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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血踪万里 (下)

与宋缺一战后,了一醒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

宋缺的实力固然在他之上,但想要胜他,不应该这么容易。论内力,了一数十年精修早已到了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即使是宋缺在这方面也未必胜得过他。论功法,绝代宗师张三丰传下的太极神功已经被了一修炼到了天级上品,在各项属性上与宋阀世代相传的内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论境界,了一的天人阶中期的修为比起宋缺的天人后期要差上一线。论资质,了一却是远逊于宋缺了。

然而,这些方面都不是了一宋缺凉亭之战胜负的关键。让了一迅速落败的原因是了一与宋缺在招式上的巨大差距。

脱胎于太极剑法,又经历过一场场的生死较量,了一的万一剑法本没有大的破绽,然而这只是针对招式修为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而言,在宋缺这各方面都臻于化境的绝代高手看来,了一的剑法还差着些火候呢。

是以了一招招受制,一身本事竟施展不出半点。

刀正剑奇,这是武器的本性,能够完全展现它的,便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随着修为日深,招法愈熟,阴极阳生,阳极阴生,到了阴阳互济的地步,便无招不可使,手中提剑,也能用出极为刚猛的刀招,而偶然间拔刀相向,也可以以剑意通刀意。

再进一步,明悟剑性,心中有剑,三尺青锋在手,纵千万人亦往矣。

用一段极为有名的话来概括,以上三个阶段便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终到见山还是山,见水仍是水的过程。

了一曾经以为,这便是招式的最高处,因此他转而致力于修习气场,锤炼罡芒,研究意境,用领域来代替招式。

他成功了,在招式修为相仿或是还稍胜一筹的情况下,加持了领域的了一无往不胜,全力出手之时,任何的当代强者也要暂避锋芒。但是领域并非随时随地都能迅速展开的,以往了一能够屡屡以领域克敌制胜,一方面是他的领域源自张三丰的太极剑领域,创立至今,为时尚短,无人知道它发动得如此迅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了一未逢敌手的缘故。

这次宋缺的出现,给了一实实在在的一记当头棒喝,同时却也给他打开了一扇门,让他看到了招式方面更高的境界。

重、拙、大,说起来这三字真诀了一也曾修习过,但他以为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境界便是如此,在他变化到了极致的万一剑法面前,重就有机可创,拙就有法可破,大就有隙可乘,真正的就重了,拙了,大了。

宋缺能在招式上胜过了了一,并不是因为重拙大三诀,而是轻巧小,但宋缺的兵器是刀,他用刀使出的轻巧小便抗衡了了一剑法的轻巧小,那么更加上刀法本身的重拙大,了一便支持不住了。

刀剑不分,轻重相混,这便是宋缺要告诉了一的,这是他招式的顶点,技近乎道,这是他的道,刀道。

道可道,非常道。

真正的大道在人心中,不可言传。即使是能够传承的道也不是能直接可以传授的。

宋缺把他的刀道告诉了了一,了一却要自己领悟他的剑道。

这个层次,又叫做入微。

武功又精进一层的了一试剑天台,这佛门布置在江南的重要据点中不乏先天级别的高手,若是昨日之了一,想要尽除寺僧,未必能得偿所愿,即使要勉强办到自己反而会被他们临死前的反击所伤,但是初悟剑道的了一根本没给他们反扑的机会――天人中期的了一面对天人后期的宋缺仍有机会使出绝招玄德,但被同样使出刀罡的宋缺所破,但天人阶与先天阶之间的鸿沟,比天人阶内部的差距来得还要大――一剑一个,剑剑封喉穿心,从寺门口一直杀到大殿,若闲庭信步,毫无阻滞。

杀透禅寺的了一并不觉得舒心,冥冥中,他直觉地感到杀戮会给他日后的道路产生一些影响。

人心惟危,道心唯微。

入微的了一灵觉大张,一些隐藏得极为隐秘的跟踪者都能被他感应到了,他改变了自己的行程,穿赣入湘,却有两人越追越近,终于在湘南的一个小山头上会了面。

这是一对中年夫妇,虽然经历了长途跋涉,但仪容整洁,举手投足间显示了名门风范。在他们的眼中,了一看不到对杀手的贪婪,也看不到信徒的狂热,这说明他们不是佛门的嫡系或是被赏金引诱来的高手。像这般的人物,这样的年纪和身份,也不会是想要扬名,他们的神情中看不出敷衍和冷漠,这说明他们并不是被人派来的。了一可不认为,自己的魅力已经大到足够令入微的高手们前赴后继地前来指点自己的地步。

了一的注意力集中在风采卓然的男子身上,但首先发话的却是他身边的女子,一开口,了一就感到了她那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刷不尽的滔天恨意。“说,云重是不是你杀的?”

了一眉头一皱,原来是寻仇的,云重,那是谁?

看到了一茫然的样子,男子开口道:“七年前,在京师,你是不是杀过一名姓云的军官?”

七年前,好遥远的过去,了一摇摇头道:“记不清了。”

女子喝道:“休要抵赖,铁青衣当下就在武昌,他当时在场,你可能当面对质?”

“铁青衣,”了一回忆着道,“似乎有些印象了,好像是有个被我杀掉的说他姓云。”

“那是我大哥!”女子痛哭失声,“好贼子,七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了一哂道:“侠以武犯禁。他是官,我是侠。他折在我手里,只能算是他学艺不精。你来找我寻仇,这算个什么道理?况且你要是死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个杀下去,把你满门屠个干净才罢休?”

了一所说的是江湖上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自从黄裳事件之后,官场和江湖上的恩怨便不得互相牵扯,云氏女前来寻仇已是犯了大忌,就是了一不顾江湖规矩群起而攻之,也没人能说半点不是。

云氏女一愕,气得浑身发颤,拔剑就扑上来和了一搏命。

了一拆了两招,骂道:“疯婆子,你不要命了!”这女子为了刺上了一一剑。完全不设防,了一的长剑插入她咽喉之时,便是她的剑刺中了一肋部之时。她的剑法极为精妙,本身破绽就少,了一还真没把握在不受伤的前提下杀了她。

了一的大半精力还是放在和云氏女同来的那个男子身上。这人就在这边上一站,双目似开似合,却有一种含而不露的圆融气势,端的不可小觑。除此之外,了一还在他的身上感到了一股同为剑道高手所特有的端凝气质。

云氏女拆了两招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了一的对手,回头瞪着男子,嗔道:“你还不帮我!”男子无奈,提剑下场,抱拳道:“在下张丹枫,有虔了。”

这张丹枫一动手,了一便感到压力大增,女子剑法中仅有的几处破绽被他全数弥补,而云氏女云蕾使出杀招时,他的长剑又封住了了一的退路,令了一十分难受。

剑阵!了一心中闪过这个词。

对于阵法,了一是不陌生的,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就是阵法中的佼佼者。阵法比一般的高手联手更为难缠,精妙的阵法能集合布阵者的力量,互相支持,发挥出比原来大得多的实力。

有法故有破。对付阵法,要么凭借强悍的个人实力,以绝对的速度、力量或者是技巧破坏阵法的一部分,要么就是截断阵法各个组成部分,使之不能互相支援,还原成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了一现在面对的剑阵是由两个人组成的,人数少的阵法就无所谓阵眼,但对组阵的人的身法、配合都要求比多人阵法更高。很不幸,了一的敌手不但身手敏捷,而且默契十足,同时他们所使的剑法是一套已经经过千锤百炼的联剑,对阵时只要自顾自地舞剑,步步紧逼,再凶险的反击也会化作无形。

剑阵唯一的缺陷就是张丹枫的剑术造诣比云蕾高得实在太多,很多时候张丹枫为了维持剑阵的稳定而放过了压制住了一的机会。

了一同样明白这一点,他的攻势九成对准了云蕾,宁可挨上一剑也要置云蕾于死地的打法很无赖,但是极为有效。

三十几招过后,云蕾醒悟过来是她拖累了张丹枫,了一看似险象环生,但只要她有危险,张丹枫必定要回护她的安全。

她一冷静下来,顿时发觉了自己战术上的失误,攻势渐渐回收,转变为以张丹枫为主攻的打法,张丹枫没了顾忌,剑法愈见灵动,逼得了一不断退后。

若只是张丹枫一人,了一仗着本身卓绝的剑法内功和轻功,两人想要分出胜负起码要在千招之外,但云蕾的存在便相当于一只爬在天平一侧的蚂蚁,爬得越远,天平倾斜得越厉害。

不过,云蕾和张丹枫、了一两人比起来,就如同蚂蚁和砝码,尽她最大的能力也只不过让天平倾斜罢了。

了一落在了下风,但他防守严密,不露败相。出道以来,了一屡遭强敌,什么险境没遇上过,在一次次的生死磨练中,他的心志坚如磐石。

和了一相比,张丹枫、云蕾就少了一种漠视死亡的寂静心态,五百招过去,他们已经战意全消。

日没西山,金乌高挂,张丹枫和云蕾双剑联手,始终没奈何得了了一,反倒是了一几次搏命反击,以伤换伤,因为两人的畏首畏尾,反倒是取得了比预期更佳的效果。

云蕾右手中了一剑,剑交左手,终不能坚持,退出了战圈。了一的左手虎口被张丹枫的剑气刺到穴道,也不能再使用双剑,但他在张丹枫的压力下,只凭单剑,却把万一剑法的精髓全糅合到一柄剑中施展出来,间中杂以太极剑法,圆圈套得张丹枫头昏脑胀。

张丹枫的无名剑法最擅长的便是在没有空隙的招式中引导出空隙,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创造出机会,然而了一剑法圆转如意,空隙一出就弥补,机会一露就拼命,愣是没给他一点获胜的希望。

在两大高手再次互换一招,同告负创之后,云蕾忍不住了,看着张丹枫血迹斑斑的长衫,泪如雨下,上前拉住张丹枫道:“别打了,不要再打了,我们不报仇了。”她自知报仇无望,想要杀了了一,张丹枫自己也要赔上一条性命。已经失去了一个兄长,她再不能忍受失去丈夫的痛苦。

了一静静地站着,抓紧时间平复内外伤势,然后说道:“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奉陪了。”他一直没有放弃动手的机会,解决仇恨的办法除了市恩之外,便是斩草除根,市恩太过复杂,且效果往往不能如预期所料,所以斩尽杀绝才是最好的手段。不过张丹枫虽然已经过惯了太平日子,但警惕性还在,始终没有放松戒备。了一自料,若是想要让张丹枫两人埋骨此处,当有九成的把握,但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最乐观的估计,一年半载内将会功力大降,不到全盛时的一半,值此多事之秋,这显然是个极坏的结果,了一不愿意承受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既然多留无益,了一抽身就走,他不指望自己有额外的助力出现,也不能给敌方有延时待援的机会。今日这一战,拖的时间已经太久,迟则生变。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当了一看到宁道奇的同时,宁道奇正好转头把视线从冰面上挪开,迎上了一杀气腾腾的目光,一脸真诚地笑道:“来啦。”

了一顿时觉得全身发紧,象是被什么恶兽盯住了,动弹不得。

自从打退了张丹枫夫妇,这些天来了一再没有遇上一个向他袭击的高手,但了一隐隐地感到还有一个人依然吊着他,等待着下手的机会。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追逃之后,终于在昨天这种感觉再一次消失,了一终于松了口气,却不曾想人家已经把迎战的地点都预定好了。

与佛门胡教折腾了这么久,对方大概有哪些人手了一已经略有所知,看到这老者峨冠博带,山林逸隐的装扮,了一心中立即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了一冷笑一声问道:“散真人今日专程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宁道奇不以为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甩钓竿,钓竿上一无所有,却呈现出奇异的弯曲,仿佛钩上有鱼似的,接着他身边的鱼篓猛得一震,就像是鱼儿被甩了进去。

了一哑然失笑,摇头叹气道:“太假了,真人钓鱼难道从来不用鱼钩,只是装装样子的吗?大冬天的,天寒地冻,手脚迟缓,本是常理,可这水下可暖和着呢。这鱼儿出了水面,就着眨眼的工夫,可不会就立即冻僵,连一下都不扑腾。再者,真人至今还没杀过鱼吧,你可知这鱼就算是断了头,剖了腹,取走内脏都还要扑腾两下的。真人这鱼篓实在是太安静了。”

宁道奇笑得非常开心,悠然自若地继续着他的表演,钓竿一甩,又没入了冰窟窿里,然后柔声道:“人言了一识大体,知进退,又云汝胆色过人,勇猛精细,今日观来,只是无礼莽撞,一勇之夫耳。”

了一反唇相讥道:“人云亦云,本不足信。散人能不偏听,可谓名不虚传,惜哉亦只是危言耸听,大话骇人口舌之徒罢了。”

宁道奇洒然一笑,说道:“了一长老莫逞口舌之便,老夫今日来此,只是想问长老一句话:长老奔走天下,究竟为何?”

了一一愕,若是宁道奇叫他投靠佛门,或是放弃杀戮,做个顺民,又或是以武相胁,他都有应对之道,独是这等奇峰突出,不关利害之语,倒教他难以应答。

了一等上宁道奇的小舟,盘腿坐在另一端,面对面地看着宁道奇,不作回答,却反问道:“这个问题若是了一提出来问散人,不知散人可有回答?”

宁道奇哈哈大笑,颔下长须抖动,愈见出尘,说道:“此问老夫亦难回答。”

了一不悦地道:“散人既出此问,难道心里就不曾自问一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是无解之问,又何必问于在下。”

宁道奇淡然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之道,本是多问多说,相辩而较,一部论语,焉有其他?老夫本意,下者以身证道,渡我不灭;中者振兴道门,传我道统;上者调和阴阳,济我世人。”

了一掌拍船帮,喝采道:“善哉!我之所愿,大略相似。”

宁道奇问道:“何处不同?”

了一不客气地答道:“君但言之,我自行之。”

宁道奇奇道:“子非我,安知我言而不行?”

了一道:“无他,散人近佛,安能兴我中土大道?”

宁道奇哂道:“彼有所长,我有所短,取长补短,方为上善。若是一昧敝帚自珍,自高自大,又怎能证得大道?”

了一沉声道:“佛教,即是胡教,胡人之教也。佛教每兴,总是我中土大乱之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胡人即使得了天下,也不能视我胡汉如一。散人为佛门做说客,当到过江北,可曾见过那千里无鸡鸣的惨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哼!只是滥杀者自我麻醉,蒙蔽良心的谎言罢了!”

宁道奇摇着头,缓缓说道:“佛教传入中土,在于两汉之际,而大兴之初,始于黄巾之后。道门既无救世之方,而佛门可保一方平安,由是信者渐众。陶恭祖何等人也?庸庸碌碌,无甚能为,而徐州一处能免于战火,皆赖佛门之教化。”

了一冷笑道:“也是,教化出了笮融、张闿两位大贤!”

宁道奇一时语塞,轻挥手中的钓竿,夺夺有声,然后直身站起,叹道:“新亭之泪,终究责在黄老,不在浮屠。”

了一也缓缓起身,拔剑在手,说道:“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到底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少废话了,来吧!”

宁道奇双目神光电闪,衣衫像是充了气般鼓起,神态威猛无俦,正是玄功运转到极点的征兆。了一的滑溜和坚韧出乎了他的意料,能够在这里截住了一,并布置下这个局面,宁道奇已是费尽了心力,所以才有了两人的孤舟辩道。然而,宁道奇没有想到的是,一切都是无用功,了一心志坚毅,不为所动,进而乘自己气势低落时主动邀战,这下反而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的有些棘手了。

换了旁人也就罢了,可是了一是一个一路杀来,以充分的战绩证明自己实力的绝顶高手,虽然限于修炼的时间,功力未必有宁道奇那么深厚,但经验绝对不差。经历过战场的了一比起宁道奇更有杀过人的优势,在搏命时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感应到了宁道奇的迟疑,了一清叱一声,抢先出手,双剑一并,合身进击,入微之后,了一的万一剑法更趋成熟,这招合同,也不见怎么快捷,却根本不容宁道奇作出任何闪避。

宁道奇到底是一代宗师,了一一动,他立生反应,双手抬起,指掌拳印变化莫测,不知与长剑硬撼的将是哪种手势。就在了一长剑微动作出应变之时,他身法一展,小幅度错开一段距离,左拳化掌,似刚实柔,推偏了一的右剑,右手缩进袖中,大袖一挺,抽打在了一的左剑上,袖剑一接,两人同时一晃,竟是功力悉敌的局面!

宁道奇借力飞起,眼看就要跌出船外,小舟一动,把他接着。

了一似是早知道了这个变化,向水面一跨,落下时已在船的另一头。他一蹬船沿,反身激掠,长剑大圆套着小圆,连绵不绝地罩向宁道奇。玄牝本为守招,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随着了一的冲刺,便成了另一招只能硬拼的攻招。

宁道奇没有回头,右手袖回头一拂,内中手印翻腾不休,最后化作一指点出,浑厚的指力刺向圆圈的正中。

嗡的一声,了一剑光绕体,冲天而起,避开了宁道奇蓄势已久的一指,然后双手持剑,匹练似的剑罡吞天噬地般降临在宁道奇的头上。这一连串招式,不仁弃剑而不攻,虚实尽虚无实,不去用尽全力,招招都发前所未见,在万一剑法中开出一片新的天地,正是入微后,了一剑法大进的表现,而宁道奇不巧,正好成为了一剑法由茧蜕变成蝶那一刻的实验品。

宁道奇终于色变,面容不复从容,咬紧牙关一个侧翻,然后竟凌空变向,贴在水面上,再手脚并用,拍击水面,借力回到了一的出发点处,然后抬头一看,正看见了一全力出手的玄德一招已经成形。

宁道奇突发一声长啸,双臂箕张,手作鸟喙之形,用手心凝结的一个气茧接下了一玄德引来的狂暴巨力。

轰隆一声,小舟拦腰折断,竟被两人交手时的劲力余波摧折,宁道奇前式方收,右手一兜,钓竿在手,就在了一感到他出手时,钓丝已经伸到了了一的咽喉处。闪电一般的纯粹的快,竟然让全力出手后有些空虚的了一,连气机感应都跟不上。

危急之中,了一的咽喉处出现一物,他的剑柄!了一倒持长剑,轻轻松松地解了宁道奇这记杀招。

钓丝刺进剑柄,敌不过两人的内力冲击,断成两截。

了一脚下一推断木,自己飞身上岸,向着被自己震向河心的宁道奇道:“多谢散人指点,来日再见,可就不会是单打独斗了。”

宁道奇脚下的断舟全部粉碎,他就这么毫无凭据地站在水面上,对了一笑道:“长老若是有幸见了宋缺,请代我向天刀问好。”

两人最后一回合的一攻一守,用的都不是本身的招式,而是天刀宋缺的招式,因此宁道奇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今天竟然处处吃瘪,被一个小辈在招式上完全压制住。而了一也明白了当日宋缺的一番苦心,那日宋缺与了一交手,用的多是宁道奇散手八扑的神意。

两大高手长笑一声,各奔前程。

既然分不出胜负,那没就没必要死缠烂打,事情还没发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拳头解决不了问题,接下来就靠嘴皮子来解决了。

了一预感到会有相识的来充当说客,不过当对方在长沙郊外喊住自己,站在面前时,他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居然会是你!静斋那帮女人脑子都烧坏了吗?”了一似笑非笑地揶揄道,“何况你现在位高权重,日理万机,竟然还亲身到此,是闲着发慌?还是手痒了,想要找我搭搭手,让我看看你的进境?你说呢,李南铭。”

李南铭大笑了一声,说道:“了一你还真是说对了,这平时连个练剑的人都找不到。小裳的功夫早就落下了,而莫非烟从惊雁宫回来后就武功大进,打起来收不住手,已经伤了好几个人,现在回古墓修身养性去了。其他人打起来都畏首畏尾的,无趣得很。听说这次你大出风头,南上北下,三渡大江,打得佛门鸡犬不宁,逼得他们放下脸面来说和,于是就找上了我做个鲁仲连,我就公事私办,来见上你一面。”

了一奇怪地问道:“当年闯南少林,伤天镜,诛天虹,杀红叶,那样没有你的份?静斋怎么就找上了你?”

李南铭一摆手道:“慈航静斋是代表了佛门,这没错,但从本质上来说,她们只是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政客而已。只要是和魔门作对的,或是有些实力的,他们都会拉拢。而以我今日的势力,像我这样的豪强,她们自然不避旧怨,而且还很舍得投资呢。更何况南北少林势力和影响太大,已经威胁到了她们的地位,她们还巴不得少林多受点打击呢。这次襄阳之战你也亲历了,难道你就没发觉,做炮灰的都是少林的人?”

了一咧嘴一笑道:“哦,是吗?我倒是看到了当豪,这小子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惫赖样子,看起来还真是你说的这回事。不过少林派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几个高手了,我杀的都是硬点子,几个秃头还尽是净念禅宗的路数。”

李南铭呵呵直乐,说道:“什么硬点子?那是净念禅宗培养出来的新一代种子高手,十二个人有十个折在了襄阳,另外还搭上了了空这个装哑贼秃,你说这静斋禅宗是不是要气疯了?”

了一摇头道:“就这水准,还种子高手?难怪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越来越不成气候了。好了,废话少说,这一路上我会了几个高手,有不少领悟,正好和你练练。拔剑吧。”

李南铭手按绷簧,锵亮一声,拔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来,右手持剑举在面前,左手捏个剑诀,立刻整个人气势都变了,透出一股森寒凝重的杀气来。

但了一何等样人,天下之间,能单纯以气势压过他的人,恐怕已经一个都找不出了,李南铭这点威压,压根就不被他放在心上。根本无须任何动作,只是横剑在手,就有一种岿然不动的气派油然而生。

李南铭须发皆张,一个箭步就来到了一身前,长剑疾刺。独孤九剑只有进手招数,无论是面对一人还是一百人,心中都只有进攻两字。

了一喝了声好,人动剑动,松松垮垮,满是破绽的姿势,虽然依旧是松松垮垮,满是破绽,但李南铭长剑所向,却独独不是破绽所在了。

敌动我动,意行剑行,李南铭的剑,紧紧地盯着了一剑招中的破绽,丝毫不离。有法故有破,天下没有一个破绽都没有的剑招,而独孤九剑之凌厉冠绝天下,见招破招,只争瞬息,故天下间少有争雄者。

纯以招式论,无招胜有招的独孤九剑可谓是天下第一的剑法。

但独孤九剑终究要是人来使的,天下有不败的剑法,却没有不败的人。自古至今,能够修炼独孤九剑有成者,无一不是剑感绝佳,且阅历颇丰的老江湖。独孤九剑光靠闭起门来修炼,是练不成的。

无招,并不是真个没有招式,而是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有天分是练不成独孤九剑的,没有相当的阅历,在交手的瞬间,是无法即时作出正确的应对的。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以李南铭的身份地位,显然不应该有这么多的出手机会,尤其是近几年。李南铭的剑法里,一定还羼杂了其他的剑法。

“你还练了什么?”了一问道,除了剑法步步为营,如水银泻地一般,无孔不入,李南铭剑上附带的内力也是相当的难缠,浑厚刚猛,余韵不绝。

李南铭答道:“我华山剑法中另有一门三达剑你听说过没有?可惜我只修成了‘智剑’,倘若‘仁剑’也练出了,辅以我的紫气东来神功,了一你可就挡不住了。”

“紫气东来?这是啥劳什子?”了一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内功,一脸茫然。

李南铭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套内功的名字还是你起的,怎么就不知道了。四年前我传书给你说是已经把紫霞神功、太玄功、神照功等好几门内功融为一体了,让你起个名字,你起了个紫气东来,这就用上了。”

了一心中了然,肯定是小徒弟张扬音一时好玩给自己回的信,只是这时也不便解释,只得道:“似乎有这个印象。不过你就是练成了这个仁剑,也未必能胜得过我!”

李南铭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荒废了武功,固非勇猛精进,以他的资质,同样晋入了天人之境,但也仅此而已了。换作是去年的了一,想要击败李南铭,以太极剑对独孤九剑,需要费些心思。但是入微之后,虽然不曾突破天人中期,不过只是要破去独孤九剑,依旧绰绰有余了。

独孤九剑和太极剑,一攻一守,本是高下难分。纯以威力论,独孤九剑还要高上一筹。不过太极剑和太极神功,本是一为二,二为一的一套武学。两相结合,比起独孤九剑配上别的内功,仍是在伯仲之间了。

决定胜负的从来就是剑客,而不是剑法或是剑本身。

太极剑的破绽,就是剑圈的圆心,只要能制住了剑势的转动,就是破了太极剑法。可是正因为太极剑法和太极神功的一体性,只有压制住了柔韧绵长的太极神功,才能破去太极剑法。

李南铭在剑之一道上可谓是天才横溢,无愧于他“剑无双”的绰号。更可怕的是即使是功成名就之后,他仍是练剑不懈,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根本在于这一身武艺。

然而李南铭今天的对手却是了一,武当二闲的了一,一个几乎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去探索武道极致的剑客,一个如同厉若海一般的苦修者。

舍剑之外,别无他物。

李南铭做不到这点。华山的武学遵从的是儒道。儒者提倡的是入世,是以李南铭必定要走上争雄的道路,这是在乱世。

李南铭知道自己胜不过了一,他来此,本来就没有想要亲手击败了一。作为一个上位者,决不能事事亲为,李南铭明白这些,就如同了一明白自己能够击败李南铭一样。双方都把对方看了个通透,所以两人交手才只是纯粹的较量,两人都知道双方之间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同为武者,却是两个世界的人。

太极剑击败不了独孤九剑,而了一击败了李南铭。用出全力后了一的身法和剑法并不是绝对的快,却恰到好处地令李南铭的力量尽可能地落在了空处。

独孤九剑是寻找破绽的剑法,但了一用的是制造破绽的剑法。

当李南铭突然之间控制不住向空地宣泄自己的内力,长剑脱手飞出时,他就明白自己输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单纯的太极剑办不到这些。”李南铭欣然问道。

了一悠然回忆,说道:“若是你一年来连续遇上师妃暄、问天尼、杨过、郭靖、了空、杨妙真、祁碧芍、宋缺、张丹枫和宁道奇这些人的话,或许会比我领悟到更多的东西。”

李南铭神色数变,最后苦笑道:“我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了一笑道:“我想也是。”

李南铭拾回佩剑,引剑回鞘后问道:“架也打完了,关于和谈的事你想好了没?”

了一也收了剑,箕坐在树桩上,懒洋洋地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杀到底,我和她们之间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南铭瞪了他一眼,心说你都砍翻她们那么多人,还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是你武功差着一点,早就会被她们挫骨扬灰,尸骨无存了。

了一道:“之所以这么大闹一场,有三个原因。一,我看她们不爽,想给她们一个教训,教她们以后行事不要那么嚣张。别整天拿着苍生啊,正义啊之类的幌子去行那龌龊之事。二,练功这几年,一直没啥长进,没办法,非得砍几个人,打几次架,实战一番再回去仔细琢磨,既然有人送上门,那我就顺手砍了。三么,郭靖昔日与我有恩,当然,他是殉城而死,死得其所,没什么好哭的,不过好歹我们相交一场,总得给他留点香火,我这一闹,估计郭襄此时已经安然返回峨眉了吧。”

李南铭点头道:“正是,郭襄已于十日前抵达峨眉。这也是佛门为什么想起来要和谈的原因之一。另外附送你一个消息,据传魔门准备再次聚集力量攻打武当,武当复兴还没多久,要小心啊。”

了一不以为然地笑笑,说道:“我不回去,就代表着我和佛门还是不对盘,那么他们就不会真正地攻打武当,连装样子都不会。不过你这一说我还真想回去了,跟你说。我收了个徒弟,叫张扬音,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你多照顾着点。”

李南铭一摆手道:“武当扬字辈的天才儿童是吧,我这里早有备案了。你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了一想了想道:“告诉师妃暄,这不是和平,这只是一段时间的停战而已。让她记着,或许哪一天,我的剑还会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洗干净点,别污了我的剑!”

李南铭失笑道:“这最后一句还是你哪天亲口跟她说吧。保重,我去了。”

了一抱拳道:“你也保重。”

了一此次下山,数月间,横行江淮,北登泰山,南抵浙闽,连斗天下间高手,只在天刀宋缺手下败了一阵,一身艺业便令是势力遍及天下的佛门,尚要暂避他的锋芒。在宋缺的引导下,了一进窥入微之密,自创的万一剑法越发纯熟圆融,就连身列大宗师的宁道奇亲自出手,也奈何不了他。天道漫长,虽然武功大进,了一没有再进一步臻至天人后期,却已然真正迈入当代顶尖高手之列。

辞别了李南铭,了一折返武当。天下已呈一片乱相,即使是兵火不及的荆州,还是盗匪处处,没个安宁。了一孑然一身,连个随身包裹都没有,却还是屡遭抢劫。了一也不客气,随手把他们都收拾了。

这一日了一来到江陵,刚翻过城墙,就看到城内有一群江湖人正在厮杀。了一是好武之人,却不是嗜杀之徒,有冒犯他的他以三尺青锋报之,看到这乱哄哄的群殴他却没心思参与。

已然转向避开,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气爆,风声中传来了一些熟悉的信息,了一双目一睁,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一个记忆中搜索不到没有任何相似处的背影。

是谁?居然把武当派的八仙剑法练到如此高深的地步?

是谁?居然练成了武当派数十年来无人修炼的龟蛇劲?

自从三十年前,明教攻上武当,八仙剑法和龟蛇劲便再无传承。不是这两门武功失传了,而是因为作为人级的功法,这两门武功的威力,委实弱了些。

论攻击,有神门十三剑犀利,连环夺命剑狠辣,论防守,有绕指柔剑绵密,柔云剑坚韧,此外有太乙玄门剑攻守兼备,九宫八卦剑长于联手群战,其上更有太极剑法鼎足当世,因此武当门人值此生死存亡之际,竟无一人加修这门无甚特色的八仙剑。

至于龟蛇劲的状况,也是如此。放着武当九阳功在前,太极神功在后,又有几人会在门派基础内功大成之后,潜心修习这门威力远逊的内功?

整个武当上下,除了了一,再没有人洞晓这两门武功的优劣,即使是掌门宋远桥。

因为只有了一得到了真武剑,得到了武当武学的全部传承。

八仙剑法,是一门精微处只略逊于太极剑法的上等剑法。所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八仙剑法其中便是八种剑意。当这八种剑意融会贯通,运转无碍之时,这套剑法的威力才会真正显现出来。

寻常剑法只有一种剑意,练出了意境便就是晋身先天。可是八仙剑法却有八种意境,其练成的难度何只是八倍?因此,了一明知八仙剑威力巨大,却始终不曾为它找个传人――直到张扬音展现出他的武学天分。

龟蛇劲遭受冷遇,则是因为武当九阳功的普及。外功可以随便练,觉得剑法不成还可以换刀法,刀法不济再改修银钩铁笔,但内功却不能练了一门再换另一门。即使同是兼容武当高级基础内功的龟蛇劲和武当九阳功,互相之间并非是没有冲突,想要改换内功,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加以改进和调整,稍不小心便有可能走火入魔。因此,在太极神功非殊功要职久次不传,而纯阳功贵为掌门武学,虽然公开却无人能入门的情况下,武当弟子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武当九阳功。包括龟蛇劲、天蚕功在内的其余人级、地级内功都无人问津。

就见这人一支长剑,飘逸灵动,周围三个武功和他相若的敌手一起进击,被他连卷带缠,化于无形。

了一自身的八仙剑和龟蛇劲造诣并不深,但这只是相对于他本身太过骇人的太极神功、太极神剑和万一剑法而言的。放眼江湖,只是这两门武功的水准,已经足够使他成为江湖上少见的先天中期高手。而这人的武功已经到了先天极境,在这两门功夫上的造诣业已超越了了一,若非如此,他未必能在身边这几个先天高手的夹击下撑过十招。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同伴还有五个,手底下功夫煞是硬朗,各门各派的都有,有个丐帮的来来去去就是神龙摆尾和见龙在田两掌,却挡住了五六个敌手,将本方两个受了伤的全部护住。

然而他们的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多了一些,八个先天级的高手加上三十来个后天大成的,这股力量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看到这名不认识的武当弟子危在旦夕,了一紧走两步想要上前把他带出险境。这时就听见身侧有人说道:“道长止步。”

了一本待不理,一股锐气直冲右边的太阳穴,正巧在他抬起左脚,重心偏移的瞬间。就只是这次出手,了一便知发声阻拦之人不可小视,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左脚轻飘飘地落下,嘿然道:“有些本事。那群人里有你的同门,你不去救人,拦我作甚?难道昆仑派自莫重、岑珊去后,就没有人了吗?”了一武功日深,见闻又博,已经能够见微知著,那人一出手,他的家数就自然而然地浮上脑海。

这人脸一红,答道:“我与他分属同门,却不合各处一个帮会,而今敌对,也是各行各路,生死无怨。”

了一哈哈一笑道:“说得好。你要杀你的同门,我却要救我的同门。”

这人于是问道:“不知道长的同门是哪位?”

了一道:“就是那个使剑的。”

这人脸色蓦地大变,喝道:“不行!”

了一看到那个武当弟子已经有些支持不住,遂道:“不和你蘑菇了。”向前疾走。

这昆仑弟子长剑一挥,剑芒闪烁,显然已经有了极深的火候,可惜他遇上了了一。了一身子一晃,想起宋缺破自己剑罡的那式,屈指在剑脊上一扣,一点凝练到极点的真气楔入剑芒,然后炸开,剑芒溃散。这昆仑弟子脸色变得煞白,向后退开两步,耳边传来了一的赞扬:能接我一招,你也算不错了。他心内愤懑,难过得几乎想要吐血,剑上刚刚重凝的剑芒又一次溃散了。

了一到的正是时候,伸手一探,捉住那武当弟子的衣领,将他提后三尺,一道银光恰恰从他的咽喉前掠过,他几乎已经感觉到了那刀锋上的寒意。

与此同时,了一另一手长袖一摆,把另一柄刺来的长剑风卷残云般扫开,那人剑法精妙,内力却差了稍许,顿时觉得胸口如同被巨锤击中一般,张口血沫子涌出,已经受了内伤。

这一下以巧避力,再以力破巧,顿时震惊全场,敌人大哗,纷纷舍了自己的对手,扑向了一。

了一怎把这些还没到天人阶的先天高手们放在眼里,他左手按在那武当弟子的背心命门,浩浩的内力通过运用龟蛇劲心法,传送到他的体内。

这人得了了一内力之助,剑光大涨,剑圈堪堪抵住五个先天高手。

了一内力何等的雄厚,直让他觉得是无穷无尽,就连经脉也胀痛起来,他剑式一缓,直接施展起那些最耗内力的大威力剑招。

仅仅是一招,这五个高手全部被击退,另外五人从他们的身边揉身上前,不给他回气的机会。

这武当弟子的面色变得通红,五人大喜,刀剑齐上,却又是一招全部被逼开。

了一看不到他的脸色,却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因为输入过量内力而产生的亢奋,他的龟蛇劲内功心法在修练过程中显然已经掺杂了其他的功法,与了一施用的原版有不少关键之处存在差别,了一立刻切断了内力输送。

那五人见他的剑光陡然黯淡,以为他走火入魔,内力不济,纷纷奋勇合身扑上,哪知剑光如潮,退而复涨,惊骇之余哪里还顾得仔细察知,拼命收力后退。只有一个冲得最猛,退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攻击。等他发现,这武当弟子的剑芒的强度其实已不如前,身边同伙已经全部退开,攻势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他惨叫一声,多处中剑,生机立绝。

了一收回左手,这武当弟子的功夫是山上的嫡传,这已是确实无疑的了。剑法和内功虽然经过了多处修改,但底子绝对是武当正宗。不然也不会在了一把心法切换成武当高级基础内功后,将输入的内力近乎以百分百的惊人比例吸纳和转化使用。

“你身上暗伤不少,现在又非常地虚弱,需要立即打坐疗伤,不然内外伤势一激,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了一目光横扫敌众,睥睨自雄地道,“放心,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了一已经修炼到返璞归真的至境,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不会武功的普通道士,只有同级的高手才能从气质、气势和其他一些细微处感知到他的真正实力。若非方才他助那武当弟子大发神威,此语出口只会让人觉得是在大放厥词,但此时却无一人出言驳斥了一的狂言。

“你,你是武当了一!”那个昆仑弟子突然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了一淡淡一笑,随即笑容凝滞,惊讶地看到敌众结阵攻来。

“放肆!”了一一剑之威,即使是七八个先天高手联手也抵挡不住。

嗖~~啪!

了一看着一人从怀中取出个小小的桶状物,一伸手,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结果火光崩现,焰火上天,耳边传来呼喊声:杀了他,十万两!

了一挥动长剑,喃喃自语道:“赏格又提高了啊,是哪个这么败家?连我自己都有些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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