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是三个月过去,在这三个月里,阿峋幸福的像在做梦一般,然而,是梦就终究会醒,梦里越幸福,醒来时也就越痛苦。
这日清晨,阿峋与公子再次出现在了季蔼家门口。
季蔼拧着一字眉,无奈又无法可施的重新检查了一遍公子的伤势,然后如前两次一样拍着胸脯保证道:“墨式,鄙人行医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医过的人却不比都邑中的医师少,且从未有过误诊的情况,鄙人既已保证尊夫完全康复,就没有后遗症之说。”
阿峋见他郑重里微带不悦的神色,明白自己连续两次对他医术的质疑,已经将他惹恼了,索性也不再纠缠,拉着公子的手走了出去。
其实,阿峋不是有心找茬,实在是公子确像是有后遗症的样子。
公子伤的是左脚,她就在左边搀扶,而公子每每迈步,都是右脚用力多些,害得她总会时不时的撞到公子身上,长期下来,就连她走路也有点不正常了。
算了,过几日去其他村子另寻名医好了,她想着,便与公子牵着手向自家走去。
快到家门口时,阿峋看到了公子骤变的脸色,可不管她怎么问,公子也不肯说,直到入睡前,公子才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阿峋,你最怕的事是什么?”
阿峋正睡意朦胧,几乎想也没想就道:“饿肚子。”
公子支起半边身子,很认真的看着她,“如果与我一起呢?”
阿峋没回答,因为此刻她已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注定是阿峋的不眠夜,她才睡着就被公子弄醒,接下来便是一场场不知疲累的欢好,好险从一反常态的公子手中捡回半条命,现在又被不知是谁的拍门声扰了清梦。
“来了,来了,别拍了,前天才修好。”她一边极不情愿的起身一边应到,语气中满是抱怨。
寒夜没能驱散的睡意,却被眼前的画面惊飞。
一袭绯色华服的公子站在院中,负手而立。天色很黯,阿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隐的觉得,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院外,此刻已站满了全身甲胄的士兵,为首的那人她认得,三公子——墨台冯。
公子伸手过来拉她,这本是这段时间二人习惯的动作,可她却不加犹豫的闪了开来,并用她最该表达出的喜悦语气说着话。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虽然声音怪异而僵硬,但在这种时刻,众人只会去关心公子,没人会注意她。
回宫的过程比阿峋想象中还要顺利,没人敢去盘问公子,甚至连高高在上的王也对这个侄儿心存畏惧。
阿峋呢?她只是将罪责都推到那些盗匪的身上,就成功掩饰了墨台凐死亡的真相,毕竟,她是公子的人,就算王再气愤,也要顾忌公子的感受,不能随便拿她泄愤,所以,她躲过了一劫,但阿峋没有注意到,在王身边的,那个目露怨恨的妇人。
日子回到三个月前的模式,阿峋本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做个侍女,享受与低等贵族一样的生活,直到公子娶了正妻,然后将自己纳为妾室,但当她看到一个又一个,有可能成为他妻的女人时,阿峋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
有些事,一旦发生过就再难忘记,有些人,一旦拥有过就不可能分予他人。
面对那些女子时,她甚至难以支撑起一个笑脸,而为了不让王女妡的事件频繁上演,她便只能尽量回避,回避那些女子的同时,也回避起公子的目光。
这样的日子让她煎熬了近三年,直到有一天,她从阿嶙口中得知了一条消息——朝歌来人了,不日即将到达孤竹王庭。
这确实是个不寻常的消息,因着前些年王女妡的死,商朝对孤竹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仅再不使人来访,还对孤竹的送去的礼品诸多挑剔,也不知这次于孤竹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商朝使节的速度比阿峋预想中还要快上几分,而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很快传遍了孤竹王庭。
阿峋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当她得知帝辛有意为其子嗣迎娶孤竹王室女子时,心里确实有些庆幸,庆幸她终于有机会随王女远赴朝歌,躲开这一切的剪不断理还乱,从新做回一个侍女,可当她去和公子请求时,公子那浅淡的微笑,还是让她不舍至极。
天知道,当公子淡漠的吐出“不行”二字时,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应该是失望的吧,可为何又好像松了一口气。
当晚,王设宴招待来访的使节,阿峋因着下午的遭遇,精神一直有些恍惚,而公子也看出了她的恍惚,担心她失礼于人前,便提早让她退了下去。
阿峋觉得胸口发闷,就一路来到了花园的湖边,然后意外就在这里发生了。
她不知最近是犯了什么烂桃花,怎么随便晃晃,也能晃出个对她图谋不轨的男子。
只扫了一眼,她便知其不是孤竹人,大概是来访的使节之一,看装束身份还不低。
那么,他现在这番作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喝醉了,要么就是脑子不正常,不然以如此身份哪家女子娶不得,为何要跑到孤竹调戏一个算不得美的侍女?
鉴于他能被选派作为使节,脑子不正常的可能性就被阿峋排除了,于是乎,阿峋便说了一句,她平生难得说出的傻话,“这位公子,奴婢只是个侍女。”
为何说是傻话呢,因为正经的贵女最多只能调戏一下,而侍女,即便是强要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阿峋本还想说她是一个会功夫的侍女,但显然,那人已经听不到了。
看着湖面泛起的朵朵涟漪,阿峋在心里念了一句,子妡啊,不是我有意饶你沉眠,实在是这人太惹人厌,我把他送下去,就当给你解闷了,你且受用着。
才刚念叨完,准备回房休息,一道熟悉的淡漠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可知他是谁?”
阿峋一惊,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就见一道绯色的身影正蹙眉站在那里。
“是商朝使节?”阿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公子嗤笑一声,抓起阿峋就往寝殿走去,一路上有意绕开了侍从的警备。
待进入寝殿,公子才松开阿峋,并将殿门繁琐,“你今晚只能与我一起——那人是帝辛之子,也是这次联姻的正主。”
阿峋吓得倒抽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公……公子,我不知道。”
公子唇畔的嘲笑又加深了几分,一步步逼近阿峋,冷森森的问:“你不知道?那如果你知道呢?是不是就从了?”
这句话对阿峋的羞辱绝不比抽她耳光小,她几乎想也没想就赌气道:“从!我为何不从,谁会放着帝王之子那样的靠山不要,而心甘情愿给个边陲小国的公子当侍女!实话说吧,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许久积攒下的压力与怨气,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不是心如止水的圣人,只是没有立场怨恨。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奴隶,趁着公子意乱情迷间不知廉耻的爬上了他的床,但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又能如何,以她的身份就算是做妾都不配,还妄想能做他的妻么?
自己已经不再奢望了,只想远走他乡,眼不见为净,可为何连这个要求他也不能满足呢?阿峋想着,眼中便滑出两行清泪。
公子眸中的火焰,被这两行清泪浇灭了些,才张开双臂准备抱抱她,却听阿峋极小声的念叨起来:“放我走吧,我不想待在你身边了,放我走吧……。”
那张开的双臂在空中僵了片刻,然后转抱为扛,一把便将阿峋单薄的身体扛到肩上,然后毫无温柔可言的一把将她扔到床上,开始了暴风骤雨一般的侵略。
面对急怒下的公子,阿峋的抵抗彷如孩童踢打,无法造成任何影响,渐渐地便没了声息。
“叫我名字!”公子盯着身下目光呆滞的女子,威胁着说。
阿峋呆呆的盯着承尘出神,听到公子的话后,用平淡无波的声音唤出两个字——“公子”。
巫族背着身,有气无力的叹道:“何苦来的呢。”
是呀,何苦来的呢?阿峋此刻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与巫族想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何苦要将嘴甜心狠的自己放在身边呢,何苦来的呢?你难道不怕么?就放我走吧,这样对大家都好,不至于伤人又伤己。
“好——好,我放你走。”公子终于再度开口,这一开口却似乎放掉了胸中所有的气力。
阿峋将他此刻的表情深刻于脑海,然后流着泪说:“谢谢公子。”
这泪流的很奇妙,在公子看来仿佛是喜极而泣,可他又丝毫感受不到,所谓“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