃,旋转楼梯连着上下好几层,四周都是休息用的咖啡区。虽不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但看到那么多最新的外文原版书籍,罗筱曼忘乎所以,一头扎了进去。她决定好好地挑选几本,给419的闺蜜们一个惊喜。
沉浸在书海,足以让罗筱曼忽略外界的一切,比如注视的目光。从她进入大门的那一刻,坐在咖啡区等人的吴骥尧就发现了她。
自从上次分开之后,吴骥尧再也没见过罗筱曼。纵使担心她受伤的胳膊,特意去老医生那里编故事,也告诉自己,那是良心驱使,责任感作祟。为了避免自己太闲,而良心泛滥,责任感蔓延,吴骥尧制定了满满的工作计划,熟悉大区业务,就连大区领导都觉得吴公子最近一个月过于上进。
只是今天,突然看到罗筱曼,吴骥尧觉得胸口似乎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炙热而疼痛。今天的罗筱曼,与前两次所见又略有不同。虽然依旧是扎起的马尾,但穿着一件湖蓝色的长大衣,露出黑色的长筒靴,单肩背着一个略显正式的黑色包包,可能是没有戴上大黑框眼镜的原因,似乎能看得到眼眸里透出的那抹光芒。
此刻,站在那选书的罗筱曼,满脸挂着简单的微笑,像一个白净的瓷娃娃。禁不住让人把她捧回家,就这么傻傻地看着。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让吴骥尧觉得胸口的那块烙铁压得更紧了!只是,上一次见面时,罗筱曼那些“划清界限”的举动仍历历在目,让吴骥尧的脸又绷了起来。是的,他告诉过自己,不做“无赖”,绝不!吴骥尧扭过头,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了,连茶叶渣都没放过。或许,他忘记了,茶能清火,但火由心生。因为即便如此,吴骥尧的目光仍然不由自主搜索着罗筱曼的身影。像只只蚂蚁,不愿放弃甜蜜;像粒粒铁粉,一心奔着磁针。
很快,他成功了!目标人物在收银台。罗筱曼挑了四本书出来,在收银处结账,结果发现,自己带的钱不够,正在捉摸,应该放弃哪一本:贡布里希的《艺术的故事》,这是给邱叶的,笛卡尔的《谈谈方法》,准备给王梓欣,小仲马的《茶花女》是李言喜欢的,英文版的《圣经》是自己想要收藏的,算了算了,还是给她们买吧,就在罗筱曼忍痛把《圣经》挪出来的时候,旁边有个声音对着收银员说,“还差多少钱?”
收银员看了一眼一脸惊愕的罗筱曼,说:“25”,吴骥尧从钱夹里掏出钱递了过去。
罗筱曼的大脑进入十秒延迟模式,只能有点犯傻地看着吴骥尧,难道是因为自己拿了一本《圣经》,上帝就派人来解救自己吗?而这个人正是许久不见有些想念的他!
十秒很短暂,短到一向头脑敏捷的罗筱曼都没有反应过来要先说什么;可是十秒也很漫长,长到吴骥尧问完话付完钱随即转身就走向了大门。等到罗筱曼“哎”的一声的时候,吴骥尧已经被门口的“您走好,欢迎下次光临!”招呼了。
..
波浪尽头的吴骥尧面无表情!是的,面无表情!罗筱曼永远都记得,即使那天自己一直在盯着他,他也没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转过来,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弯弯延延的木板路,曲曲折折的心情。罗筱曼将自己和吴骥尧接触的几次又从头到尾地回想了一遍,有个声音不停地在说,“按你想的去做吧,你是对的!”罗筱曼喜欢跟着自己的直觉走,直到目前为止,直觉并没有犯错,这是她非常自信的地方。只是这一次,由于吴骥尧,她总是质疑自己的决定,不断地怀疑自己的直觉。
只有过多地患得患失,才会让人陷入感性和理性的漩涡里,不断地纠缠。罗筱曼是忐忑的,因为虽然迷惑却又是那样的坚定,犹如船行海上,浓雾弥漫之中却又看的见高耸的灯塔。
“罗筱曼,你是对的!罗筱曼,你是对的!罗筱曼,你是对的!..”多思无益,罗筱曼拍了拍脑袋,决定不再想,开始自言自语,不,这更多地是一种自我催眠。也不知道催眠了多久,但最终她停止了,因为她似乎看到了始作俑者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