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到三点钟,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空气冲进隧道,好像刚从微波炉中放出来。迪马走在前面,示意布莱克本待在身后,直到他打手势让他跟上来。他研究了一下隧道口这一块地方:几株柏树,一条小径从东南方延展向北方。除了两百米之外有一块半毁的石头小屋,这儿没有人住的迹象。他看了看其他地方。
“你在寻找什么?”
“轮胎痕迹。刚刚出来的,看。”布莱克本和他一起蹲下身体。
“看那些树叶被割断,但还是绿色的叶子。还有这儿。”他在灰尘中绕树转了一圈,“轮胎印子,宽胎:皮卡车或者是越野车。”
迪马的手机还在身上。他感觉口袋里有震动,柯罗尔。“欢迎从地下回来。你的新助手是谁?”
“你在哪儿?”迪马用英语问道。“看见那个小屋了吗?”
“我们现在能过去吗?”
“山姆大叔还在山的那一边,但再没别人了。”
迪马和布莱克本朝那个小屋走了过去,墙的两边搭上了伪装网作为掩护。里面是一辆被炸得遍体伤痕的丰田兰德酷路泽。
柯罗尔和弗拉迪米尔出现在墙角。弗拉迪米尔的头上简单包扎了一下,柯罗尔的胳膊上缠着衬衫撕下来的布条。迪马开始松了一口气,可是好心情马上就被接下来的坏消息打消了。
弗拉迪米尔第一个说话。
“兹拉克和格里高林都没能活下来。克里斯滕也完了。”“艾玛拉?”
他朝兰德酷路泽的后座上点了点头。
“她摔了一下,但没有摔坏什么地方。美国人把她挖出来了,然后小屋的另外一边又塌了,美国人就把她扔在一边没管。美国人朝防空机枪开火的时候我们把她弄到这里来,但我们一直保持侦察,直到我们看见她,然后开卡车离开。”
柯罗尔示意迪马到越野车这边来。迪马看了看后座上的人,她盘成一堆:灰尘仆仆,头发蓬乱,处于休克状态,但还活着。柯罗尔说道:“克里斯滕在艾玛拉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
让她参观了逃跑路线,所以我们一找到这条路就决定等在这里,也许你会在这里出现的。显然我们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来这儿。”
弗拉迪米尔瞪着布莱克本。迪马指着自己的新同志。
“在危险的环境中,他救了我的命。给他一瓶水。”柯罗尔给他们每人递了一瓶水。
“我们刚喝完气泡酒。”
他们喝完水,他又抽出一包烟。
迪马把刚发生的事情给他们拣重要的讲述了一遍。鉴于布莱克本在这儿,他没提科尔的事情。
“但我们有一个更严重的情况:这个情况就是‘所罗门’。”柯罗尔举着打火机,停在半空中。
“继续把烟点着。听完我给你说的事情,你可能需要再抽一根。”
他们坐在伪装网的影子里,迪马把布莱克本的情况大概讲了一下———斩首,地图和银行地下室剩下的核弹。等他讲完,柯罗尔垂下了头。
“这太他妈的操蛋了。”
“我觉得我宁可回去坐牢。”弗拉迪米尔咆啸道。
柯罗尔狠抽了一口烟,又看了迪马一眼:“我希望你别拿出一副‘有人愿意去巴黎吗?’的表情。”
迪马没理他:“我们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我们要把这事接下去,我们只知道这么个我们没法确定的事情。所罗门和他的手下是不是已经在那里了,是不是已经在纽约了,等着核弹运过去———这一切都在长长的未知列表里面增加了一行。”
“是啊,就像那些向卡法洛夫透露消息的莫斯科大人物。”柯罗尔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迪马转过身,向着布莱克本:“我猜这就是你在决定要做什么的时候。”
布莱克本看上去面色苍白,还没从过去半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但他最后还是说话了:“只有一个选择。我回到我的连队。”
“你离开的时候,那间小屋怎么样?”迪马问道。
柯罗尔做了一个摔倒的手势:“前门崩坏的时候,他们就往后撤了。不觉得还有人会回到那里。”
迪马和布莱克本交换了一下眼光。布莱克本放下水瓶:“我觉得现在是我回到连队的时候了。”
弗拉迪米尔转向迪马:“他这样回去不会对我们带来什么
麻烦吧?我不希望美国人追在我们屁股后面。”
他们都看着迪马。布莱克本完全有可能回去之后给上级讲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然后美军的阿帕奇就一路追杀过来。
布莱克本打破了沉默。他突然之间变得冷静而坚定。他对柯罗尔和弗拉迪米尔说道:“你们的同志今天救了我的命,而且他看到了一些能让我余生都坐大牢的事情。我们必须相互信任才能都活下去。”
“你确信不和我们在一起吗?”这是他第一次在布莱克本脸上找到笑容。突然之间他看上去年轻了很多。
“你邀请我留下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迪马。但我觉得我和你们都有使命。”
迪马看了通往两山夹缝之间的车辙。
“好吧,你愿意让我们在山顶上看到你吗?”
“我觉得我最好自己完成此事———如果一架鱼鹰来了的话。”
迪马摇了摇头:“有个问题,如果不是太隐私的话。你多大了?”
“我觉得我们已经过了那个点。下个感恩节满二十五。”
自从离开巴黎已经二十五年了,迪马想。照片上的年轻人———他们应该是一样的年龄:“路上当心,布莱克本中士。”
布莱克本朝他们敬了个礼,和他们一一握手。他们三个人一直看着这名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直到他成为山脊上的一个小点。
最后还是柯罗尔打破了沉默:“你能不能他妈的给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