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魏潇生的婚礼上大闹一场之后,好多天我都没有安苏的消息,纵使我十七岁的身体里已经独自扛起了很多伤害和背叛,但是我还是很牵挂我的姐姐——夏安苏。我常常想起那天在婚礼上安苏哭成一个泪人的模样,妆花了一脸。我也有过心痛的时候,也曾假装过坚强,虽然安苏和顾铭之间的事情像一把尖刀一样曾在我的心上狠狠的扎上一刀,但血浓于水,我还是那么的牵挂她。
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为了给高三学生放松压力,学校决定在高考前的三天放假三天。放假的第一天我就决定去找安苏,现在的她,也许正躲在某个角落里黯然神伤,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需要旁人的慰藉。
可是,安苏会在哪里呢?我想到了顾铭,那个我不愿想起、不愿提起更不想见到的男生,也许他会知道安苏的下落。
我再一次来到了顾铭工作的那家会所,5月的阳光虽然明媚温暖,但迎着白色的光线还是会刺得眼睛生疼。我站在会所门外,想到即将见到曾经给过我美好誓言最后又亲自毁灭我的幻想的男生,心里竟然波澜不惊。
“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走进会所,迎宾小姐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
“我找顾铭顾经理。”当我像个客人一样很平淡的说出“顾铭”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
“好的,您稍等。”迎宾小姐走向前台,然后提起前台电话拨通了顾铭的电话,“顾经理您好,楼下有一位女士说要找您。”
“小姐您好,顾经理马上就下来了,您先请这边坐。”在第一次来这里一样,我坐在了靠窗边的一个沙发上等顾铭,只不过,那时的我心情是忐忑的,而如今,心如止水。
我们都曾有过那样的感受,当心底对一个人、一件事彻底死心失望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它,即使曾经的那些时光在我们的记忆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安然!”眼前的男生已然不是我十七岁记忆中的那般模样了:穿着笔挺的西装,白色的衬衣,打着领结,黑色的皮鞋。顾铭从楼梯上走下来,喊着我的名字,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温情。
“你知道安苏在哪里吗?”没等顾铭开口问我“有什么事”,我便直奔主题。我不是狠心不给眼前这个我曾经深深爱过的男生说话的权利,而是害怕他一开口会问我“过得好不好”这样温情的字眼,我不想自己的心再有一点波澜。
顾铭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用温情的双眼望着我。我曾在十七岁那年无数次和这双眼睛对视过,温柔、平静、充满爱意。我连忙将目光移到了一边,现在的我只想快点找到安苏。
“她在我住的地方。”这话不经意的从顾铭的口中说出来,看样子,顾铭并不想解释那天晚上他和安苏之间的事情。
“她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只顾着酗酒,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说。正好,你过去看看她的话也许能帮她解开心结。”正说着,顾铭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啊安然,我还有事,先走了。”顾铭起身离开,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安然,对不起。”
我看见离我十步之外的顾铭脸上挂着的是无尽的忧伤。
在前往顾铭住的地方的途中,我设想过很多和安苏相见后的情景。也许,她会像从前一样对我摆出厌恶的脸色,然后用讥讽的言语赶我走,也许她会抱着我痛哭一场,但我到了之后才发现,我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安苏连见都不愿意见我。
我站在门外按了很久的门铃,我听见屋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我能够感觉到安苏就躲在门后,但她就是不肯开门。我就是如此倔强的一个人,明知安苏不会给我开门,但是我还是使劲得按着门铃,一遍又一遍。
“安然?”我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喊我,我回头,看见一脸诧异的七七背着书包手里拿着钥匙望着我。
最终安苏还是没有给我开门,七七用钥匙打开了门让我进去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七七为什么会在上学期间回到家,进门就看见安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烟,一旁的茶几上放着几个空了的啤酒瓶,安苏对我的到来看都没看一眼。
“安苏。”我在沙发的对面坐了下来,来的路上觉得我会有很多的话会对安苏说,但是当我看见安苏空洞的眼神时,我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只能伸过手去握住了安苏的冰凉的手。这一次,安苏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已经没有家了,妈妈走了,爸爸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我就是一个被大家抛弃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来烦我?”安苏的语气很平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你还有我。”我用力握了握安苏的手。我知道,在一个人的心已经疼的没有感觉的时候,哪怕一点点细微的慰藉都能够让人感到温暖,可是,安苏突然坐了起来甩开了我的手。
“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了,从小你就抢走了我的一切,现在,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开心了吗?高兴了吗?”安苏失控地朝我喊着,我看见她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厌恶。
“砰!”
安苏说完这些话,转身走进了房里,用力的关上了房门。我努力得克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七七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用双手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想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在我心上用力的开一枪,让一切归零在这声巨响。
曾经亲密无间的夏安苏和夏安然,在那长长的时光里奔跑,慢慢,我们终于跑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从顾铭家出来之后,我被七七拉到了街上的一家咖啡馆里。自从上次的“一夜情”事件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七七了,而我这次之所以会跟七七出来,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
“七七,你怎么没去上学?”我轻轻搅动着咖啡。
“我已经退学了,今天刚办完手续。”七七有些忧伤的望着窗外,“学校里的流言蜚语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下去了,我想回到乡下。”
我想起那天沈亦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发给我的短信,我原本以为我会对七七产生恨意,最起码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会,但听到七七说“退学”这两个字眼,我还是很吃惊。
“你不是说要跟你哥哥在一起吗?”
“哥哥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原来待在乡下的时候,我总期盼着有一天爸爸能带我到大城市里一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等我到了这里才发现,即使是像我们这些孩子的世界里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单纯美好。我已经长大了,已经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了。”
我完全没有想到七七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会笑得很开心的七七了。疼痛,教会了我们成长。
“安然,其实你自己也明白的吧?我哥哥顾铭一直都是喜欢着你的,虽然之前和安苏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但是我要公平的替我的哥哥说一句:责任其实并不在他。他从来没有向你解释过事情的真相,他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原谅他,你们也回不到过去了,可是他就是那样在心里喜欢着你,宁愿一个人承受着所有。”
七七端起咖啡,大口得喝了一口,而我,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阳光、车流和行人。是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它们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并影响着我们的生活轨迹,可是,当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的时候,似乎所有曾经我们耿耿于怀的事情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其实,看见你和哥哥在一起我是真的挺开心的,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安然,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谢谢之前你对我的照顾和关心,我会永远记得这个朋友的。”七七的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就像窗外那阳光一样明媚。
我想起那时候的我们,我亲切的喊着“我亲爱的七七”,我想起那时每天晚上放学后一起走过的长长巷子,还有那昏黄的路灯下我们身后长长的背影。现在,时光就要带走他们了。
我们的记忆就像一朵漂浮着的云朵,没有脚也没有翅膀,但是却可以在风的吹动下去到很远的地方。
很多年后,当我们停下匆忙的脚步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是否还能够看见十七岁那年记忆中的云朵?
时光在曾经熟悉的人之间划开长长的裂缝,我们忘记了很多事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我们试图找回过去的美好,谁又曾料到,其实时间带走的是美好留下了伤害,所以,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