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风师傅,您有几庚了?该是读书人吧,为人处事尽是礼数。”良春氏一边看着他推磨,一边笑眯眯的问道。
寸风说:“叫我寸风便可,加上师傅这两字倒显得冲撞,也没读啥书,我父亲以前也是个师匠,都是他教的,估摸着今年也得有二十四岁了吧。”
“二十四就二十四,还估摸着。”良春氏笑了笑,说:“我上次赶集听到镇里一些人叫我阿姨什么的,干脆你也就叫我良春阿姨吧,我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良春阿姨好!”
浓烈喊了一句,心中好笑,良春氏闻言重重的哎了一声,又高兴又满意,忽语重心长的说:“这些年头,凡手上有点绝活都好掏食,手艺为大,别人不叫你师傅倒显得不识数,往后呀遇见这种人可要留个心眼。”
“是是。”寸风连连点头,一脸受教,这也是实话。之后,良春氏又短话长的问及寸风一些事,寸风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火花似的打着擦边球,良春氏也明理,不深问,这一呼拉扯下来一蓝框豆子磨了个一干二净,去了半个下午。
突然,小良冒冒失失的冲了出来,四处寻找,看到寸风在小院棚才落了心,嚷嚷道:“大坏蛋你怎么在这里,还以为你走了,叫我在屋里瞎等了你半天。”
寸风笑了笑,良春氏骂道:“没大没小,叫寸风师傅。”
小良一脸委屈,寸风说:“没事,小孩子嘛,叫啥啥顺口,叫个大坏蛋我也不会变成真的大坏蛋。”
“死孩子,没大没小的臭毛病就是改不了。”良春氏依旧骂骂咧咧,问:“有什么事找寸风师傅。”
“寸风师傅答应给我做翘翘板!”小良满脸期待的看着良春氏,生怕妈妈不答应。
良春氏看向寸风,寸风道:“小玩意,反正今天下午还有时间,做个给小孩子玩一玩。”
“那就谢谢寸风师傅了。”良春氏说:“这孩子一年到头也没什么玩的,想玩具想的疯,前些日子老良他姐带他儿子来串门……哎,不说了,小良子还不快谢谢寸风师傅。”
“谢谢寸风师傅。”小良有模有样的道了一句,走到寸风跟前悄悄说道:“我们快走了,天黑了有大虫子。”
“什么大虫子?”寸风愣住了。
“就是很大的大虫子,还能吃人,爸爸都打不过,天一黑家就要锁门。”小良说得很恐怖的样子,寸风翻了翻白眼,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寸风在乾坤担当中拿出一把斧头和砍柴刀以及一把细锯,便和小良出门了,不久,良春氏找来良婷,说:“你弟弟和寸风师傅出门砍料去了,毕竟是个生人,我有点不放心,你也跟着去吧。”
“哦。”良婷应了一声,走出门外,熟悉的道路,放眼看去是数不清的山林,看也看不尽。斜斜的一条路下了山岩层,循着伴着庄稼地山路一路向西而去,那是一片很大的杉树山林。
良婷明明看见寸风和小良子就在前面不远,可是一直走着到了杉树林下面,眨眼就不见了他们的身影,良婷直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四下无人,空荡荡的寂静。
心中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有回去的意思,可回头一看已无路,自己只身在茂盛的杉树林中,脚下无路可走。
良婷心一颤,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可怕,轻轻的唤了一句:“寸风师傅,你在哪里。”
话落良久,无人应答,就连回音也没有,风声也全无,虫鸣鸟叫销声匿迹,良婷忽然发现一切都消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耳朵遮住了耳朵。听得见,看得见,但犹如听不见看不见,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但在良婷心里是恐怖的。
她已经感觉到冷汗在肤体上不断的发冒,惊吓至极。
“铿铿……”
猛然听到远方有砍树木的声音,瞬间如救命的稻草,良婷慌忙而去,不顾杉叶扎的肌肤生痛。
然而,待走到声源地时却无物,声音也消失不见,这让她更加的惶恐,陡然间,那铿锵声又起,她又慌不择路的奔去。
结果是相同的,失望,惶恐,害怕等诸多不良情绪压至她心头,有种生不欲死的感觉,那一道声音不断响起,虽然知道结果还是一样,但依旧不放弃一丝丝的希望。
声音也像引她走出去一样,终于在最后一道声音,良婷看到了寸风,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一颗杉树下,背对着良婷。
“寸风师傅,是你吗?”良婷高兴的说道,走过去拍了拍他,所有的害怕烟消云散,总算松了一口气。
寸风一动不动,也不应答,良婷忍不住又拍了拍他肩,这时,寸风动了,缓缓回头,“啊!”的一声尖叫随之而起,良婷看到了一张恐怖的脸庞,那根本就不是寸风……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强烈的晕厥冲击着大脑,后面是一根尖尖的杉木,如果良婷就这样倒下,不用想也是戳个透心凉。
所幸,不知哪里钻出个寸风,化危机为微机,一把抱住了她,说:“良婷,醒醒。醒醒,良婷,你已经没事了。”
良婷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看到是寸风的脸庞吓了一跳,急忙发问:“你是不是寸风?!”
“我当然是了。”
一旁的小良也说道:“姐,你到底怎么了,傻傻的真可怕,他就是寸风师傅啊,难道还是大坏蛋?”
良婷看到小良之后,又仔细看了寸风一眼,的的确确是寸风无疑,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如从阴暗中走出站在阳光下,不禁说:“他就是个大坏蛋~”
说着,舒服而安心的紧紧靠在寸风怀中,猛然想起什么,急忙走至一旁,面色绯红,羞愧不已,道:“对不起,我太紧张了。”
寸风两手一摊,道:“人之常情,换做是我也不会这样,因为这些东西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哦哦。”
小良在一旁偷笑不已,在良婷耳边悄悄的说:“姐,你可坏了,竟然和寸风师傅抱在了一起,别以为我是小孩子不懂什么,我可懂着呢,前次大表哥和大表嫂来串门我可是偷偷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的。”
“去去,你这个死孩子。”良婷推了他一下,咬牙切齿。
寸风摸了摸胡渣子,四处走动细看,这颗树拍拍那颗树摸摸,似乎在猜测着什么,良婷两姐弟见他不说话也不敢提起话茬子。
忽然,寸风对良婷问道:“刚刚你是不是看到一个东西很像我?”
“嗯。”
良婷又起惊恐,有千言万语,却不想描绘出来,寸风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知道,你这是迷了路,简单来说就是碰到了撞背断路鬼。”
“啊!”良婷瞪大了眼睛,小良子一听到鬼这个字吓得抱住了良婷,嘴上说道:“寸风师傅,我想回家。”
“嗯,你们等一下。”
寸风背起已经砍好的木料,拿出一条随身携带的红绳,系在一枚帝王铜钱上,套四结,双手撑开,铜钱临空摆动,最终,停在了某个方位。寸风很详细的得知到情况,走到一颗畸形杉树边上,拿出一张困煞黄符,作势一首,嘴上念了几句:“一寸二寸,八方大位,道法乾坤,隐无,遁无,虚无,煞阴无,立柱当金,非开勿出!”
接着,黄符贴在了树上,又将红绳以及帝王铜钱一同结绑,随后抡起斧头在畸形杉树上劈了四斧。劈得很恰当,均匀而不外露,斧口不深不浅,三寸长半寸宽,有着三长半宽封棺之意。
“好了,我们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寸风走过来说道,两人奇怪的看着他,好像刚刚这一切是在做梦。
“寸风师傅,你刚刚在做什么,是抓鬼吗?”小良子鼓着勇气问道。
寸风一笑,“人世间哪里会有鬼,走吧,小孩子别多问,问多了鬼就会找到你,然后吃掉你!”
小良缩了缩脖子,嘟嘴道:“我才不信,你自己说没有鬼的。”
“呵呵。”
几人走出了山林,来到庄稼地间,眼看天色渐渐黑幕,不由加快了脚步,良婷几次三番想问寸风之前那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又亚于刚刚在他怀中之羞愧,一时间竟不想与他言语。
一入门屋,老良也是刚刚从地里忙完回来,良春氏忙着酿豆腐也没时间来做饭菜,良婷二话不说在伙房里忙碌了起来,很熟练的操弄各种器皿。
小良围着寸风打转,好奇的看着他忙弄各种工具,这是在伙房外,寸风从担子里拿出了凿刀小刨等匠具,展开了制作对角翘板的匠活。
木料是杉木,六寸半的直径,只有二尺余长,是一个弯弯的弧形,这种程度的木料是很难寻找,但师匠们一般寻找得到。
首先是细锯去边皮,这项制作过程颇为复杂,包括起锯,道锯,偏锯等等,一样也马虎不得,用力要恰到好处,上下拉动也得一丝一毫的精确到位。虽然这些工作可以放大粗略的来制作,同样的工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来完成,但像寸风这样级别的师匠所追求的是完美,不留一丝瑕疵,精益求精。如果粗略的下去,不仅让人看不到你的过人之处也会大大降低自己的手艺熟练程度,这种师匠是不求上进的,没人会雇工。
从一个工艺品的小细节可以看得一名师匠的修养程度,做到了自己能做到最好的,得到不仅是丰厚报酬,还有夸赞等,最重要的是别人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你介绍何处有匠活等等,这样下来匠活也不会断隔,到了年尾总能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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