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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死亡汇总

女儿说得理直气壮还兼有些委屈,若是往常,他绝对听任女儿撒娇,可是今天这一次不一样。那个琴声带给张晓亮莫名的焦躁。

“听着:以后你要去爸爸挑选的钢琴学校学琴,在那里你愿意怎么弹都可以,不过回家绝对不许弹!”

抢到女儿身前狠狠盖住半启的顶盖,拉下键盘盖,将钢琴罩好,张晓亮的动作一气呵成,回过头看向女儿的时候,甜甜已经扁了一张小嘴。

单方面的做了决定,“妻子”刚刚从卧室出来,在他动怒之前一声不吭将甜甜抱开,这种驯服让张晓亮心里很受用——真正的汪澈是大小姐脾气,绝对不会这么顺从的。

“乖,爸爸给你买你上次想要的娃娃。”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张晓亮重新露出了慈爱父亲应该有的表情。

这场事件就这样结束了,岳父保住了他的宝贝女儿,自己保住了自己的地位,舒佳保住了她的小命。

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很好。

第四章尸体农场

正式收假的张晓亮甫一上班就接到了一个大案子。

“什么?一个小村子的后山里发现了几十具尸体?”走马灯似的将下属整理上来的调查报告翻了一遍,在看到落款处的日期的时候,张晓亮皱眉了,“这是四个月之前的案子?居然到现在毫无进展!你们这帮人拿着纳税人缴的税款混日子啊?”

“可是当时警长您不在……”下属嘟囔着,随即被张晓亮再度刮了一顿。

“没有我你们就不会破案了啊?”

嘴里骂着,张晓亮心里倒也有些得意:自己的专业能力果然厉害,他在的时候,除了那些需要长期跟踪调查的案子,没有一件案子三个月内还没有破的。而且能交到自己这边的案子,多半都是别人破不了,有相当难度的案件。

心里得意着,张晓亮开始细细的阅读资料。

那是下县一个叫“汾岭”的地方。占地不小,可都是山地,整个村子的人口也就六十八人,务农为业,是个相当落后偏僻的小村子。就是这样的地方,居然发现了比它全村人口还多的尸体。

死人比活人多的村落……真够邪门!

而且……汾岭?这个名字很熟悉啊……正想着,张晓亮习惯性的向末页翻去——多年来,他一向要求下属调查的时候,将案件中出现过的地名相关报导,全部收集列在后面的,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

看到倒数第四页上整版的报纸复印页之后,张晓亮露出了一抹微笑。他果然没有记错,这个小小的村子,正是前段日子大事件的主角!

当时他没有经管那件事,据说调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疑点,只是个诡异迷信的村子造成的惨剧而已,于是便不了了之,其实那件事并没有引起警方多大的重视,在医学界的影响恐怕还要大些。可是这样一个村子,怎么又出状况了呢?

张晓亮皱着眉,返回前面继续未完的阅读。

案件的起始点在一个叫做郑宝仁的男人身上。去年十一月初的时候,有人在村后的山坡上发现了一名男子,被发现的时候该名男子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全身可疑的布满鲜血,害怕的村民想当然的报了警。

由男人来到这里的路径不难判断,在他昏迷的地方后面,就是那个小村子禁忌的后山,员警在进入后山调查之前,受到了有着极大迷信情绪的村民百般阻挠,可是突破阻挠进入后山之后,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虽然一早便知道这里是坟地因而有了心理建设,可是某名员警在更深的地方,发现了地面上的裸尸!越往里走越是惊人:光是裸露在地表的尸体就有五具,其中两具肢体有破损〈其中一具被分尸〉。

深深浅浅埋在土壤内的尸体约莫四十具,之所以用“约莫”形容亦是因为其中部分尸体残缺不堪,无法判断完整性。

东边甚至有一个沼泽,沼泽外面有三具明显刚刚被人翻出来,呈泥炭鞣尸状态的尸身,经过仔细打捞,沼泽内还有三具同样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同年分,不同的状态,可是大部分尸体都是被人随意埋放的。

到处都是尸体,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尸体农场!

属下尽职的将每具尸体拍了照,每张照片都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看着其中一张照片上,仅剩半张脸的女尸黑灰中透着青的肤色,连多年来死人见多了的张晓亮也情不自禁有点反胃,匆忙将照片部分翻过去。

“我们在照片中的地方,发现了疑似郑宝仁行李的东西,这里的土壤有被挖掘现象。”下属看张晓亮看到了某页,于是小心的上前解说:“郑宝仁,现年三十四岁,T大出身,职业……盗墓人。”

“盗墓?不会吧?这年头还有这种职业?我还以为这种职业早就埋到棺材里了呢……”

“郑宝仁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唯一活人,根据现场挖掘痕迹……我们也不能断定他究竟是被人意图掩埋或者……总之,很可疑。”

“……嗯,没错,受害人或者嫌犯,再不然还有可能是目击者。把他抓起来了吧,问出点什么没有?怎么没有写?”往后翻了几页始终不见郑宝仁的笔录,张晓亮挑了挑眉毛。

“是的,可是……”回答着长官的问题,下属有点为难的摸了摸下巴,“那个郑宝仁……完全无法配合笔录。”

“嗯?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人也没有问出来?”张晓亮不满的哼了一声,跷起了二郎腿。

“他……这里似乎出了问题,现在还在相关医院的监护下,我们没有办法……”下属指了指自己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下轮到张晓亮不解了。

……

法医室位于警局后面的东南角,掩映在树木中间,是一栋白色的二层小洋楼。几乎每一名刚入局的员警都好奇那是谁的办公室,结果在听到答案之后都会变得一脸惊恐。

不过自从入行第一天起,就和这栋建筑再也分不开。所有的案件侦察,几乎都是从法医鉴定开始的,检验尸体、确认死亡方式……是法医的使命。

做为多年经验的员警,张晓亮和法医室的关系相当不错,现在的法医室主任是王一函博士,有着将近二十年法医经验的王博士,是一名出色的法医病理专家,帮助警方成功破获了不下百起案件。

“你们这帮家伙,居然一次将一年分的‘东西’给我运过来了!”

一进门张晓亮就听到王一函大声的抱怨。虽然抱怨,不过他的脸上却有遮掩不住的窃喜。

“真是抱歉啊!”张晓亮说着,皱了皱鼻子。

尸体看来真的太多了,他注意到连王一函的解剖室内都摆放了几台崭新的冰柜,用脚趾头猜他都能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

“味道有点重是不是?没办法,‘人’太多了。”王一函看着张晓亮的动作,就知道他是受不了这里的味道,于是从口袋里摸出备用的口罩给他,张晓亮感激的戴上。

“那边那位老兄是十年前死的,死亡原因大概是肺病;那边的小姐是头部重击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十五年前;那边的那位是二十年前……”

拿出一份厚厚的报告,王一函对照着编号与张晓亮一一解说:“这些尸体毫无共同点——当然,除了他们都是死人以外。”

“没有共同点……么?”张晓亮皱了皱眉。正如王一函所说:这些死者死亡原因不尽相同,死亡时间不尽相同,看起来真的没有共同点,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死者太多,时间太久远,我们没有办法一下子完成全部尸体的详细检查,而且尸体大部分已经腐败,想要辨别出死者本来面目,还要等专家将他们的颅骨还原出来才行,不过就目前已经还原出来的部分来看……那些人都属于各种原因无人认领的死尸。”

“啊?”

“而且……”王一函忽然拿起手中的资料,指出时间栏让张晓亮看,“你看,我把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初步汇总了一下,虽然时间不确定,不过这些尸体死亡时间最早是二十三年前,最晚是前年。”

“嗯,最新一具尸体是一位女性,因为她被放在了沼泽里,尸体保持比较完整,所以很好判断。经过调查发现死者在前年三月左右由于车祸被送医,最后死在了那家医院。

“因为被撞的时候,身上所有证件都被抢走了,所以无法判断身分,医药费也没有人支付,对于医院来说是个累赘,最后放入医院的停尸间不了了之,如果不是这次咱们派人去询问,估计那家医院还不知道自己停尸间少了‘人’呢。”

“……”摸着下巴,张晓亮想着这件事,本能的知道这是一条线索。思考半晌,张晓亮站起身,“王博士,麻烦你有了新线索继续告诉我,需要帮忙也尽管和我说……”

“呵呵,没问题,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需要一批新的冷藏柜,你看,这些家伙们睡冰箱太可怜了,有的甚至‘单人床’睡了三个人,呵呵……”扶着眼镜,王一函笑着送客。

闻言饶是张晓亮也打了个冷颤——同事这许多年,他始终受不了王一函总是这样的说话口气。

“那么明天见。”点了点头,张晓亮正要开门,忽然……

“你太太最近好么?”

愣了愣,张晓亮再度点点头,“很好,谢谢你。”说完,他随即离去。

……

张晓亮回去之后,就派人去往各家医院调查,这二十五年间停尸房的装载情况。

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这里会有一些启示性的东西在里面,重点调查对象是王一函提到的曾经住过那名女性死者的医院。然而事情一开始就不顺,先是时间问题,时间跨度太大加上人事调动问题,很多资料已经缺失。

再有,即使是警方介入,院方也不愿意将停尸间的事情透露给外界。哪里都会有一些龌龊的事情,张晓亮知道,很多无人认领的尸体保存,对于医院来说是累赘,他们不能把尸体扔出去不管,因为那样会牵扯到医德问题。

但是警方对于调查不出来的尸体,相当多的情况下会丢给医院看管,然而管理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很多尸体的器官被偷偷拿走,再不然就是做了医学院学生们的解剖教材,这种发死人财的事情是不足外人道的。

所以到了最后,他们只能私下调查。

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然而就在张晓亮懊恼的时候,事情却在另外的地方有了发展。

……

这个村子里的后山是禁忌,村民不会私自上山,就导致了守坟人这个职业的产生,住在山脚远离村子的地方,守坟人负责保护尸体不被山上的野兽侵犯。

留在村子里继续调查的员警得知这件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村子里的守坟人询问情况,然而……

“那个村子的守坟人死了两年了,还没有找到新的守坟人。”

一名员警无意中的一句话,忽然让张晓亮心中一动:两年?

和王一函提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基本吻合!

虽然可能只是巧合,可是破案的时候任何巧合都要当做线索对待,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深入下去,案件竟然真的有了突破:那个守坟人来到汾岭的时间,正好是二十三年前!

一个异乡人独自一人来到陌生的偏僻小村庄,做起了守坟人这种诡异的职业,一做就是二十多年,第一具尸体死亡的时间是他来到汾岭的时间,而最后一具尸体来到的时间则是他死亡的那一年。

“嗯,他经常会外出啊,因为他是从外面来的,又会开车,所以村子里的采购都是交给他的。每隔几个月他都会出门采购的。”

某位村民回忆似的话,为确认他的身分做了进一步的指正。

那个人姓段,村里人称他段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资料留下。没有资料不要紧,他留下了一个外孙——李帆。

“接下来就是联系那个叫李帆的年轻人了。”看着重新整理的资料,张晓亮感到一丝破案的曙光。

……

李帆,男,二十三岁,现任B市某所明星高校的英文讲师。

“请问……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看着自己对面直直盯着自己的一色便衣员警,年轻的英文讲师悄悄擦了擦冷汗。

张晓亮微微一笑:“你不用紧张,我们是C市警察局的,我是张晓亮。”递出自己的名片,张晓亮看着对面的男子接过名片,仔细的看了看。

“段先生是C市的原籍吧?”

“不,我不是市里的,我老家是C市的乡下,一个很小的村子。”对于自己是乡下人这件事,李帆从来不避讳。“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不,我找段先生没有事,我是想知道段先生外公的事情。”

“我外公?他已经去世了。”

“请问段先生对你外公有什么了解么?”

“外公……他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

接下来的时间,李帆感觉自己彷佛被人审问一般,反复被人询问着外公的事情,很明显他的答复并没有让对方满意,从对方翻来覆去追问同样的问题这一点可以了解,可是透过这次询问,李帆倒也终于发现:自己对外公的了解还真的很少。

李帆想着自己的心事,对面男子一直打量自己的目光令人讨厌,那是一种完全不信任的目光,不过对此李帆倒是坦荡荡:他确实知道的都说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请问员警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打听我外公的情况?”

李帆问的直接,对方看了看他,半晌摇了摇头。

“对不起,目前我们无可奉告。”张晓亮盯着李帆,想要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隐瞒,可是失败了。

不知道是对方太精于演戏或者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总之目前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这件事没有报导出来,一般情况下不到致命地步的案子,都会等到破案才报,这也算警察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看着对自己点头示意完毕便离开的员警们,李帆坐在原地,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都没有过好,这些员警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的,他想联络老家的孟婆婆,可是孟婆婆又没有电话,每次都是她联络自己。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李帆心神不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陌生的号码,是手机打来的。

“小帆……”

苍老的声音……是孟婆婆!李帆一下子抓紧了手机。

“婆婆,下午有员警过来问我外公的事情,老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我们很好,小帆,你听着,这段时间你千万要老实,哪里也别去,和你那个室友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回来,听到了么?”

说话一向慢悠悠的孟婆婆居然说的如此仓促,李帆心中赫然一抖——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婆婆,您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回来……你什么也别问,千万不要回来……你会被找到的……会被……”

孟婆婆接下来的声音小而短促,就像儿时听到她念经时候的那种速度,孟婆婆只是反复念叨着,对话止于电话另一端的“嘟”声。

保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良久,李帆终于发现对方居然挂断了电话!

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事不宜迟,李帆当天便向学校请了假,回家收拾行李。

……

段润之,男,西元一九四七年出生,早年留学英伦,双料博士,二十年前是国内顶级的法医学家。

现在国内顶级的五十四位资深法医中,有四分之一出自他的门下,然而二十三年前段润之却忽然消失,出版过两本在学界广泛受到赞誉的专业书籍之后,再无消息。

仅凭李帆说出的外公姓名,居然查到了这么多消息,是张晓亮没有料想到的。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当看到这个人的赫赫功业,张晓亮直觉认为这就是下午那名年轻人嘴里的乡下人外公。

照片中那名看起来严肃的中年男子,是段润之留在外界的唯一一张照片,看起来和下午他外孙口中描述的外公感觉很像。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那么这件事很好理解。”从张晓亮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王一函这么说。

“这些尸体虽然看似没有共同点,可是仔细想的话,他们的摆放还是很有规律的,似乎是有人刻意要将他们按照不同的方式摆放,就好像观测什么一样……没错,这么想就没有什么异常,绝对是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那个人就是这样疯狂的学者,为了追求他心中的真理可以不顾伦常,当年他在学界一直非常优秀,可是始终毁誉参半的原因就是如此,他主张采用活体材料,事实重于理论,当年他就提议建立一个地点,专门埋藏尸体,从而观察各种尸体现象。

“想当然这个提议被一口否决了,那个年代这种事情被认为是不道德的,那次之后他就开始淡出,直到后来完全消失。”

张晓亮看着王一函,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有对那个人如此了解的人。

了然的笑了笑,王一函开口为其解惑,“他是我的大学导师。”

“真是看不出来!”

“我当年算是跟着他受益良多,那个人在学术方面没得说!可是性格方面真的……很古怪。当时离开的时候居然拿了一具尸体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张晓亮敏锐的注意到王一函肩膀微微一颤。不过这个可以理解。

“居然偷了一具尸体走?”

“……嗯,古怪……真的古怪。”王一函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只是一直重复着「古怪”两个字,彷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飞快的拿起旁边的档案开始翻阅,像是寻找什么,半晌翻到最后一页,再度抬起头的男人表情看起来有点呆滞。

“真是奇怪。”

室内一下陷入了沉静,张晓亮皱眉看着眼前的男子,不明白他刚才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要打破这种古怪的气氛,张晓亮咳了咳重新开口,“这样子的话,看来那个人的外孙倒是没有骗我。不过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挺老实的,看不出来是被那样的外公教养长大的……”

张晓亮说着,想起之前看到的李帆,岂料下一秒王一函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什么?外孙?”王一函一脸惊讶,手中的档案掉到了地上也没察觉。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张晓亮本能的问。

“段教授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会有外孙?”王一函说着,声音微微的颤抖。

这样的王一函是张晓亮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认识的王一函,是一位极其专业的法医学者,解剖过两万具尸体的他,是泰山崩于前也能笑呵呵说话的人,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变得这样惊讶?

不止是惊讶,简直是惊恐……

“他离开学界之后娶妻总可以吧。”张晓亮随口说着,不过自己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等等——那个李帆今年二十三,是他离开学界的年头,就算他一离开就娶妻生子……也留不下这么大的外孙吧?

张晓亮嘟囔着说着自己的疑惑,半晌耸了耸肩膀,“说不定是收养的孩子呢,没什么大不……喂!王博士你没事吧?”

抬起头的张晓亮被面色苍白的王一函吓了一跳。

“你说……那个外孙二十三岁?”王一函好像是在向自己说话,又好像没有。

张晓亮点了点头以后,王一函就保持着呆呆看向前方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张晓亮看到了一座冰柜,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心里一阵寒意,张晓亮慌忙转移了视线。

“张sir,我想拜托你件事。你明天能吩咐你下面的人,再去那个地方挖挖看么?”王一函忽然开口,声音不似刚才那样颤抖,可是他的脸色还是惨白。

“啊?他们不是把挖到的都送来了么?”

“……”王一函缓缓的摇了摇头,“你让他们再挖挖看,看看有没有一具女尸,大概二十多岁,皮肤很白,手上戴了一枚银色戒指的,长得……很漂亮。”

王一函嘴里描述着,彷佛那具尸体就在他眼前,他描述的太过详细,以至于张晓亮抖了抖——王一函疯了么?尸体耶!再怎么漂亮,埋了这么多年,也会变成现在放在冰柜里的那些东西的模样吧?

他猜想王一函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他嘴里描述的尸体,是段润之当年偷走的那一具。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也是自己这边破案的证据,所以张晓亮点了点头。

“我会让他们再去挖,你会不会弄错了?尸体再怎么保存完好,过了二十几年也……”

“有的,这个世界上是有那样的身体,无论怎么破坏都会重新完好……永远不会腐败……有那样子的身体的……”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王一函的视线再度变得悠远,口中轻声喃喃了两个字:“舒佳……”

双眼一下瞪大,张晓亮见鬼似的看向王一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你刚才说什么?”

“啊?说什么?我……说什么了么?你听错了。”醒过神来的王一函,却忽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着张晓亮和气一笑,风轻云淡。

“总之,拜托了。”

“郑先生,今天太阳不错哟,要不要出去散步?”四十岁出头的女护士敲了敲门之后自行进来,一边对坐在病床上疑似发呆的男人建议,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不等男人阻止,一把拉开了窗帘。

“唔!唔!”郑宝仁惊恐的用手遮住眼睛,许久没有见到自然光的男人,感到一阵彷佛即将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惊恐。

“我可不像原来那些小护士那样惯着你,人怎么可以不见太阳?想不见太阳那要等你进了棺材再说!”

不理会郑宝仁惊恐的反应,护士理直气壮的继续手里的事情,撤掉旧窗帘,将带来的崭新窗帘换上,换好之后也没有拉上,甚至还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

“他们都小心翼翼护着你,你说不拉窗帘就不拉窗帘,你说不开窗户就不开窗户,要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是不晒太阳搞的,不出门也就算了,至少屋子里见见太阳!对了,之前负责你的小吴病假,以后由我照顾你,我姓陈,你叫我陈姐就好。”

和那些刚出社会的年轻女护士不同,这位中年护士说起话来都比别人老气横秋很多。

隔着玻璃,耀眼的阳光洒在病房白色的地板上,洒在床上,洒在自己身上,眼睛终于适应了那股强光,郑宝仁惊异的发现自己不但没有化成灰烬,身体还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

进棺材的人才不见太阳——

那名护士的话犹在心头,“棺材”两个字让郑宝仁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原来,自己还活着。

郑宝仁一直有种错觉,自己在那个晚上就死去了。代替那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东西,自己被拖入了地狱!

不过,自己还能晒到太阳,自己还没死……

等到护士走后,郑宝仁忽然松了口气,慢慢挪到了窗户边,任由阳光洒满身,他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入院后第六十天,郑宝仁终于主动站到了阳光下。

……

时间一天天过去,郑宝仁看起来比原来好一些,不再每天把自己关在灯火通明的病房内,偶而还会出去散步,不过对于警方的盘问,他始终缄默。

警方每天都会派人过来,他们想从自己这里知道赵金魁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又怎么能和别人说个明白?

而且——不能说!郑宝仁不能想起任何一丁点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旦开始回想的话,就像这窗户,哪怕只是将窗帘稍稍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阳光就会刺眼的射入。那天的事情不是阳光,而是纯粹的恶梦!

心里用黑色窗帘罩住的回忆,只要稍微拉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想起那个人!

将窗户拉大了一些,郑宝仁用力吸了一口空气,感到心脏慢慢恢复了平时的节奏。

今天的盘问时刻结束,看着照例一无所获的员警懊恼离去,郑宝仁只是漠然站起身走到墙边。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边,现在有一个半人高的鱼缸,陈护士带人搬进来的,里面养的虽然只是些不名贵的金鱼,不过却对调和干燥病房内的湿度起了很好的作用。随手喂完鱼,郑宝仁再度折回了窗边,向自己左下方看去——

他现在住的是位于五楼的病房,楼层高病人少,是警方特意安插他进来的,在这栋病房左边还有一栋矮一点的建筑。

只有三层楼高的灰色建筑似乎也是一栋病房,由于建筑角度的原因,晒不到太阳的病房,大部分房间都像自己原来一样拉住窗帘,只有一间病房的窗帘是拉开着的。

里面住了一个女人。大概是三个月以前住进来的,由于病床是床头靠窗户安置的缘故,郑宝仁每天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瘦小,有着一头长发。

大概是太无聊了,郑宝仁习惯性的在每天喂完鱼之后,看一眼那扇窗户。也说不上来对方引起自己注意的原因,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例行公事。

那个女人没有手,这是郑宝仁观察了一星期之后才发现的,不管太阳多大也不能自己动手拉上窗帘,女人有点可怜。而且送医以来,没有一个亲属之类的人来看过女人,顶多有医生一样的人定时过来看望、送食物。

难怪她好的这么慢……

看着女人至今蒙了满脸的绷带,一边这么想,郑宝仁一边猜测着,对方究竟遭到过如何悲惨的事件。

如果说郑宝仁一开始观察女人的理由,或许只是无聊的话,那么在女人入院一个月之后,郑宝仁就是出于一种复杂的心态观察——那个病房有古怪!

入院后三个月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应付完员警,喂完鱼,郑宝仁习惯性的去看左下方那栋灰色建筑的某个房间,忽然发现里面多了两个人。

女人第一次下床移动了——虽然是被人架着,病房空了大约三十分钟,然后女人被人重新架了进来,进来的时候,郑宝仁注意到女人手腕上多了两只手——也是包裹着绷带。

刚才出去安装义肢么?可是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看着女人的背影,郑宝仁觉得自己好像有个地方没有想透。于是观察对方的举动一直继续,往常顶多半小时的观察行为一直持续了一天。

夜晚的时候,怪事又发生了。

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郑宝仁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时间,是医院规定会客时间结束的时候。可是那个女人的房间,却进去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然后架着女人出屋。十分钟后,又架着她回来。

郑宝仁这次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头了——

人不对!

从上午到晚上那名男子来之前的那段时间,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自己观察了三个月的那名女人!刚刚被男人架回来的那名女子才是!

虽然体形相似,可是自己三个月的观察是不会错误的!

郑宝仁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再次看向那名女子的时候,郑宝仁心里忽然一阵慌乱,然后狠狠拉上了窗帘。

后来的一星期,郑宝仁再也没有接近过那扇窗户,陈护士虽然对他这种反常行为感到怪异,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一星期后,等到郑宝仁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个房间的时候,他惊异的发现:没有人了?

空空如也的雪白病床上,再也没有了那名女子的身影。

三种可能:

一、出院了。

二、她转移病房了。

三、她……

“死了”两个字不断盘旋在郑宝仁脑海,他感到自己心里那扇黑色的窗,开始蠢蠢欲动,那个黑色的梦魇即将把自己吞没——从此他再也没有靠近过那扇窗子,即使透过它洒进来的,是温暖的金色阳光。

……

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医院里的生活除了有种被监禁般的不自由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有人洗衣,有人送饭,住院费警察局给报销,日子过的挺舒服,除了每天要见那些该死的员警以外。

“郑宝仁,你还是没有什么话对我们讲么?”

今天来的是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男子,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不过从旁边其他员警对他的态度来看,对方年纪虽轻只怕地位颇高。

郑宝仁观察着男人,习惯性的保持沉默同时,视线飘向了墙边的鱼缸。

“对我们长官你放尊重一点!说话直视对方的眼睛是基本尊重!”

马上有小卒怒气冲冲,这种行为再度证明了自己对面男子的地位,不过……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见他,按理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啊……

想着自己的心事,郑宝仁慎重的对上了对面男子的眼睛,仔细的看着对方的轮廓,比照自己脑中的记忆。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们在哪里见过面么?”

对面的男子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从手下手里拿过一迭资料。就这一瞬间,郑宝仁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了!

“你是那天在病房,带那个女人出去的——”郑宝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男子虽然一脸平静,不过对方的眼底却一下燃起了腾腾的火焰。

杀气!郑宝仁在一瞬间,感到了男子对着自己放出的敌意!

不过男子随即笑了,“是么?不过我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你有没有见过我并不重要,我们想知道的是你那天、那个夜里、在那个后山究竟见到了什么?”

男子看向自己的眼睛沉静冰冷,就像一条盯住青蛙的眼镜蛇。

郑宝仁再度缄默了。

“我……我说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相信么?”忽然,郑宝仁开口了。

相较于男子身后、他的下属对于自己居然敢开口,惊讶的跳了一跳的青涩举动,男子的反应异常平淡。

“你说说看,我可能会信,能错认素不相识的我,这种人脑子里的记忆……我要听一听才好判断。”

对方的话暧昧、狡猾。虽然他强调自己认错人,不过郑宝仁越发肯定那天见到的男子,就是眼前这名高级员警。

因为自己说出了见过他的事,这个人一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郑宝仁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低了头,“我……你们知道我的职业,我只是去那里盗墓的,路上碰到的年轻男子,带着据说从那里得到的古董,我动了心,所以……因为挖出了尸体,我被吓到了……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请相信我。”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那名员警却气定神闲,兀自追问。

“没……挖到的只有尸体……”

这种程度的回答,是他能忍受的最高限度,郑宝仁低下头,直到对方出门为止,一直保持那种姿态。

……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

那名男子的话犹在耳边,郑宝仁听到对方关门的声音之后,视线有些颤抖的飘到墙边鱼缸。

那里面,红色的贱种金鱼在水草中游来游去,由于自己这段时间悉心照顾,每一条长得都很肥,鱼缸底部是一些各色的石头,透过那些斑斓,郑宝仁颤抖的视线盯上了鱼缸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圆环。不仔细看会把它和石头混在一起,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出那其实是一枚戒指。

“那么,你盗到什么了……”

“没……挖到的只有尸体……”

还有……这个。

这是那天从“那个东西”的手指上拿到的戒指,证明那个晚上并非一场恶梦的铁证!

……

“不愧是张sir!我们四个月审来审去他都不开口,您今天第一次出马就让对方说话了!”

“说话?说的是谎话有什么用!”面对下属的马屁,张晓亮只是冷冷一笑:“挖出来尸体……被吓了一跳?盗墓人会因为挖出来死人吓成那个样子?而且他挖出来的尸体又在什么地方?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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