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其它人也都心情沉重地跟了出去——除了仍然紧紧握住萧腾的手的宋祈悦。
看她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又看了看她微微凸起的腹部,石太医不禁有些迟疑:“您……”
宋祈悦坚定地摇摇头。
不!她绝不能离开他!如果这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光,她在屋外的等待,又有什么意义?
第一次,她开始痛恨自己在鬼谷做徒弟的日子,如果那个时候用功学医,怎么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无声地哭泣,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的气息从他的躯体上抽离!
恨!好恨!如果她早点相信他的心意,如果她不那么故意折磨他,如果她愿意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
只可惜,这些都是如果。
身上突然麻了一下,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渐渐软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宋祈悦看到了萧苒泪水肆虐的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啊!
她说:“如果两位不嫌弃,就共用一桌吧!”
就此,拉开了这四百多天的爱恨情仇与聚散别离。
他说:“这,是送给你的!
于是,那朵俏丽无比的醉芙蓉,便永远地开在了她的心间。
“希望你知道,能够娶到你,我很高兴。”
“你一次次地想要逃离,我一次次地想要留住你……月儿,我不会写休书给你,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你离开,你懂吗?”
其实,并不是她不懂,只是,曾经受过了太多的伤,她对爱情,早已失去了信心。
宋祈悦终于醒来的时候,看到了满屋的白。
白的帐幔,白的灯笼,白的头巾,白的纸花……
这一切的一切,白得如此触目惊心!
呆了几秒之后,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萧腾,终究没能挺过这一关。
想呼唤他的名字,名字,喉咙仍然发不出声音。想哭,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听到她醒来,首先赶过来的,是萧苒。
眼睛仍然红肿,脸上却写满了歉意:“对不起!为了保护你们母子,我只能这样做……”
宋祈悦没看他,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
她现在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只想到正屋去陪着他——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定会很冷。
一路上,没有人拦着她。
因为太子临终的托负,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又敬又畏,还透着几丝隐隐的怜悯。
正屋里,那张只有他才有资格躺的床上,是他又长又魁梧的身体。
房间的门大开着,晚秋的风,一阵接一阵地灌进来,白色的帘幔,在风中不停地翻飞。
宋祈悦怔怔看着那块蒙住他的白布,白布的边角,因为风吹而不停地颤动,如同他还在呼吸。
用尽所有的力气,她才挪了过去。
她握住他的手,发现他如此冰冷而僵硬,只可惜,她能感受到他的冷,他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暖了。
太子升天,举世皆惊。
墨国百姓刚刚经历了胜利的喜悦,却马上又要迎接这样的哀痛——毕竟,太子殿下治水灾、防瘟疫,为百姓们变了不少实事,总的来说,还是相当受爱戴的。
首先赶来悼念的,是夜国的盛亲王的白盛飞。
虽然分开的那天,也大致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看着肃穆的灵堂,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逃不开内疚的折磨了。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跟萧苒打招呼的时候,他猛然看到了一个轻纱遮面的影子!
他的心,似受了狠狠一撞!
这种熟悉的感觉,哪怕是在千千万万的人海中,他也能一下就分辨出来!
“祈悦!”
他情不自禁地叫出来。
可那个人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无知无觉地向前走着,就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他紧跟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祈悦,是你吗?”
宋祈悦一直沉浸在自己混沌的世界中,突然,一道闪电划来,顿时划破了眼前的迷雾。
她呆呆地、有些迟疑地停下来,将眼光慢慢地投向了面前那张焦灼的脸。
林风?
她的心开始剧痛,仿佛有无数刀尖刀,不停地朝她捅着!
萧苒终于追了上来。
“盛亲王,这是二哥的侍妾,岳琪。”
为了她将来好,无论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白盛飞摇摇头,固执地,肯定地,冷静地、心痛地看着她:“不!她是祈悦,祈求的祈,喜悦的悦。”
憋了两天,没有睡觉,没有吃饭,更没有哭泣,只是刚刚忍不住想去拿床被子,替萧腾盖上——他的手,是越来越冷了。
经历了这两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可看到林风的那一刹那,当他笃定地说她是祈悦的那一刹那,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她一下——无论在多少人里,他总是一眼就能认出她,就连萧腾也达不到!
林风,他值得么?她悲哀地想。
她的手,轻轻地抬起,在两个男人惊愕地注视下同,慢慢地拉开了自己的面纱。
两天滴水未尽,肚子里还怀着宝宝——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这一次,在她倒下的时候,心里了无牵挂。
就让她跟随他去吧!就让她自私一回吧!没有了他的每一个夜晚,将会多么孤寂而难熬!她宁愿去死!
可她还是醒来了。
不能像萧腾那天拔箭后,因为身体创面太大,血流如注,他很快就昏迷过去——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夏如风坐在床边,温和而亲切地看着她:“月儿!”
她很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个如小时候的爸爸般亲切的男人,她一直对他心存好感。
可是她做不到。
她似乎全身都僵硬了,也包括她的脸。
“月儿,你记得答应过师傅的三个条件吗?”
宋祈悦眼珠子动了动。
“还有一个,你没有做到——你欠我一条命。现在,师傅要你遵守承诺。”
命?我拿什么给你?
“师傅求你,求你生下白家的血脉……”
山前是一片宁静的湖泊。
湖泊后的平地,便是墨国声势浩大的皇陵。
曾经权势滔天、美名远播的墨国太子萧腾,便长眠在那座正中靠左的位置新陵里。
看守皇陵的士兵,很多都是逝者忠实的拥戴者,比如范剑——太子下葬的那天,他向墨皇请命,自告奋勇地为太子守陵二十年。墨皇念及他与太子的感情,终于首肯,于是他几乎整个青壮年时期,都将在这里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