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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摩拉迪姆

要去达纳苏斯意味着我又要进行一番长途跋涉,如今已经在夜色镇,最方便的路程是回暴风城坐地铁到铁炉堡,然后坐鸟飞到湿地的米奈希尔港坐船到精灵城。

这不是一趟说走就能走的旅程。最简单的原因,是天黑了。

虽然飞回暴风城并不会花费我太长时间,那样在镶金玫瑰旅店我可以睡得舒适惬意,但我看着这个无论何时都笼罩在暮色中的镇子,突然就想在这里睡一晚。在这里睡一晚,听着吧台上吵闹的酒鬼唱歌讲鬼故事,听着窗外的狼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更奇怪的声音。但我就是想在这里租一个床位,感受一下星歌没有感受的,或者已经感受了太多的,恐怖与兴奋。

血鸦旅店里仍旧很热闹,大概整个暮色森林的活力都凝聚在这家小小的旅店里了。霍娜除了回去暴风城交佣兵任务没什么其他打算,所以她很爽快的也呆在了这里陪我。我们吃了顿简单的晚餐,虽然这里的良田都已经被废弃,但至少还有狼群提供充足的肉食。旅店的大厨因地制宜的研发了蜘蛛肉的制作工艺,黑蟹蛋糕什么的,我一点都不想尝试。

“不过这个拜托冒险者帮他弄点吃的的外乡人,你也许有兴趣……”又有人进来向忙碌的厨子提出同样的要求,霍娜喝口酒,低声对我说。“他目击了斯温的农场里的惨案……”

我挑挑眉,告诉自己别露出太吃惊的表情。“他居然还能活着……”

“是啊,所以现在他躲在乌鸦岭废弃的镇子里瑟瑟发抖……连口吃的都没有。”霍娜耸耸肩,又喝了口酒,露出满足的神情。“不过冒险者总会找到他的,只要接受了斯温的拜托,顺着线索总能找到他,那个叫基特斯的家伙,目睹了那些事情受到了惊吓,在夜色镇缓了缓精神才又躲到乌鸦岭去的,真不知道他躲到那里有什么用……”

作为一个目睹了黑暗骑士行凶的目击者,我不由为这个家伙担心。也许不久后他就会被悄悄杀掉也说不定,或者,幸运的话能远远逃开吧。饭后我们回到房间里,血鸦旅店不是太大,我和霍娜只能挤在一个屋子里,不过大家都是冒险者,讲究不太多,更何况,谁敢对一位被圣光祝福的矮人女士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我静静看了一会儿做祷告的牧师,在自己的床位上掏出琴来。这把自我有印象便陪伴我的琴被我保护的很好,这阵子太忙许久没有弹奏过了。我望了望窗外看不到月亮的天空,又看了眼背包里小心放置好的泥土袋子,轻轻抚弄琴弦。不错,手法没有生疏,渐渐地,银质的琴身随着音符的奏响似乎越发的银亮起来。

我弹着轻柔的曲子,以免打扰祈祷中的矮人牧师。她浑然忘我的闭着眼睛,我在那张面孔中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其实夜色镇的人们也是在靠信仰而战吧,不一定是圣光,也许只是不肯放弃家园的信念,让他们在没有暴风城援助的情况下坚持至今,往后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多么坚毅质朴的人民!

我不知何时终于沉沉睡去,翌日醒来时霍娜已经起来了。“你的琴我帮你收进袋子里了,省得有操作者闯进来看到。”霍娜直言不讳,当初我在闪金镇被逼跳窗逃跑的事情她居然还记得。

“呃,谢谢。”我有些窘,绕绕头发翻身下床。这段冒险时光已经让我养成了合衣而眠的习惯,虽然舒适度降低些,毕竟机动性更重要。

我们下楼吃早餐,旅店老板和人讨论着昨晚的琴声。牧师大概都会适当的保持沉默,她见我不打算插嘴,只是笑笑便不再说什么。

“早。”我们准备离开,走出旅店,阿尔泰娅仍在外面职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气色貌似好了一些。

“早,睡得不错?”我忍不住笑道。

“啊,昨晚异常的……嗯,宁静。”她点点头,看出我们要离开,“诗人先生,如果你不赶时间,也许可以多听个故事。”她示意我应该去大厅里看看,如果我有兴趣的话。

我和霍娜对视了一下,她表示无妨。好吧,反正不赶时间,女士好心的为我提供故事,我为什么不领情呢?

我和霍娜进了市政大厅,历史学家希拉·沃宁迪正在接待冒险者的咨询,我们装作操作者板着面孔凑过去,原来这位操作者在乌鸦岭暗影巫师摩本特·费尔所在的那间荒弃鬼屋以北发现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墓碑,因为这位摩根·拉迪摩尔的长眠之所看起来被人翻动过,相当可疑,所以到镇子上问一问。

说起摩本特·费尔,他可是斯温要复仇的最终目标,因为基特斯最终将他知道的一切写在日记里告诉了斯温,根据这位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斯温得知当初来农场袭击他家人的黑暗骑士和这个暗影巫师接触过。要杀掉这个自带结界的家伙可不容易,被斯温认可了实力后,他才会让操作者去暴风城光明大教堂找法席恩主教,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大牧师会指点冒险者去米奈希尔港旁的沉船里打捞光铸铁,那种被圣光祝福过的金属是破除黑暗的利器,当然,得有热心的矮人工匠帮你锻造它。

有了摩本特的克星,斯温一家的仇肯定是报了。不过关于黑暗骑士却再没有一点线索。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当然同样的,还有月神的镰刀。

不过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个被杀死的暗影巫师会以巫妖的姿态复活,继续躲在乌鸦岭的地下墓穴里释放黑暗的力量。到时候还得需要冒险者重新找回摩本特的克星,将这个巫妖彻底终结。

霍娜碰了碰我,我回过神来,那位冒险者接过历史学家的书到门口去了。“摩根·拉迪摩尔曾经是位高贵善良的圣骑士,不过他的结局可不怎么好……”早看出我们在偷听的历史学家笑着对我们眨眨眼,把话又说了一遍,“阿尔泰娅知道的更清楚。”

这个直爽的女人居然也会绕圈子了,我和霍娜相对一笑,跟着走出去。指挥官女士正在接待那位冒险者。她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那位曾经高贵的圣骑士的身体如今已经变成了亡灵,自称为摩拉迪姆在乌鸦岭游荡,攻击任何靠近他的活物。所以,让他安息就是任务。

“嗨,阿尔泰娅,我是个传唱故事的诗人,不会因为听故事而不耐烦的……我嗅到了好故事的味道,请告诉我更多详情吧。”

“是不是好故事我可不确定,但伤感和遗憾是肯定的。”黑发的指挥官叹了口气,“不过暮色森林里有太多的伤感和遗憾,也不差这一点了,你可以自己看。”阿尔泰娅将手中的书本递给我,我简单翻了两页,是关于摩根·拉迪摩尔的生平简介。

简单来说,这位摩根·拉迪摩尔是个正直勇敢的好青年,他当上了圣骑士,在18岁那年和心爱的姑娘结了婚,后来陆续有了三个孩子。但后来战争爆发,响应光明使者乌瑟尔的召唤,摩根·拉迪摩尔离开家乡踏上了征程。战争被一再拖延,战场上的残酷现实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摩根·拉迪摩尔的心灵,后来白银之手骑士团解散,这位圣骑士终于可以返回家乡。渴望被安抚的心灵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看到的是满目疮痍和家人的坟墓。当唯一的希翼破灭,摩根·拉迪摩尔在妻子坟前发了狂,周围劝解的无辜者被他杀死,而当他冷静下来后看到自己所做的恶行,深感自己违背了骑士精神的他毫无留恋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我深深叹口气,将这小册子交还给阿尔泰娅,“又一个战争的悲剧……”

“这时代不缺的就是悲剧。”阿尔泰娅很平静,这里是暮色笼罩的夜色镇,这里的民众沐浴在苦难中像杂草一样坚韧。

“我……呃,那个摩拉迪姆好打吗?”对于那个全是墓地的乌鸦岭,我实在不想过去。

“35级的精英。”阿尔泰娅耸耸肩,我想起那个倒在夜色镇广场的憎恶,他们是同样级别的存在。“其实,他有个女儿还活着,这应该是最庆幸的事情了。”

“他肯定不知道吧……”我不由四下张望,一个保家卫国的骑士归来,哪怕没有荣耀加身,至少也希望亲人安好。如果知道还有个女儿活着,他肯定不会发狂杀人,“那个守夜人……?”

“没错,她姓拉迪摩尔。”阿尔泰娅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点点头,那位棕色头发的姑娘,穿着守夜人的制服巡视着自己的家园。她的面色冷峻,神色间略带一点惆怅。“她知道自己父亲的事情,不过这些年的磨练让她的心智坚强,她不会冲动到自己冲上去,所以她在等待,等到某个冒险者带回他父亲的颅骨……”

“然后呢?”得知父亲堕落的肉体终于安息后,她会重新让父亲入土为安吧?

“我不知道,那得看冒险者的了。不过我猜……你很快就知道了。”阿尔泰娅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接待了跑过来的战士。我偷偷打量他,应该是刚才那位接任务的冒险者,他交上了摩拉迪姆的颅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高级别的冒险者。

哎呀,出门果然要靠朋友呐。

阿尔泰娅指引他去找拉迪摩尔的女儿,不远处的守夜人暂时停下工作,她湿润着眼眶,将手上的戒指退下来,希望冒险者将这戒指放到父亲的坟墓上。那位死后都不能安息的灵魂,这样肯定会得到慰藉吧。

冒险者没有理会陷入悲伤中的姑娘,他欢呼一声再次奔着乌鸦岭跑去,“阿契厄斯马上就到手了!”

我鄙视他。“阿契厄斯是什么?”能让一个战士念念不忘费尽心思来做的任务,恐怕也就是武器了。“拉迪摩尔的武器吗?”

“是啊,萨拉说过,阿契厄斯是她父亲的双手剑,击中目标时除了物理伤害,还有奥术伤害可以冲击目标,陪他征战多年,同葬墓中。待到灵魂安息,这武器也就没什么用处,不如送人了。”阿尔泰娅点点头,她的年纪看起来和萨拉·拉迪摩尔差不多,但她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带领着守夜人们维护着这片区域的和平。

我心生敬畏,既然故事听完了,也该告辞了。霍娜就算暂时没事情,她的个人时间也是宝贵的。我们骑上狮鹫,夜色镇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终于,眼前骤然明亮起来,我们飞出了暮色森林。

我闭了双眼缓缓适应着明媚的阳光,鼻腔里的空气都似乎清新许多。太多人因为痛失所爱才陷入疯狂制造了更多的悲剧,却也有人天生喜欢混乱与黑暗,对旁人甚至自己的性命不屑一顾。

睁开眼,狮鹫带着我在艾尔文森林里葱翠的绿色中穿行。我不信仰圣光,但听说它睿智而仁慈,对于真正黑暗的邪恶从不留情。狮鹫飞得很快,我看着下面一闪而过的农田和小镇,渐渐看到了那蓝色的暴风城楼和金色的大教堂屋顶。无论如何,有光就有暗,惟愿那些以爱之名衍生的罪恶得到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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