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罗尔出现在舍普科夫斯卡娅地铁站的时候,天色已黄昏。他抱着一大束花,朝两个街区外的公寓楼走去。在勃列日涅夫时代的公寓楼里,舍普区只提供给那些有特权受垂青的人。在这里得到一个小小的立足点可以向其他党员证明你前途远大。当今,这些住在舍普旧房子的老居民逐渐衰落,不再是个长面子的事情。
柯罗尔在进去之前好好看了看房子的外面。他走进去就亮出军情总局的通行证,这是他修理那些冲向布尔加诺夫女儿的特种兵的时候弄来的。这对帕廖夫的警卫没用,不过他至少能通过门口的警卫。然后他继续向前走,不过还是没有成功地把花送给谢恩亚·莫罗诺娃。谢恩亚·莫罗诺娃是他自己十三岁女儿的名字,他知道自己不会成功地把花送给感情很疏远的女儿。但是按了很多次门铃之后,他把花儿给了很多居民,他对帕廖夫安全人员的力量有很好的了解,还非常清楚这里的布局。二十分钟后,迪马穿着崭新的一套衣服拉开奔驰车门,带
上了柯罗尔。
厨房上面有一口气井。我们可以从卡斯帕罗夫的办公室搭个梯子上去。他们又老又聋……”
迪马摇了摇手指,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外面只有两个人。
我没法悄悄溜过去。我会让他们滚蛋,不然我就开枪打死他们。”
柯罗尔叹了口气:“如果你有必要的话。”
迪马瞪着他:“这件事情———在我们想要去巴黎之前———必须要快速搞定。”
“说到巴黎,我们怎么去那儿?”
迪马没有理会他的这个问题,他在想别的事情。
他们走上楼梯,走向警卫。除了衣服是新的,他还有一支奥莫洛娃给他买的新PSS消声手枪。警卫看了他一眼,就举起手。他想,你们可以努点力。柯罗尔放倒他们,把他们铐上。迪马从警卫的枪套里取出XP-9半自动手枪,丢给柯罗尔一支,自己在口袋里塞了一支。你永远不知道一支备用手枪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柯罗尔押送保安来到货运电梯,把他们关在里面,关上门,然后切断电梯电源。
帕廖夫正在椅子里睡觉。这才过去几天,他倒好像老了十岁。
他感觉迪马来了,抬起眼皮,好像有千斤之重。他看着访客:“我听说你死了。”
“是啊,我也听说我死了。”“新闻上是这么说的。”
“那一定是这么回事儿。”
帕廖夫的眼睛开始闭上。迪马拍了拍他的脸蛋:“他们给你下药了?”
“可能吧。我也想不起为什么,我现在和死了也差不多。”“蒂莫法耶夫?”
他点了点头:“似乎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权力了。”
“是啊,我俩都一样。你知道卡法洛夫任务基于错误的情
报,而且在我们离开梁赞之前,消息就已经透漏出去了吗?”
帕廖夫暂时恢复了生气,潜藏在地下的怒火开始喷向表面:“蒂莫法耶夫想要一支精干的小队———可以否认,也可以牺牲。我下定决心完全满足你的需要。他想让你们失败。”
然后帕廖夫平静下来。他摇了摇头。
“他怎么看待卡法洛夫———还有那个核弹……”“卡法洛夫死了。”
帕廖夫的脸亮了。
“你想不想猜一下是谁带走了核弹?”
迪马告诉了帕廖夫。帕廖夫垂下了头。所罗门也曾经是帕廖夫着力支持的特工之一,他是终极特工,无情,没有过去,没有对谁的忠诚。
他消化这个消息之前长久地沉默:“我做的每件事情,而现在……”
“我们有笔交易,你还记得吗。我要去巴黎。”
“啊,巴黎。你老是和那里纠结着。”他脸上浮现出一股空洞的笑容。他的眼睛又要闭上了。
“那些照片,你还记得吗?”
他皱了皱眉头。迪马感觉怒不可遏,他又狠狠打了帕廖夫的脸。
“我的儿子,记得吗?在照片里的。你要给我姓名和住址的。”
帕廖夫的眼睛仔细盯着,脸颊上松弛的肌肉也收紧了。他又恢复了一些活力,但表情并不恐慌和紧张了:“你的儿子?”
迪马身体向前倾,抓住了这个老头子的肩膀。
“那些该死的图片。你给我看过的。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去执行这个操蛋的任务。”
帕廖夫的手向上伸到嘴边。“又是这事。”他的目光散开了。迪马在脑袋里又看着那些照片,每个像素都清清楚楚。卡
米勒的脸,还有一些地方像他。很漂亮的小孩子。我的儿子。
“对不起,这事……”他眼含泪水,像是承认,“蒂莫法耶夫才有这些东西。他的手下找到了你儿子。他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况。”
迪马看着帕廖夫,愤怒而失望。这个人以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间谍大师,保守着所有的秘密,遭到西方的严厉斥责,是他所有尊敬与崇拜的焦点。他咒骂过帕廖夫的老朽,骂他在有机会获得情报的时候没有把情报从别人嘴里撬出来。他甚至有时感觉让他在过去的那些日子活下去的能量都蒸发得一丝不存了。
他要继续前进。他需要到巴黎,不管手里有没有相关情报。“再见,帕廖夫。”
“迪马。”帕廖夫回光返照似的来了精神,“帮我最后一个忙。”
“我已经没有忙可以帮了。”
他指着迪马还握在手里的警卫用XP-9马卡洛夫手枪。“你能把这把枪借我用用吗?我觉得大限将至。我本来想让你帮忙的,但我觉得那样让你承担———”
迪马没有动。爱他也好,恨他也好,他是自己认识时间最长的人。
他伸出右手。帕廖夫紧紧握住。然后迪马递过手枪,转过身走到门边。
“迪马。”
他从肩膀上方看过去。帕廖夫的眼睛中闪着光。“你的孩子,他在证券交易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