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顺兵营全是她的父兄。赵小露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轻轻道：“娘，洛记不是我赵家的，连我的也不是。洛记，是雪儿的。”
赵老夫人轻轻一叹：“我知道是昔日的六王妃的，可是六王妃早已了无音讯，要不然娘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小露，娘知道你心中的痛，也不想多说。但你父兄确实是兵营之主力，救大顺，则同时是救你父兄啊！”
“娘，战局未定，娘是操之过急了。”赵小露淡淡地道。
赵老夫人黯然地站了起来：“我知道小露心里的为难，娘也不多说了。只是有个人要见你，你愿不愿意见他？”
“谁？”赵小露不甚热心，是哪个嫂嫂么？哥哥们全在不同的战场上，自然各位嫂嫂们都着急。
“是我。”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一听到这声音，赵小露全身一颤。然她掌管洛记五年，终是练就了独当一面的本事，这会儿语气决然道，“既已形同陌路，没必要见与不见了。”赵小露说完，掉头就要下楼。
“小露……”赵老夫人与那人异口同声地喊住了她。
赵小露一顿，赵老夫人已赶紧道：“小露，我先走一步。人家既然来了，你还是留下一谈。小露，娘比你还心疼，你要理解啊！”说完，轻轻地抚着女儿的手，伤心地走了。
赵小露心中长叹，不得不转过身来道：“小鱼儿，小雁儿，你带着大家先离开吧！”
小鱼儿和小雁儿心下通明，连忙将一旁的闲杂人等全部带出。
全部清空，赵小露双膝着地，双手及地，冷冷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自然，面前这位要见她的，自然是大顺明皇风一鸿了。
风一鸿将赵小露轻轻搀扶起来，道：“一别经年，小露还好吧！”
“比五年前过得好多了。”赵小露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若是雪儿在，那我更加清闲自在，足可令神仙羡了。”
风一鸿站在那儿，仍是一身的气势。他望着赵小露好一会儿没说话，许久才道：“你离开朕，果然很对。”
“臣妾只想放自己一条生路。”赵小露跪着，不卑劣不亢地道。
风一鸿只凝着，半晌不语，也没有叫她起身。看来，他很乐意让她跪着，以显示他的权威。
“纵观千年女子，横穿大顺王朝……”赵小露只觉膝痛间，竟听到风一鸿的喃喃自语。这句话，她生生世世都记得。可是她绷着脸，当做没听见风一鸿的胡言乱语。
“我来，是要洛记的财力相助。”原以为他还要怎么样，谁知下一句就直奔主题了。而她得跪着回答他。
“洛记老板不在，无人做主。”赵小露镇定地说道。
“洛记现有主子不是你么，赵小露？”风一鸿显然直奔她而来，而且没打算绕弯子。
“皇上，民女现在只是洛记的一个帮手。只管替雪儿将银子赚进来，至于其它的，民女一概不知要如何办才好。”赵小露看着自己的膝盖道。
“难道，你想洛记因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而充国库么？”风一鸿冷冷地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皇上若想洛记消失，若想让忠贤侯和平海侯收兵抗议，大可将洛记收归大顺所有。民女没有意见，也没有权力阻止。”赵小露冷然道。这个昔日颇有气度的皇帝，如今竟穷到要用莫须有的手段来将洛记据为己有了么？那她当初可真是彻头彻尾看错人了。
头顶没有了声音，许久，久到赵小露以为人都走了，才听到风一鸿没有感情的色彩的声音：“赵小露，朕当初见到的你，可不是如今这样伶牙利齿的你。”
“赵小露如今是一市井小民，最为利欲熏心的商贾，当然最需要的是伶牙利齿了。”赵小露低头回答。
“市井小民？市井小民！”她听到风一鸿在笑，“市井小民啊！”
风一鸿笑得有丝忧伤，让她跟着有丝感伤。五年的岁月，果然将人与人之间拉得更远了。
“你真不担心你的兄弟在战场上的生死存亡？”他问。
“那是皇上的事，不是我一个小女子的事。”她答。
“你可以恨我，不可以拿一个国家的百姓来作为恨的把柄。”他说。
“我谁也不恨，只想替洛雪儿守着她的洛记，若万一哪一天有人来问我要洛记，我可以交付于她。”她沉静至极。
“也就是说，你不愿意出借银两了。”他总结。
“银两是洛雪儿的，不是我赵家的。”她亦总结。
一片静谧。
“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亡国君，小露，你会不会施我一碗粥？”他问得清清淡淡。
赵小露没有回答，只将头沉沉地低了下去，让自己的一滴泪珠儿无声地掉落。
风一鸿没再劝说她。也未等到她抬起头来，一任她接着跪着，直到他的脚步声下到一楼，赵小露才微微抬起头来。洛雪儿当初哭不能号啕大声，恨不能将之粉身碎骨的情景，竟也在她身上出现。赵小露的双眼，已是泪盈盈了。她却只将衣袖一甩，顿时将一脸泪水洒落。
“小鱼儿，小雁儿，我们不看账务了，现在回落雁小居。”赵小露下得楼来，竟笑意盈盈地对着两个丫头道。
回落雁小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等回到落雁小居，做点零碎事。小鱼儿和小雁儿就开始做饭。吃过晚饭，南宫小武睡去了，小鱼儿和小雁儿将衾被整理好。赵小露道：“你们两个先睡吧！”
赵小露全然不会武，小鱼儿和小雁儿不放心，一年到头就在她房里铺床睡。这会儿两个丫头答应一声，只躺上去。只有小鱼儿沉沉睡了，小雁儿却警戒地不敢睡着，只在那儿想她自己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