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界限并没有多明显。
倘若想死，活着，也无异于死去；假使愿活，死去，也同样是活着。
这未必是什么大问题，尽管有些让人费解。
潇空倚在自己的病床上，看着窗外那个在夕阳之下踢球的孩子，沉默地想着什么。
生与死，界限并没有多明显。
倘若想死，活着，也无异于死去；假使愿活，死去，也同样是活着。
这未必是什么大问题，尽管有些让人费解。
潇空倚在自己的病床上，看着窗外那个在夕阳之下踢球的孩子，沉默地想着什么。
“喏。”夏韵递给他一片已经削好的苹果。
“嗯。”潇空转过头，接了过来，夏韵俏脸上的关切，让他的心有些抽搐，“我不喜欢这里，空气中的消毒药水味道让我很难受。”
“可你现在只能呆在这里。“夏韵的脸上多了些许黯淡，”你必须呆在这里直到康复啊。“
“康复？“潇空咧开嘴角，苍白瘦削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我可不认为现在的医学能够将一个癌症晚期的人从死神那里拉回来。“他将视线偏回窗外，那个踢球的孩子已经不在了。沉默了半晌，他又开口道：”韵韵，离开我吧…你再留在我这里，我也不过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不！“夏韵不等他说完便立刻打断了他：”你要相信自己，只要不放弃希望，你一定能…“
”能怎样？“潇空闭上双眼：”我很想相信，也相信了自己二十二年，可最终还是被命运以这种方式打败，我其实仍然相信自己，但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以相信自己不会失败的自欺欺人的方式失败而已。“
夏韵不再多说什么，劝说潇空，她已经尝试了数次，她知道，自己再多的劝说也不过是换来他“趁着我还没死赶紧离开另寻未来“的言语而已。
两人都不再说话，病房的气氛开始沉闷下来。
“不行，你站住，不能进去！“病房外忽然一阵嘈杂，打破了两人的平静。夏韵恼怒的站起身——潇空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这一阵喧闹自然极为让她不快。
“韵韵。“潇空向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坐下，然后向门外道：”爸，进来吧。“
门开。潇空的父母走了进来，一脸怒气，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四十上下，一身白大褂，带着一副眼镜，一看便是一名学识颇高的人物。
“咦，这不是…”潇空惊讶地看着中年人，这人他知道，或者说不知道的人恐怕不多：陈庆东，目前国内乃至世界上都颇具声誉的医学教授。他不禁有些疑惑：“请问，有什么事吗？”
“哼。“潇澈——潇空的父亲冷冷地瞥了一眼陈庆东，道：”你让他自己说，姓陈的，别觉得你自己有点名头就如何了，大不了我们从你这家医院搬走便是。“
“是这样。“陈庆东看着潇空疑惑的目光，赶忙道：”我目前正在研究一种特殊的治疗方法，叫做HTO换体治疗法，这是材料，你看。“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潇澈愤怒的目光，语气中竟似乎对潇空有些许恳求的意味——这让潇空有些吃惊，很明显，父母与陈庆东之间的争吵，问题便出在这所谓的HTO疗法上。他接过陈庆东递过来的材料，翻阅起来。
陈庆东在一旁介绍道：“HTO疗法，简单的说，就是暂时将患者大脑取出并且暂时植入一个特定容器，等待本身治疗完成后再移回的治疗方法。它不仅治疗极为彻底，而且理论上不会对患者造成任何伤害。我已经对其进行了几乎所有的论证与测试，只差临床使用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人类大脑对容器的要求极高，暂时还无法研制出完全合适的容器，所以我就…“
“我呸！“潇澈终究没忍的住：”所以你就打算用一具尸体当做你所谓的容器？你倒是想的出来啊！“
“爸，冷静些。“潇空终于大致上了解了情况，将视线从手中的资料上移开，他直视着陈庆东，道：”你有多少把握？“
“你是第一例，我只有三成。“陈庆东的目光丝毫不让：”而且，你毕竟为了我的研究而做出帮助，我会全免你在我这里医治的全部费用。“
“成交。“
“你…同意了？“陈庆东似乎对潇空的干脆有些不敢相信。
“儿子你…“潇空的母亲赵诗幂也反映过来，不禁大惊失色。
“我没事。“潇空的语气惊人的平静：”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后天，虽然越早越好，但我毕竟还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可以，那就这样吧。“潇空肯定道。
“那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即将作为你的脑容器的尸体的资料也在我刚刚给你的文件中，我先去准备了。”说完，陈庆东便赶紧离开，潇空父母那似乎要杀人的目光另他头皮发麻，一刻也不想再作停留。
走出病房，关上房门的陈庆东倚靠在门口边的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因为初次手术要想成功，很多即使未必会对结果造成影响的因素他也必须考虑进去，这便造成了对患者的情况要求十分苛刻的情况，而潇空便是最适合的患者，虽然癌变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大多数地方，却极为罕见的仍未侵入大脑。何况大脑也无法简单的移植，即使是降低了脑容器要求，也必须需要容器和患者大脑的各种指标可以正常配合而不产生较大排斥，这也是首次手术最大的问题，满足这种种的条件，剩下的能够使用的案例实在太难得了，别说万中无一，十万中也未必能满足一例。而眼下，潇空正幸运地满足了条件，适合他的脑容器也正好找到，所以陈庆东才不远千里从京都赶来潇空所在的医院，对其进行劝说。因为错过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下次机会了。
而潇空，也正是猜出了这一点。至于陈庆东为何会知道会有潇空这个在这之前对他而言平常得无法再平常的病人，这便无从知晓了。
病房之中，气氛有些诡异。
“空儿，你…真的要…”赵诗幂的声音，竟有点颤抖。
“空，我…”夏韵也在一旁，秀眉紧皱地望着他。
“空儿。”沉默了许久的潇澈忽然开口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陈庆东说要免除医疗费才…”
“要真的说一点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其实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潇空平静地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无法让潇澈找到哪怕一丝的破绽。“我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他制止了还想说些什么的父亲，微微摇摇头，惨白的脸上蓦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终究有三成机会，如果不答应，我们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大不了赌一把，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早死了一个月。”这是他患病之后，第一次流露出这种自信的笑，虽然有些苍白——可他毕竟不是个真正的悲观者，从来都不是。
“我明白了。”潇澈似乎想通了什么，长叹一口气：“诗幂，我们先走吧，有韵韵在这里照顾他就可以了，今天他已经说了不少话，还是让他静养一下吧。”
父子相视无言，眼神都多了些莫名的意味，但潇澈终究是没说什么，带着赵诗幂走出了病房。
目送他们走出房间，潇空的目光转向手中的资料，并没有多看，闭上了双眼，脸上还未褪去的那用来安慰父母笑容中，隐隐泛起一丝连身旁的夏韵都没有察觉的苦涩，他又怎么可能毫不介意？就如他所说的，他在赌，但他别无选择，无论结果怎样，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现有的最好的选择了。
转向窗外，夕阳已经消失，只有天边，那最后一丝余辉，仍静静挂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