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建华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这难道不是开玩笑的吗？！
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要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打了大哥一顿吗？他难道就不该打吗？事情都是他儿子挑起的头，如果不是他不好好教儿子，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掉进水里差点淹死！如果不是他事发后不想着该怎样弥补，而是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他儿子怎么敢糟蹋自己给闺女带的东西！
今天他可怜的闺女病还没好，就又被莫建敏打伤，头上的血口子留出的血沾满了他的手掌！他们这些始作俑者和帮凶却还是无动于衷！或许他们还曾经担心过是不是要负责任，不过还不是转头就忘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敢这么肆无忌惮？如果换了村里的其他人，他们还能安心的作着自己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吗，他们敢吗？
莫建华这样问自己。
答案当然是很明显的，他们不敢。
因为换了村里的其他人，哪家不会堵上门来骂，不骂得他们不敢出门，只能恭恭敬敬的赔礼道歉，赔偿所有医药费又怎么会罢休！
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做还不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在那个家，在那群人眼里，都他妈是一文不值的臭****！
抬眼看看同仇敌忾的莫老大莫老三，莫建华冷笑一声。再看一眼暗含担忧的莫老二夫妇，心里才稍显安慰。还有躲在黄招娣身后躲躲闪闪眼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一见自己看过去就立刻缩回脑袋，莫建华恨不得冲上去把她也打一顿！
莫铭本来看着莫建华一副受到巨大打击不堪承受的样子，心中也微微的有些心软和不忍。…其实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老七……
刘金花大口喘着粗气刚刚挤进自家地头，还没站稳呢，就听到老头子的怒吼。一听，乐了，刘金花是十二万分的赞成，那一家子的丧门星，喂不熟的白眼狼，就该赶出去，看他们还敢作妖！
她刘金花就等着他们一家子没饭吃，滚回来求自己，到时候她看在他们苦苦哀求的份上，还是会收留他们的，毕竟也是自己肚里爬出来的，也不能看他们一家饿死不是，自己真是菩萨心肠。不过嘛，也不能白吃白喝，到时候家里地里的活都得有人干呐，谅他们也不敢再偷奸耍滑。
刘金花心里想得美美的，想象到以后她把老七两口子治的服服帖帖的，那日子过得才叫美呢。
等刘金花两手拄着膝盖，总算是把胸前这口气给喘顺喽，再一看老头子那脸色好像没那么黑了，不好，这是要心软了，这老不死的怎么总在紧要关头拎不清！
又见女儿被她弟弟吓得不敢露头，刘金花赶紧冲下去，也顾不上踩坏了稻谷，一溜烟的冲到黄招娣面前，一把扯开她，见后面的女儿好好的，这才转过身来，老母鸡似的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莫建敏。
横眉竖目的怒瞪小儿子莫建华，嘴里更是不饶人：
“你是想干什么？你还想打你姐姐不成，老娘告诉你，你感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有本事你今天就从我身上过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娘养你这么大，你就这样对我们一家啊。老娘当初生下来就后悔了，本来要把你扔后山喂狼的，不是你爹不让，今天就没有你这个不孝子了！你看你把你爹气的。乡亲们呐，你们都来评评理，这个不孝子是要活活气死他爹娘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受这份罪。早知道是这样，就是你爹不让我当初也该把你掐死的啊……”
田埂上围了一圈看戏的人，个个都在看着刘金花精彩的像唱大戏似的哭诉。可是愣没一个人声援她。这莫家村就这么大，刘金花一家在村里也是有名的，不过他们家人的名声可都不是什么好听的。
本来昨天的事闹的就不小，莫建华打他大哥这一点错都没有，是个人都会这么做，自己家闺女都快给人儿子弄没了，就这还能忍气吞声的那就真是一点男人的血性都没有了。还不如当个女人呢，起码不会出门就被人瞧不起被骂成是窝囊废！
至于莫建敏嘛，平时她就喜欢仗着最受宠，老欺负莫老七家孩子，这谁都知道，今天早上那会，莫老七抱着满脸血的莫愁去了大夫家好多人都看见了。所以不用问，这看起来就显得心虚的莫建敏，肯定就是那个凶手了。
这刘金花的心简直是偏到胳肢窝去了，还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就是在昧着良心，是莫建华不对这句话也说不出口。
刘金花见场面有些不对，那些田埂上站的人连一句附和自己的话都不说，这还叫她怎么继续啊。这不是叫自己难堪吗，还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了，真是。
莫建华已经对刘金花攻击自己的话麻木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痛了，这样的结果早就料到的，不是吗？他只是不愿女儿再被人这样轻贱，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母亲也不可以。
“妈，你女儿是人，我女儿就不是人了？你们就嫩肤这么糟蹋她。”
刘金花听莫建华声音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心里却更加怒火万丈！她莫愁那个扫把星凭什么和她刘金花的眼珠子莫建敏相提并论，她是个什么东西，凭她也配!
“她就不是人！你这个畜生能生得出来什么好东西！反正我不认你这个畜生，你不是我生的，我也不认你们一家子的白眼狼。她莫愁就是个扫把星，丧门星！你们全家都是丧门星！”
本以为接下来又是莫建华这个不孝子站出来跟自己顶嘴。没想到却是莫铭先站了出来。
“够了，你少说几句！老婆子你跟着裹什么乱呐，还这里嫌不够乱的!”
莫铭早就看不下去了，脸色黑得像木炭。没看到边围了那么多人吗，老婆子也不知道管管自己那张嘴！没见嚷嚷了半天，都没一个应和的吗？人家都当看猴耍呢！
一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被人这样围观着看戏，莫铭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恨不得钻到田缝里去。这些还不都是这个不省事的儿子造成的，看来还真是得叫他滚出去，要不然每天这么闹腾，日子还过不过啦。
此时的莫铭已经把儿子受的委屈全都抛到脑后去了，他只想着自己是个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话都说出去了，怎么也得做到才行。
他把手里的镰刀一扔，大手一挥：
“有什么话回家说去！一个个的都杵田里干嘛？快走！”
见莫铭是真的发火了，其他人都不敢违背，乖乖的跟着莫铭往家走…莫铭斜眼后面跟着的老婆、儿子儿媳，心里还挺得意，完全没再看一眼桀骜不驯的小儿子，背着手佝着背昂着头就往前走去。
落在最后的莫老二拉了拉莫建华的袖子，低声到：“咱先回去，你多给爹娘说些软话，他们也就不会再赶你了。快走吧。”
说着快步疾走几步，赶上了大部队。
莫建华捂着红肿的手腕在原地呆立，田埂上的人走下来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只是一味的呆呆的两眼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才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几只叽叽喳喳的雀鸟落到莫建华脚边的地上啄吃谷粒。莫建华转了转眼珠，又干又涩，闭上眼良久才缓过来。
他看着脚边的麻雀笑了，面容也恢复了平静，至少没有显出什么表情来。他抬脚向曾经的那个家走去，是的，是曾经，很快就不是了…
一进屋，他就看见莫铭和刘金花坐在他和妻子的床上，脸色阴沉，看着他的目光更是不善。刘金花见这个儿子终于进来了，她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忍不住就想开骂。可是被莫铭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刘金花想到大儿子的话，忍了又忍，才把即将脱口的骂句吞了下去。
莫铭这会倒是和颜悦色起来：“建华啊，你也直到家里难，这么多张口吃饭呢，你们就分出去吧，就当是给家里减轻负担啊。”
“不过呢，家里的东西少，你也本事大了，家里也就不给你分东西了。当然了，我们也不惦记你家。明天就找村长和几个长辈给立证明：你呢就分出去，我们呢以后也不用你供养了，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今天你就可以把你们的衣物什么的可以自己拿走，其它的嘛就……”
莫建华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料到他们会这么绝情。这些年，他和书琴为家里做了多少贡献这些人心里就真的就不清楚吗？
他们夫妻俩这些年赚的所有的工分和钱全都一分不落的上交，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一点存款。他和书琴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块钱！其他的那个兄弟姐妹自己手里没有个几十块钱压箱底的？也就是他傻！
他们这样不是要逼自己全家去死吗！
莫建华浑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来，满屋子的人都冷眼看着。最后，莫建华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好”字。
他们这才稍显满意了，一个个欢喜的退出了简陋的泥巴房。莫老二本来想留下，看看能不能帮着找个落脚地，可是被莫铭给呵斥出去了。
刘金花走前还叫着，不能多拿。其实他们早就翻遍了，没一点值钱的东西，就那点点心老头还不让拿走。真是一家子的穷鬼！
莫建华蹲下低头提起打好的包裹，良久没有起身，一滴水打在
莫建华默默的下来一个决心。毕竟他们生了自己，也把自己养大了，虽然不爱自己，可也算对得起自己了。今天他们要断绝关系，还叫自己一家净身出户，他莫建华也认了。
只是！莫建华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他和莫铭、刘金花两人之间，只谈责任和义务，不谈感情！
至于其他人？不是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