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是怎样的一个人?”韩延年终于问出了他的问题。韩延年跟随李陵多年,李陵大婚时他在驻地管理军队,没有随同李陵去长安,所以没有见过婉心,而他是李陵一手提携起来的,对李陵非常感恩,因此对没有见过面的婉心很好奇。
“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可说不好,反正是一个特别好的人。”陈步乐搔搔头,“实在是好看,走路啊,轻飘飘的,就好像在水上漂一样。”
“哦!”
“延年,你在磨叽什么呢?我还有要事和你商量!”李陵在帐里面喊。
韩延年连忙进帐,李陵说皇上派的钦差在四日以后就到了,要赶紧打扫驿馆,收拾妥当一切,准备迎接!”
“大人,这点你不用操心,一切交给我去办。”韩延年拍着胸脯说。
“好!那你就去做准备吧!”
看韩延年几人告辞出帐,李陵连忙拿出婉心的书简,用手捧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定定神,然后展开。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婉心那娟秀而熟悉的字体,他人神地读下去:
吾夫少卿:别来无恙!获悉夫君获此大捷,婉心深感欣慰,吾夫果然非等闲之人。母亲身体康健,勿念!皇上派人来府中宣布了特恩,特准婉心随同钦差前往酒泉,拜望夫君,留住半月。中秋月圆之时,与君共话别情!
李陵看到此处,已经来不及仔细看后面的署名和祝福之话了,他一把将书简按在桌子上,兴奋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刚毅而富有激情。想一想在中秋节将有皇上的嘉奖圣旨到达驻地,三军上下都有封赏,这对作为三军统帅的他来说,当然是非常值得高兴之事;更让他兴奋的意外之事是皇上竟然恩准婉心到驻地来,皇上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李陵自从大婚之后,与婉心分别将近半年,只能靠书信互诉思念之情。白天忙于军务,也就无暇想起,每当夜深人静时,婉心那娇媚的神情,美丽的面庞,以及她那熨帖人心的柔绵和温存全部都会浮上李陵的心头,让他久久难眠。现在,她就要来了,而且蒙皇上的恩许还要小住半月,想一想,可以和爱妻朝夕相处十来个日日夜夜,他觉得这种惊喜比获得了花城湖大捷更加让他兴奋他毕竟新婚燕尔,又感情笃深。
李陵在心灵深处真诚地念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陵大步跨出帐门,向驻地西北方的驿馆走去。
陵老远就听见韩延年在大声地指挥着众人,他满意地微笑了一下。韩延年看见李陵后,过来问他:“大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安排吗?”
李陵抿了一下嘴,说请你再准备一间干净的女客房!”
“女客房?要女客房干什么?难道是女钦差?不可能啊!”
“叫你布置就自然有用,赶紧去布置吧,别问那么多了!”李陵的眼神有点闪烁,但还强撑着长官的架子。
“是不是……是不是她……”韩延年看李陵的神情不像往日,有点醒悟地问。
“是婉心要来!”李陵也承认了。
韩延年“嘿”了一声,一拳砸在李陵的肩膀上,李陵和韩延年都咧嘴笑了。
“少夫人真的要来?是不是皇上……”
“是的,是皇上颁的特恩。允许她在这儿住半月。”
“那让少夫人住在你的中军帐不就得了。我怕少夫人她嫌这里不洁净。”“不,中军大帐是发布军令的神圣之地,不能有女人涉足,否则会出师不利,这是死规。况且,中军大帐住着女人,会让士兵有非议,影响士气,这是兵家的大忌。”李陵坚决地说。
“那好吧!得把生活用品准备齐全了,少夫人可是要住半月的。”韩延年思索着说。
“不用太麻烦,只要干净整洁就行,婉心不会太挑剔,但她生性爱干净。”李陵想了想又说,“生活用品也不必准备太多,等宣旨钦差离开时,就让她住在酒泉城的驿馆好了。”
“大人,这不太合适吧!少夫人千里迢迢来到酒泉花城湖驻地,你让她孤单单的一个人住到酒泉城里,你于心何忍啊?”韩延年觉得李陵太原则了。
“婉心虽说受皇上之命恩准她小住几日,但她是随宣旨钦差来的,宣旨钦差要走,她自然也就不能留在军营。所有的军士都抛妻别子在此坚守,保卫大汉国土,我作为一个将领,即使有皇上的特恩,也不能特殊化,寒了众弟兄的心。”
“那你就不怕寒了少夫人的心?”韩延年不满地问。
“不会的!婉心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会理解我的。”李陵对这点非常自信,这样说时,他的神情很自豪。
“即使少夫人贤德温柔能够理解你,没有任何怨言,也没有必要这样安排,因为所有的将士都盼望着能够见见少夫人,巴不得她多住几日呢!”
“那是弟兄们的抬爱和愿望,但我们身为长官,要以身作则,不能随便让女人长留军营。”李陵很坚决地说,他看见韩延年又要说什么,就截住他加了一句即使有皇上的特令也不行!她可以奉诏住在酒泉城,但绝不能住在军营之中。”
“好吧,那我就去安排了!”韩延年知道李陵治军极严,总是以身作则,再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的。他更加觉得李陵确实值得士兵如此信赖和爱戴,他确实是一位无可挑剔的统帅。能够跟着这样的人行军打仗,那是福气。
“去吧!”
李陵看韩延年又吆喝着忙开了,就转过身,威严地、意气风发地在军营巡视着。
一切都井然有序:站岗的士兵齐刷刷的,好像是一排排鲜活的梧桐树,挺拔笔直;训练的士兵按教官的指挥娴熟地操练着,一丝不苟;战马在湖边的草地上安然地吃着绿草,放马的士兵在为马匹细心地驱赶着蚊蝇……无论有多么繁忙,这是他每天都必修的功课,有时他的疲惫就在这巡视中慢慢地消融了。
他坐在湖边,安静地看着碧波荡漾的湖水,听着头顶一声声的水鸟鸣叫声。想想爷爷一生坎坷的命运,以及对自己殷切的期望,他心潮起伏一一自己这次取得花城湖大捷,爷爷却早已和自己阴阳两界,他的眼睛有点湿润。不过,自己总算没有辜负爷爷的苦心培养和殷切期望,这次大捷应该能够很好地告慰爷爷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想起爷爷,李陵的心中升起一股豪情,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拼力斩杀匈奴,把匈奴赶得远远的,扬我汉朝军威,让那茹毛饮血之人永远不敢再冒犯我大汉。
李陵想,不知这次来宣旨的钦差会是谁,不过,既然婉心也要随同前来,最起码也应该是婉心的熟人,要不然,一路会很不方便的。不过,不管是谁,这都是非常荣耀之事和高兴之事,毕竟是来嘉奖他的,而且有婉心同来。
李陵从湖边站起身,一身豪迈地大步向中军行辕走去。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8月13日,酒泉郡郡守亲自来到李陵的兵马驻地花城湖。李陵听到亲兵汇报后,连忙迎出帐外。酒泉郡的郡守老远看见李陵,就抱拳说:“骑都尉大人,恭喜恭喜啊!”
“郡守大人,里边请!”李陵把酒泉郡的郡守让到了中军行辕,在大厅落座。
“骑都尉大人,这次花城湖大捷,实在是大扬我大汉的军威,皇上接到捷报,龙颜大悦啊!将军真不愧是李广老将军的嫡孙!酒泉郡有骑都尉大人您来驻兵保卫,匈奴肯定不敢轻易来犯,我大汉的西北边界就可固若金汤。据说那匈奴铁骑遭遇了你的重创之后,又敬又怕地称骑都尉大人您为,小飞将军,,骑都尉大人的英名在匈奴和边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郡守兴致勃勃地赞美着李陵。
“大人过誉了!保国卫土,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不值得一提的。这次花城湖大捷,是全军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绝非我李陵一人之功。”李陵觉得不大习惯和文官打交道。
“骑都尉大人真是谦逊礼让,爱兵如子啊,佩服,佩服!”郡守哈哈笑着。
“大人你大清早到花城湖来,有什么公干吗?”李陵实在有点急了,他想这郡守清晨就来花城湖驻地,肯定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赞美他李陵。
“噢,是这样的,本守接到传报,说后天钦差就到酒泉郡了,命我协同骑都尉大人做好迎接准备,不能有任何马虎。”
“哦,郡守大人来我花城湖原来是为了此事!我已命人打扫收拾好了驿馆住所,演习的军队也巳经安排妥当,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不过,大人看还有什么要弥补的尽管说,我马上命令部下去做。”对这次颁旨活动,李陵很重视,不敢有任何马虎。
“骑都尉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本打算先在酒泉城迎接钦差,再护送钦差大人到花城湖驻地宣旨,可上面说钦差自定行程,要直接到花城湖。那我就只好等钦差宣旨之后再在城里为他们和骑都尉大人置办欢庆宴席。只是,我担心骑都尉大人在花城湖接待钦差是否缺少……”郡守看着李陵欲言又止。
李陵一听很着急,连忙说:“大人不要有顾虑,哪里有疏漏尽管说明,我好补救啊!这可大意不得!”
“骑都尉大人不要着急,我都为你准备好了!”郡守意味深长地笑笑,对着门外拍拍手,说进来吧!”
随着一声答应,从门外面依次进来了十六位穿红着绿的妙龄少女,一个个花容月貌,站满了大厅,李陵吃惊地看着郡守,郡守对少女示意:“这是骑都尉李大人!”
“娥媚拜见李大人!”一个年龄最小,但好像是为首的一位女子神情端庄,仪态万方地出列对李陵款款行礼。
“拜见李大人!”其他十几个人都紧跟着行礼,大厅一片娇声细语。
李陵诧异地问郡守:“大人,你这是……”
“举行欢宴嘛,总得有歌舞助兴,要不然无趣的很,这也是对钦差的尊敬。可我知道骑都尉大人您治军严格,军营之中肯定没有备用的歌伎,所以从郡府的舞乐教坊中精选出这十六位女子,送给大人,以备明日欢宴之用。”
“这,这不合适吧!”李陵一时有点愣神。
“骑都尉大人,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想想,钦差从丽人如云的京城而来,哪个不是阅尽天下美色之人,哪个对丝竹之乐会没有爱好和研究!我们酒泉是偏僻的塞外之地,自然无法和京城相比,但郡府教坊也有一些女子和歌舞足以与京城相媲美。这次是迎接钦差,本守不敢大意,没有让手下人去办理,这十六个人都是我亲自去挑选的。大人您看还满意吗?”
“多谢大人的美意!这些女子确实是如花似玉,但军营之中绝对不能有丝竹之声,还是请大人领回吧!”李陵回过神来,坚决地说。
“骑都尉大人,你长期训兵打仗,可能对这种习气不太了解,钦差出京,地方哪有不备丝竹舞乐的呀?况且这娥媚的领舞和歌声那可是堪称一绝啊!”郡守觉得李陵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幼稚。
郡守说话时,那叫娥媚的女子向李陵微微屈膝致意。李陵也对她略微点头,以示回礼,然后对郡守说大人你可以在酒泉郡府让娥媚她们歌舞助兴,但这是军营,绝对不能让乐坊歌伎在此表演。”
“可是,骑都尉大人,钦差那是得罪不得的呀!他要觉得受了慢怠,在皇上面前一句话就够你我吃不了兜着走的。”郡守苦口婆心地劝说李陵。
“我李陵是靠真刀真枪搏杀而获取一切,用不着谁去美言。”李陵听郡守这样说,非常不快,冷着脸说。
郡守一时很尴尬,说:“骑都尉大人当然是英雄无畏,不过……”
李陵打断他的话不过,大人你尽管在酒泉郡府按官场规矩去安排,钦差在花城湖驻地才耽搁一天嘛,其余时间尽可以让他们尽兴。”见郡守的脸色很不好看,李陵又缓和口气说,“大人也不必担忧什么,既然是皇上特选的钦差,肯定是通晓事理,全大体之人,相信他们在感受到大人的热忱之后能够理解在军营的接待情况。”
“那好吧!”郡守无奈,只好让步本想来花城湖驻地和骑都尉大人一起迎接钦差,可钦差有话,命我在郡府待命即可。所以就只好劳顿骑都尉大人了。
“郡府事务繁多,这是钦差明察下情。”李陵看郡守有点疑惑,就安慰他,“况且随后就要去郡府的。”
“好,那我就告辞!”
郡守一挥手,娥媚对女子们用眼神一示意,众女子马上整齐有序地依次退出,临出门时,娥媚回头用敬佩的眼神认真看了李陵一眼,然后匆匆离去。
李陵目送着郡守的车马渐渐远去,长吁了一口气。
李陵一回头,发现军侯管敢正伸着脖子,入神地远眺着郡守和歌女的车驾,李陵气恼地“嗨”了一声,管敢才醒过神来,连忙一哈腰,跑了。
李陵的心中也有一丝不解,这钦差违反常规不先在酒泉郡府停留也就罢了,可以理解为急于宣旨,可在花城湖驻地宣旨也不让郡守参加是为什么呢?真奇怪啊!难怪郡守一头的雾水,李陵也是百思不解。
8月15日,花城湖驻地被一片紧张肃穆而又喜悦的气氛笼罩着。士兵早早起来,又一次打扫干净军营的每一个角落,把从驻地大门到中军行辕的路一遍遍地洒上水,以保持湿润清爽。传报说钦差大约巳时到花城湖驻地,李陵率领着韩延年和所有有品级的军官,吃过早饭以后就在中军行辕门前列队恭候。
巳经巳时了,还未见钦差车驾到来,李陵的心里很着急,该不会是在路上出什么问题吧,还跟着婉心呢!
由于担心上火,李陵感觉有点口渴,他想既然车驾还没有到酒泉城,到花城湖驻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再看看士兵和军官都由于紧张而有点疲累,他就命令士兵在原地休息待命,他进中军行辕里面,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讯兵就急匆匆地纵马到中军行辕,下马后进帐,大声报告:“大人,钦差的车驾已经到花城湖驻地的南坝坝口,半个多时辰就到驻地了。”
“什么?已经到南坝坝口了?刚才不是说……”李陵惊得茶杯差点从手里掉下来。
随同李陵进来的韩延年顾不得多问,连忙起身出门,对着所有的军士大喝一声:“全体起立,归位列队!”
所有的军士在瞬间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昂首挺胸,屹然站立,英姿勃发。
李陵连忙招呼韩延年和其他十位军官,快速赶到大门。远远看到一队人马逶迤而来,估计就是钦差车驾。他们连忙目不斜视,笔直地站着。
在车驾离大门有三四百米时,有四个亲兵快马来到大门,分列两小队站立,以示清道。
一时之间四处鸦雀无声,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随着#,得的马蹄声,钦差到了大门。有一个亲兵出列,大声说:“报告钦差大人,花城湖驻地已到,花城湖总兵骑都尉李大人已经列队迎接多时。”
“告诉骑都尉大人,本官由于有皇命在身,就不见礼了,请他直接到中军行辕等候接旨就是。”从马上传来钦差的声音。
李陵听钦差的声音很熟悉,正在琢磨着打算抬眼望去,前面的那个亲兵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钦差有令,骑都尉李大人率领部众在中军行辕接旨,在此不必见礼。”
“是!”李陵答应一声,就躬身而退几步,然后转身向中军行辕快步走去,后面是向导仪仗兵,既是军礼,也是领路。
中军行辕前面的士兵看见李陵和钦差的车队,马上把卷着的红地毯一下子从中军行辕的台阶上快速铺开,一直铺到门前的草地上。
李陵到红地毯前停住脚步,侧身站在了中军行辕大门的西侧,其他士官在他的身后排成一溜。那个亲兵快步向前,大声宣布:“钦差大人到!”
李陵和所有的人全部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钦差手托黄绸圣旨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地踏着红地毯走进中军行辕那气派的大门。钦差在中军行辕的大厅站定,说着李陵和上官婉心接旨。”
亲兵马上大声喊李陵和上官婉心接旨。”
李陵连忙起身,快步进去,并悄悄向后觑了一眼,发现一个俏丽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紧随他而进,他的心里一喜,那是婉心。
李陵夫妇跪地后说臣李陵接旨!”
“民女上官婉心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