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半月入城,看了告示,先走到沈昱家报说道:“我二人昨日因捉虾鱼,在藕花居边,看见一个人头,想必是你儿子头。”沈昱见说道:“若果是,便赏你一千贯钱,一分不少。”便去安排酒饭吃了,同他两个径到南屏山藕花居湖边。浅土隐隐盖着一头。提起看时,水浸多日,澎涨了,也难辨别,想必是了。若不是时,那里又有这个人头在此?沈昱便把手帕包了,一同两个,径到府厅告说:“沈秀的头有了。”知府再三审问,二人答道:“因捉虾鱼,故此看见,并不晓别项情由。”本府准信,给赏五百贯。二人领了,便同沈昱将头到柳林里,打开棺木,将头凑在项上,依旧钉了,就同二人回家。严氏见说儿子头有了,心中欢喜,随即安排酒饭,管待二人。与了一千贯赏钱,二人收了,作别回家,便造房屋,买农具家生。二人道:“如今不要似前抬轿。我们勤力耕种,挑卖山柴,也可度日。”不在话下。正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过了数月,官府也懈了,日远日疏,俱不题了。
却说沈昱是东京机户,轮该解段匹到京。待各机户段匹完日,到府领了解批,回家分付了家中事务起身。此一去,只因沈昱看见了自家虫蚁,又屈害了一条性命。正是:
非理之财莫取,非理之事莫为;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随。
却说沈昱在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只一日,来到东京。把段匹一一交纳过了,取了批回,心下思量:“我闻京师景致,比别处不同,何不闲看一遭,也是难逢难遇之事。”其名山胜概,庵观寺院,出名的所在,都走了一遭。偶然打从御用监禽鸟房门前经过,那沈昱心中是爱虫蚁的,意欲进去一看。因门上用了十数个钱,得放进去闲看。只听得一个画眉。十分叫得巧好,仔细看时,正是儿子不见的画眉。那画眉见了沈昱眼熟,越发叫得好听,又叫又跳,将头颠沈昱数次。沈昱见了,想起儿子,千行泪下,心中痛苦,不觉失声,叫起屈来,口中只叫得:“有这等事!”那掌管禽鸟的校尉喝道:“这厮好不知法度,这是什么所在,如此大惊小怪起来!”沈昱痛苦难伸,越叫得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