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喜欢在这湖上流连忘返了,喜欢这样一种清澈无比的映照,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上看湖,整个夏天,再没有别的事情让我动心。我想把一切都忘的干干净净,只与这一望情深的湖水为伴,度过夏天里最愉快的时光。
阳光从早晨开始,照耀着这一片蓝色的湖水,我沿着一条小路,从不远的居所赶来。风吹得身上痒痒的,阳光晒在我的皮肤上,大多数时候,我穿着短衫、短裤,一种不加修饰又自由自在的样子,当身体在阳光里微微发出汗来时,我的皮肤也被夏天的阳光晒黑了,这样的早晨我青春的血液在哗哗的流淌,生命显示出无限生机,健康而又快活。这个湖泊不是裸露在旷野上的湖泊,它像一个美丽的女子那样深藏在野草茂盛的最深处,因而每次我赶来都要走过被人们踩出来的长满野草的小路,周围更是长满茂盛高大的野草和树。我从记不住的某一条小路进来,又从别的地方找路出去,当穿过比人高出许多的芦苇丛时,都希望有一个人和我在这里捉迷藏,因而这片芦苇荡又唤起了我的童年的梦和记忆。
在湖边我喜欢坐下来,一坐一个早晨或一坐一个黄昏。我还没有学会钓鱼,但有一位朋友经常来钓鱼,他也把这湖当成了人生的知己,他每每从钓鱼中获得许多乐趣,钓了大的鱼带回去吃,小一点的钓起来又扔进湖里。他认为钓鱼其实不是在钓鱼,是一种极为淡泊的人生而已,我还没有到五十岁,还没有修炼到他这样的境界,希望像他一样,面对这一片大湖时心无杂念,我还真的做不到。
这个湖是安静的,大多数时候这里来的人不多。人太多反而嘈杂起来。现在我对有人群的地方都有点敬而远之,这并不是逃避现实,而是不愿意随波逐流,因为那么多的人都在盲目地追逐着金钱,似乎人生再没有了别的意义,似乎人类也没有了别的出路,我于是更加喜欢起自然来,每每到自然中来,找到了心灵栖息的净地,生命和灵魂也极为纯净起来。是的,人是需要不断的净化自己的,生命成长的过程,应该是不断纯洁自己的过程,而不应该是一味地接受来自社会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观念,那些使你急功近利的充满欲望的东西,永远不是人生的真理。人类只有和大自然和睦相处,才会真正获得一种叫幸福的东西。现在我在这一片湖上,我是无比幸福的。我甚至认为人生真正的幸福其实不多,但却都十分简单,喜欢一个人,和她在一起,好好去爱她,是一种幸福。一生都去做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不要被世俗的东西引诱,也是一种幸福。经常到自己得以休憩的一个地方去游玩,也是一种幸福,而这种与自然接近,与自然交往的过程,又是人生多么巨大的一种幸福啊。当我在这个湖上度过许许多多闲散的时光时,我是无比幸福的。可惜在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像我一样把自己置身到大自然的境界中来,他们认为他们每天挣钱为生计奔波是无比重要的事,而我恰恰和他们相反,我认为所有一切都不过是人赖以生存的手段,那些忙忙碌碌当然不重要了,更何况,要生存下来又是多么简单容易的事啊,是人类把这一切夸大了,看起来似乎很重要,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体味人生和生命中的美好才是重要的。当在这湖上恬淡地作一个闲人的时候,我把这些都想清楚了,或者说我真的悟出来了。现在我觉得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和爱情,这两样都比金钱重要,而我们有时候怕获得自由会无所适存,怕无所事事会找不到方向,人类真是可笑的动物,总拿着最重要的东西去换取最没用的东西。拿自由去换金钱是一种,拿爱情去换金钱也是一种,这都是人类的悲哀。因而在这湖边的许多时光里,我觉得我昏睡了许多年的心,一下子被这大自然的风唤醒了,你可以想象这一刻我内心是多么轻松和自由啊。
这片湖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片湖,夏天的早晨或黄昏,我总是到周围的芦苇丛中转悠,在密密的芦苇丛里,我听到了天籁之声,听到了一些说不上名字的水鸟清悠的鸣唱。那绿色的枝枝叶叶,轻轻地划在我的胳膊、小腿上,划在我的脸上额上,我们是多么亲密,童年时在麦田或玉米林中也是如此。有时候我就坐在一座小丘上的凉亭子里,这是当地农民用芦苇编织并搭起来的圆形的亭子,零星地点缀在湖周围起伏的小丘上或开阔的平地上,这是大自然的房子,不怕风也不怕雨,如果说诗意的栖居,这种房子完全可以让人生活的更为朴素幸福,且几乎不花什么代价。人们曾经这样与草为伴,与湖为伴,但有一天人们都脚步匆匆拼命地急急拥向了城市,也就远离这最简单的幸福了。
很少的时候,我会坐在一叶小舟上,划着船在湖上,清风徐来,那水波细密地在湖上闪烁,仿佛细碎的银子,而湖底又是那么深,水草在水里轻轻摇动着,小小的鱼在水里清晰可见。而湖水是那么开阔,完全望不到尽头,更远处是长得更高的芦苇丛,那么高大的芦苇丛,是只有这里才可以看到的,像一些小小岛屿,让人心醉神迷。水里还有鸭子,十分可爱,在湖水里觅食,它们是那么平静,还有鹅,洁白洁白的,也是平静的。让人感到水鸟的性格是生灵中最好的一种性格了,慢悠悠地,无所事事的样子,真的是太好了。风吹着,感到身体是凉爽的,风一直吹着,让大自然也心情开阔。
走过一片湖与另一片湖之间,是木板铺出的小路,在芦苇丛里若隐若现,仿佛诗歌的跳跃的美。我在湖边看人们钓鱼,看人们划船,看着那湖泊,多像一只眼睛,想象真的是无力的。让清风吹着,波纹荡漾着,我在湖边闲逛着,看着湖的北边那红色的火焰般的小山倒映水中,觉得这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现在是盛夏,我希望在漫长的夏天和秋天,都能常常来这湖上,也许,一年四季变幻的美,都能让这湖深深地蓝成我无比思念中的那一块蓝宝石。
2006年6月3G日初稿于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