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无疑还没有来得及找燕皇提及换帅之事,便传来了震惊朝野的消息!
先行的大军,竟然在千里之外遭人包了饺子,五万骑兵竟然只剩了不到一万,落荒逃回金都。
带回来的消息让燕皇险些晕厥,西北出了个北定王,竟然在一个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西北二十四个郡县,并且呈环形包围了整个西北,封锁了所有通往金都的消息和文书,连燕皇秋搜期间,所有的文书均换成了假文书,骗取了朝廷大量的人马物资。
这简直是响亮亮的扇皇帝的耳刮子!还有什么比这明目张胆的造反!还能更嚣张一些吗?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朝廷的昏聩!江山都沦陷了一半,众人还在梦中酣睡!
整整二十四个郡县啊,里面都是朝廷棉花、马匹、矿产的供应之地,就这样被人如囊中取物般拿走了,还拿得神不知鬼不觉。怪谁?各部都头头是道,说自己只是按规行事;造反归兵部?可兵部说未曾收到任何有叛军造反的迹象!燕皇将龙案上能砸的都砸了,将殿上众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跪在地上足足两个时辰不敢起身,司空老大人很干脆的晕了过去。
这还不是最锥心的,当听闻叛军足足有三十万之多,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朝廷所有的兵马不到二百万,其中包括四府侍卫,金都的禁卫军、府兵,这就有十万之多,金都周围有二十万的护城军,这些兵马都是万万动不得的,是保皇帝和京城安危的。
清河郡那边滞留了二十万大军,这就去掉四分之一了,另有五十万大军分别驻扎在楚燕、鲁燕边境,威慑两个强国;还有十万驻扎在燕山边境,防止塞外的流寇扰乱,如今燕国内乱,边境的军队更不能动,以免邻国趁机浑水摸鱼,眼下刚刚折了四万大军,能调动的也只有六十万大军而已。
此六十万能否撼动彼三十万,谁也不知道!大臣们谁也不敢说话了,面面相觑,文官们遇到战事,便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索性闭口不言,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武官。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候还得靠萧慎言这批老将。如今叛军已经占领了西北,攻入南部,若不尽快节制,只怕清河郡那边会死灰复燃,到时候首尾都难兼顾了。
萧慎言谏言,让燕皇即刻调兵三十万,由三皇子挂帅,和他一同围剿叛军,同时在清河郡调离十万骑兵驰援西北。
燕皇此刻却反悔了,提出三皇子挂帅的是他,可谁能想到形势如此严峻,他如今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三皇子又是储君人选,着实不敢再拿他去冒险。
正在为难之际,殿门口走进来一人,竟然是二皇子辛无疑。
只见他步履沉稳,面色凝重,对燕皇禀道:“父皇,三弟乃中宫之子,身份贵重,将来是要担当江山社稷的人选,断不能让三弟领兵出征!儿臣不才,愿代弟出征,为父皇分忧,剿灭叛党!”
众臣议论纷纷,轩辕启也为难了,这次的叛军如此棘手,倒不敢让无忌去历练了,军功再重要,抵不过皇帝一纸诏书。只是这辛无疑代弟出征,是何居心?莫非是想挟兵权为己手,将来图谋造反夺位?
但若不让他去,又怕萧慎言那个老东西包藏祸心,真是进退两难。
燕皇对这个儿子其实是有几分放心的,虽然他性子寡淡,但燕皇知道他两兄弟走得近,这宫里又有多少事能瞒过燕皇的眼目呢!
对无疑的自请,燕皇又欣慰又有些内疚,自小没有给他太多的宠爱,反倒让他自立得很,也从不在他面前求取什么。如今用人之际,他能站出来为国效力,确是个有担当的人。
辛无疑自小习武,武艺和谋术都远超无忌,又在四府里带了两年兵,若让他挂帅出征,倒更为合适。
若他无争储之心,又有护弟之情,以后兄弟两人互相帮衬,倒不失一桩美事。
“无疑,此战凶险莫测,你可知道厉害?”燕皇问道。
“儿臣深知此战关乎我燕国社稷安危,此番出征,儿臣定会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誓为父皇剿灭叛军!”
燕皇心中不以为然,他可不希望他身先士卒陷入危地,只需他坐镇军中便可。
辛无忌不愿二哥帮自己出头,可却拗不过他,当下心中沮丧不已,事事都要别人来帮护,感觉很挫败。
戒玉星目微缩,情况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他原欲让辛无忌随军,在西北除掉他,朝廷必方寸大乱,可没想到辛无疑冒出来了,这个人比单纯的辛无忌可怕得多,城府极深,若是让他带兵,只怕会节外生枝。
戒玉顿时有些矛盾了,不是没想过自己请旨带兵出征,虽能掌握着三十万大军,但人心不从,也不能收为己有,而且离开了燕皇身边,便不能掌控皇帝和朝中局势,也不能向西北传递消息,如此倒得不偿失了。
罢了,就让他去吧,到时候暗中安排人混入他近卫,取他性命也并非难事。
燕皇见朝中大臣都无异议,便下旨封辛无疑为镇军大将军,执帅印,萧慎言为辅军将军,领兵三十万,前往西北。
入秋刚收了赋税,粮草倒是很快就筹齐了,这两日,大军便陆续集结在西城门外。
——
阴山君看着殿帘外,对方悠然的品着茶,看得出喝茶之人心情甚好。
可阴山君心情却极不好,一个即将对决沙场的头号劲敌,跑到自己这里来优哉游哉,是向自己示威吗?
茶过两巡,阴山君便气闷的开口道:“殿下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喝一杯竹叶青吗?”
辛无疑一愣,笑了,“先生的茶,入口如菩提在心,让人头脑清明,和先生一同品茶,更让无疑觉得如坐莲台,身心通泰。”
真是会拍马屁!阴山君腹诽。
“殿下即将出征,却仍能心静无澜,实在是大修为啊!”
“心静则清,心定则恒。无疑心无所持,所以历来随遇而安!”
阴山君蹙眉,要说这三个所谓的堂弟里面,弘王狠辣有余,心智却不足,辛无忌温润直爽,宽厚有余;唯有这个二堂弟看不穿,自小沉稳寡言,做事张弛有度,看不出锋芒,也挑不着错处。
此乃大敌啊!
阴山君声名鹊起时,此人曾来过一趟,问了他一句话,“都说先生能跨生死之界,敢问世人如何才能消罪之业?又如何能救赎己身,解脱真我?”
阴山君当时沉吟良久才回答他:“因需果还,父债子偿,已身成仁,消业解脱。”
可惜他是燕皇的儿子,注定是他和戒玉的敌人,父辈的仇恨延续到下一代,无情的杀戮已经开始,任何人也不能挡在这条路上,他们身上背负的是上千条人命,必须要让燕皇血债血还,不然,这业,消不了!!
辛无疑自顾喝着茶,茶汤碧绿清亮,映出自己的模样,看着眼瞳里面深藏的一抹牵挂,不由暗自叹息。
自己终究还是乱了心,放不下。
此番出征,心里隐隐不安,前途吉凶难测,这宫里还有自己放不下的人,难免心如悬旌。
辛无疑对着帘后道,“一直也不曾问过先生周易之道,如今远行在即,先生可否为我占一卦。”
阴山君心中想,自然是死路一条,可心中却有一丝不忍,挥手让童子送下笔墨。
拿了纸签,阴山君并没有看,开口问道:“欲问何事?”
辛无疑道:“此行凶吉”,
阴山君装模作样沉默片刻道:“西北乃殿下大凶之地,九死一生,殿下还是再思虑一二,不要前往了。”
辛无疑自嘲的一笑:“不是还有一生吗?我身为皇家子嗣,食禄千钟,岂能不为国效力?生死有命,唯望绝处逢生吧。”
阴山君无语,既然凶吉都要去,何苦再来问他?
辛无疑又问道,“敢问红鸾?”
真把自己当算命的了!
阴山君忿忿的扫了一眼字签,愣住了,细细掐指一算,脸色有些惊疑,“殿下这红鸾宫混沌一片,在下却是看不清。”
辛无疑有些惊愕,自己命真的就这么硬?
“这生门里无半片桃花,死门里却又有一分春色,真是怪哉!在下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卦象,实在是无解!”阴山君有些稀奇。
辛无疑心中愈发惨淡,便也不再多问,沉默的喝完杯中茶,便告辞下山了。
阴山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总算送走这个克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