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龙老老实实地回到了他刚醒时的那间温馨的小卧室。外面的世界虽然陌生,像一个热闹、宏大的舞台,即便还没揭开帷幕,牧龙就已经感觉到了舞台里面的残酷和复杂;但这间卧室却像家一样给了他熟悉的、安全的感觉,仿佛这间小卧室他曾久居过。或许是由于,屋子里面有很多他所熟悉的元素的缘故吧,比如说,火红火红的中国结、历史名画等。
“你要限制我的自由吗?”牧龙小心地问爱丽。
不料,爱丽很生气,像一头发了狂的雌凤凰,一把揪住牧龙的领子。
“诶……你要干什么?”牧龙叫道。
爱丽只是轻轻一臂膊,没使什么劲儿,就将牧龙像一只木偶一样扔了出去。牧龙翻滚出去,跌了个四仰八叉,像只倒壳的乌龟。好几株鲜嫩欲滴的音乐花被他的尖屁股杵在了泥巴里,死相难看——可惜了那天籁的音律。牧龙眼睛瞪得溜圆,表情无辜、愤怒、惘然。
“这是什么情况?”
“雌凤凰”指着院子大门,大声道:“走吧,你自由了!”
这不似流水的温柔,恰似金属的冷硬的话可是爱丽对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没有女子的敛衽,却有汉子的狂躁。
牧龙是个爱面子、讲尊严的人,被人像条狗一样丢出来哪个男人受得了?士可杀不可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牧龙想,即便外面刀山火海、恶兽猛禽遍地、土匪恶棍当道,他也要离开这该死的、操蛋的、到处是变态另类的鬼地方!
牧龙爬起来,拂袖撩襟,掸了掸屁股上的土,便悻悻地往小院的门庭走去,爱丽叉着腰挤在卧室门口睥睨着牧龙小孩子赌气似地离开,如果不是她身上那件笔挺的制服,这形象活脱脱就是一位招嫖的小姐。
牧龙的脚还未踏出门槛,一头绿油油的、有三四头水牛那般大的、长嘴尖牙的、鬃毛招摇的狮子便夺入眼帘。如果牧龙是只猫的话,当时的他肯定浑身炸毛,喵呜一声,拔腿就跑;如果牧龙是条狗的话,当时的他肯定垂下尾巴,呜咽一声,趴在地上认怂、当小弟了。但牧龙是人——他既没有着急窜逃,也没有趴着装死,而是翘腿蹑足,在巨狮犀利眼神的注目下,退了回来,回到了爱丽身边。
“怎么,不走了?”爱丽冷笑一声,说。
“我想我必须得留下来,很多事情还没弄明白呢,这样走掉,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正不义了……”
“那就老实坐下。”爱丽指了指卧室内的一张圆凳子。爱丽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柄卷轴书,拉着一头向下展开,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
“地球村规章制度。”
“嚯——这么多,这最起码得看好几个月吧……”
“这只是目录而已,限你一晚上看完,不看完不许睡觉!”
牧龙走过去,绕着卷轴书走了一圈,摊开手,说:“可我看不懂呀。”
爱丽眉头紧锁:“你是海外第二代侨民吗?”
“什么?”
爱丽摇头作罢,挥手将白衣胖女子招呼进来。好乖乖,原来母老虎也听她指挥呢。
白衣胖女子端着个酱红色的木托盘,上面整齐地叠着一套衣服。牧龙抖开瞧了瞧,是和爱丽身上同款同型的制服,不过,爱丽肩章上面绣有三朵金灿灿的花,而他的肩饰上却是一棵糅然的小草。看来这里制度森严、等级分明。
牧龙还不知道那是一套无畏战士列兵制服,他试了一下,衣服真是又肥又大。牧龙对这种不修身的衣服讨厌极了,袖子展不开、肩头也撑不圆,穿上去后太不精神了。
“这这……太大了,给我当被子差不多……”牧龙不悦。
白衣胖女子窃笑着。显然,牧龙看上去非常像一只披着人衣的猴子。
爱丽吩咐:“换最小号的吧。”
“这已经是最小号的了,爱丽上校。”白衣胖女子回答。
“没其它小号制服了吗?”
“除非给他一套女战士制服,而且还得是最小号的。”
牧龙的脸颊刷地红了起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女战士服还得最小号的?难道你们的衣服都是给巨人量身定制的吗?我的个头至于穿女生最小号吗?”
白衣女子不耐烦地出去了。爱丽拿着那件大了的军服开始叠了起来。牧龙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牧龙想,爱丽虽然霸道、冷峻、不容商量,但也有柔软、仁爱的一面。过了大概叠一套衣服的功夫,白衣女子给牧龙换来了一套瘦小点的制服,可牧龙又嫌料子太厚,身体捂着很不舒服。爱丽瞪了他一眼;牧龙立马像被抡了一棍子,不敢再计较了。
牧龙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貌如天仙却心如毒蝎的女人多如牛毛,但牧龙感觉眼前这位少言寡语的姑娘的内心并非像她外表那样的冷若冰霜。
舞修说:“穿上这身制服后你就正是成为一名地球村的探险者了。”
“探险者?”
喜欢在漂亮姑娘面前表现和耍幽默的牧龙暂时忘了对陌生世界的追究,他动情地说:“啊——好一个探险者呀——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你们知道吧?呵呵,他放弃安逸生活,为求真理而餐风沐雨,漂泊大海,他发现了美洲大陆;郑和,十几岁便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多悲惨——海上丝绸之路,让他的生命有了新的起点,而重获尊严的同时,他的名字也辉煌史册;徐霞客,不避虎狼,云游四方,在未知世界耗尽了岁月却在生命尽头收获了不死的篇章……他们都曾是我崇拜的伟大的探险家……我也将……”
牧龙从平缓到激扬,再由激扬到平缓,情感抒发得跌宕起伏,就差跳到高台上讴歌一曲了。爱丽霜着脸,抱臂,不动声色;白衣胖女子叉腰站着,声色不动,脸上同样结着霜。
这无异于泼下的一盆冷水,将牧龙浇了个透心凉。牧龙咽了两口唾沫,恢复老实的站姿。再说下去估计又要被爱丽像狗一样扔出去。
倒不是爱丽成心冷落他。牧龙自我陶醉地唧唧歪歪了一大串,可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是谁?郑和、徐霞客又是谁?她都不知道。如何让人在毫无概念的事情上产生情感共鸣呢?再者,无畏战士一项习惯严肃,战士们“打鸡血”的情形一般只发生在战场上,而爱丽又是无畏战士中严肃中的极品,她的情感似乎难有波澜,好像心里捂着一潭死水。
牧龙试图找话题化解当前的尴尬。于是,他赶紧说:
“为什么要给我穿这身衣服?”
爱丽说:“这是无畏战士的军服。”
“什么?无畏战士?为什么要给我穿无畏战士军服?”
“参加无畏战士是你的无上荣誉。”
“不!,我不要参军!我可不喜欢打仗,我是和平人士,我爱好和平!哪有问都不问一下就……喂,你们去哪?我还没说完呢!喂——”
爱丽和白衣女子不顾牧龙反对,她们相视一笑便离开了,就像大人没工夫搭理小孩子的胡闹一样。
牧龙走到窗前,踮起脚尖,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确定爱丽和白衣胖女子走远后,终于放心地用力狠摔了一下门,骂道:“欺人太甚了,****姥姥,有种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