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羡宁送沈洛霓到院门口才离开,进了屋沈洛霓长长地伸个懒腰,吩咐暖倾去告诉房里的人,“就说我被禁足一月,别去管他们,看看谁勤快往外跑,统统不要。”
“是!奴婢这就去!”
自从上次从染晴轩一次清掉几乎全部的下人之后,暖倾明显察觉到沈洛霓对这些新进来的人抱有戒备心,不过还好,对她们这些身边的,倒是一如以前。
泡了澡舒服的躺在床上,脑子里慢慢回放今天的事情,嘴角挂了轻笑,虽然出去一趟得罪了太子,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她并不是很怕。
而且还交到了恒阳那么可爱的朋友,不管怎么说,好像一下子觉得自己在这世界也不是一个人了。
不免又想起苏瑾繁,好像他也挺爱笑的,笑起来怎么那么好看呢?在床上翻滚了四周半,又盘腿坐起来,好像想到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睡不着了……
越想清空脑袋就越记得详细,连做瑜伽都不平衡了,沈洛霓停下动作,支着下巴,想到今天苏羡宁给她的紫玉佩。
因为不知道放哪里好,就放在了枕头底下,随手掏了出来,今天还没好好看看呢!
雕工成色自然都是顶顶好的,只是常见的佛像也雕的似真的一样,沈洛霓叹为观止。
沈洛霓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玉饰,喜欢的不行,但同时也下定决心,要赶快找借口把东西还回去。
玉牌背面还雕字,浅雕的小篆,沈洛霓凑近了盯着才能看明白,小声念出来:“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沈洛霓轻笑,没想到苏羡宁会刻个黄昏谒来警醒自己。
意思也简单粗暴,今天过去了,生命就衰减了,像水中的鱼,水渐渐少了,还有什么可快乐的?就是说时间以过你的生命马上要玩完,你还瞎得瑟啥?还不知道痛苦呢。
还以为会刻上很高深的,不过沈洛霓还是不懂,他看起来也就是得过且过的闲散皇子啊,每天这里发发呆那里发发呆就过去了,斯有何乐?
低头盯得脖子疼,沈洛霓活动一下,门外听房的暖倾问道:“小姐可要吹灯睡了?”
“哦不急,我写写字,累了再睡。”
“小姐今天跑了一天还不累吗?”
“倒不是,就是精神得很,睡不着,你进来帮我研墨吧。”
“诶,奴婢这就来。”
披了外袍到书案前,暖倾已经研好墨洗好笔等着了。沈洛霓敲敲脖子道:“你去书架上帮我找《中庸》《大学》还有《诗经》,接下来可就靠这个过日子了。”
暖倾边找书边问:“可是小姐,你怎么被禁足了还那么高兴呢?”
“没什么,闯了大祸才罚我禁足半月抄书三百而已,我不该笑吗?”
暖倾想想好像也是,“还好没挨家法,听说小姐跟太子吵起来的时候,真是吓死奴婢了,小姐果真是到哪里都不肯落人下风呢。”
“死丫头,还排揎起我来了是吧?”
暖倾笑笑把三本书放在桌上,“奴婢这说的可不是真话嘛?不过三百篇还要一字无错,侯爷可真是狠呢!”
“这有什么的,反正我就抄,有没有错就看你们挑咯!”
“啊……”
“对了,明天张大福的妻子会过来,你就将她从后门引进来就好。”
“什么?她还要来闹吗?!”
“没事的,是我叫她来的,那帮想骗钱的家伙们,看着钱没希望应该不会再纠缠那么多了,她一个人带孩子也可怜。”
暖倾翻翻手上的书,也感叹道:“是挺可怜的,可是……”
“好了好了,先别让寻珂让知道。”
暖倾愣愣的看着沈洛霓,鼻子一酸,道:“小姐……”
沈洛霓笑笑:“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只是有些事先缓缓罢了,寻珂又没做错什么。”
暖倾还是很不放心,低头默默地研磨,沈洛霓看她情绪很低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么说,暖倾太心软,尤其是对身边的人,十分敏感。
“暖倾,墨够了,你把《大学》念给我听,我懒得边看边炒。”
暖倾一愣,还是听话的打开《大学》,偏偏有许多生僻字不认识,念几声又不得已停下来问问沈洛霓,渐渐地就忘了刚才微妙的酸涩。
因为不时停下来教暖倾认字,也就写坏了好几幅字,还好渐渐地暖倾也上了轨道,主要是尴尬悄悄化解,这就够了。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因为昨晚抄书,劲头一上来跟嚼了炫迈一样,根本停不下来,好像白天的游园也没那么累了,加上早上不用去请安,生生睡到日晒三竿。
百灵“笃笃”的敲门,轻笑道:“小姐?小姐?您还睡吗?有客人呢张家嫂子来了!”
沈洛霓微微抬起头,其实早就醒了,赖床不过是享受一下而已。
懒懒的应道:“先请两杯茶吧,我就来。”
“奴婢知道了!要叫寻珂姐姐伺候小姐洗漱吗?”
“多大点事,不用了。”
“是,奴婢知道了。”
虽然她说不用,寻珂还是在门外候着了,沈洛霓没叫她进门,自己洗了脸,又到案前,昨晚熬到半夜也算没白熬,抄了也有二十来份。
沈洛霓提笔继续写,昨晚听暖倾念了那么多遍,也记下来不少,抄了几张之后寻珂敲了门。
“小姐,要见那张家嫂子吗?”
“嗯,我这就来,进来帮我找身衣服。”
“是。”
寻珂打开衣柜,偷偷看在案前专注的写字的沈洛霓,心里很难受,她以为昨天去一趟游园小姐已经忘了那件事,今天张家嫂子找山门来她才意识到,是自己自欺欺人。
沈洛霓身着淡青色的长裙,裙裾上飞扬的樱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坐在镜前,让寻珂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斜插了一支戏蝶白玉簪,简单却显得清新优雅。
沈洛霓很满意,刚要起身,身后的寻珂却忽然跪了下来,沈洛霓一愣,但也大概知道什么意思,只道:“起来吧。”
“奴婢知道错了……就算小姐不说……”
“寻珂,我早便说过,从我醒来开始,我就是另一个人了,我不傻,你们是我身边最可信的人,我希望你们别出什么问题,这次本不怪你,可是你们习惯了,习惯以前的生活方式,以为所有事情靠躲就能躲得过去。”
“小姐……”
“唉……如果让我继续过那样的日子,我宁愿当初我就死了。”
“小姐!您说什么呢?”
沈洛霓透过角窗望出去,莫名有些失落,一瞬间觉得以前的沈洛霓又活了回来,体会到她的无力和悲哀。
“寻珂,以前我过得好吗?”
寻珂愣住,以前?现在想想似乎很遥远了,那时候每天与其说伺候沈洛霓不如说伺候沈栖霞,别说过得好,简直憋屈的要命,偏偏那时候小姐又什么都看不清,也不听劝告。
现在小姐聪明大胆,也不再与沈栖霞为伍,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好得不行。
小姐说的对,以前那些日子,有时想想,或者真的没意思,是她们懈怠了,以为小姐开心就好了,以为好人有好报,小姐一定会好好的,到头来因为自己的懈怠,倒是给小姐找了事……
“小姐,奴婢往后再不敢这么想,这么得过且过了……”
“只要你们能多少明白一点就够了,这次的事情也不怪你,同夏和周妈妈你去说就是,别太自责,出了事就去解决,自责是没有用的。”
寻珂点着头还哭了起来,沈洛霓最受不了这个,连忙叫起:“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往后的日子你可记好了,我才是你主子,除非别人身份比我高,要不然统统不许跪,你们是我的身边人,可金贵着呢!”
寻珂抹着眼泪起了身,沈洛霓无奈的笑,再看一眼镜子也就起来,“张家嫂子也等了好一会了,我们走吧。”
连玉欣等在偏厅心如火燎,张灵勤早就叫走好几次,他才不信这个害死他爹爹的女人约他们过来有什么好事,偏偏母亲一定要来,这下好了,人都看不见?!
沈洛霓在门外就听到张灵勤不满的声音:“娘!您怎么还信那个女人?我们走吧!我们去找吴叔啊!娘!!”
沈洛霓推门进去,就被风风火火冲出来的张灵勤撞了个满怀,寻珂和暖倾大惊,都跳起来把张灵勤拉开让后挡在沈洛霓面前。
张灵勤羞红了脸,原本来气呼呼的,现在见到沈洛霓话都说不出。连玉欣吓了一大跳,这孩子太容易激动,没想到冲撞了人家金贵的五小姐,当即跪下磕头哭着求饶。
沈洛霓好气又好笑,拍拍被撞疼的肩膀,对寻珂和暖倾说:“你们两个,多大点事,吓到人家了,还不扶嫂子起来。”
众人愣住,一个大家小姐被男子撞的歪倒就这么两句?连脾气都没有?!
两个丫鬟还是把连玉欣扶了起来,安慰道:“嫂子别担心,我们小姐不是小气的人,她说没事了就是没事了。”
沈洛霓坐下,看了看送上来的茶,皱起来眉头,招暖倾到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暖倾红着脸忙把茶撤了。
到了屋外就教训起奉茶的婆子:“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叫你们上这些茶末?谁叫你们给人脸色了?”
奉茶的婆子是沈仲安新调上来的,平时很少用上,小姐的茶都是两个大丫鬟亲自泡的,本来想今天好好表现一番,没想到……
嗫嚅不安地说:“我看小姐也不理她,又是个贫贱人,这些天她家里又来府上闹,就想着给她些脸色……”
“多事!小姐的客人轮得到你来给脸色?少拿以前伺候别人的规矩,往我们小姐身上套,往后老实些,收好你的心思!再去泡一泡茶过来!”
婆子连连点头,接过暖倾手上的茶杯,一溜小跑就去了。
新茶上来,连玉欣也不敢拿,还在为刚才儿子的冲撞心存不安,偏偏张灵勤又不肯道歉,红着脸犟在一旁。
沈洛霓摇摇头道:“嫂子不必担心,我不在意这些的,只是往后张小兄走路还要慢些。”
张灵勤别开脸,还挺大声“哼”了一声。
沈洛霓挑眉,“臭小子你还挺不给面子啊!”
沈洛霓此言一出吓了众人一跳,沈洛霓也觉得不妥,又说:“我不怪你了你还那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还该我向你道歉不成?”
张灵勤回过神,脸还因为刚才撞到沈洛霓柔软的身子而通红,听到沈洛霓的话,不情不愿的道:“刚才是我莽撞了,要打要杀随你便!”
“嘛……我就当你在道歉吧。”
“哼!”
沈洛霓觉得这家伙还挺好玩的。
敛了笑吩咐众人:“不用伺候了,上好茶就出去守着吧,我跟张嫂子说说话。”
“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