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你身上的黑色制服,是狩灵联盟的成员么?今天是新人的报到日,对么?这个终端磁片应该是你掉的吧,现在物归原主。”他再次打了个拜拜的手势,消失在门外转角处。
齐天白怔了片刻后上前捡起了终端磁片,将它装进口袋里,他走到横七竖八堆积如山的尸体旁,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将立夏的尸体拖了下来,俯下身合上了她的眼睛,又将她凌乱的头发抚至耳后,露出充满稚气的脸来,像是安静的睡着了,齐天白站起身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立夏,心里乱糟糟的。
他并不是立夏的什么人,他只是因为好奇心而进入十一区,久而久之接触到了立夏与藏匿在此的一些神意感染者,因为他经常送来一些对感染者有帮助的神意抗体药剂,所以一些感染者对他放下了戒心,有时候会向他吐露心声,他们渴望走出封锁线,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不会被当成怪物,不再过着在生死边缘中挣扎的日子,他们与立夏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做着遥不可及的梦,可曾经对他笑着说这些话的人都死了,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永远的长眠。
“你现在看起来可真难过。”穿着白色风衣的男孩站在从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里说,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就像从天而降,在齐天白的视线转向他的那一刻走了过来,”人类还把这种情绪称为,悲伤。”
男孩绕开呆若木鸡的齐天白,走到了尸体堆旁,垂眸看着那些死去的人,沉默不语。
他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拥有一头耀眼、半长不短的金色头发,两鬓发梢对称的微卷,遮住了眼角,他的目光向下,眼帘低垂,浓密纤长如女孩子的睫毛像蝴蝶的残翅,影影绰绰的遮住他熔金色的眼睛,那双黄金般的眼睛实在是太耀眼了,似乎有着淡淡的金光流泻而出,男孩穿着直到膝盖的白色连帽风衣,胸前挂着白色的十字架。
齐天白怔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卧槽这身装扮是牧师么,穿成这样是来主持葬礼的么,那个十字架真酷,肥猪流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满腔疑惑转为话语吐出。
“你。。”
“想复活他们么?”男孩突然说,并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来看着他,金黄色的眼睛光芒更盛。
“什么?你在开玩笑?”齐天白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目光碰撞的一刻,就像有灼热的火烧到了他的眼睛。
男孩没有理睬他,将目光又转回尸体堆上,他轻轻拍了拍手掌,明明无人演奏,四周却响起了轻快的华尔兹音乐,死去的人们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尸体堆在逐渐消减,最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以男孩为中心散开,将他围在中间,他们朝着各自选中的舞伴而去,在这破败不堪的教堂中开启了一场盛大而诡异的舞会。
男孩拉起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便像睡美人那样被王子唤醒,她站起来,跟着男孩的舞蹈节奏,跳跃回旋,旋转如盛开玫瑰,裙摆绽开又收缩,荡漾出白色的弧度,鞋尖轻轻点地,画出一个个标准的圆,动作流水般流畅,由于身高差距,男孩必须半俯下身,才能牵着小女孩的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动作,周围跳舞的人似乎都成了陪衬,只为了凸显出中央惊艳绽放的夺目之花。
齐天白呆呆的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是恐惧?还是震惊?又或者是高兴?为死去的人复活而感到开心?他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怎么可能呢,死而复活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在扯淡好不好!可这的的确确发生了,要不就是他自己脑袋出问题了,因为太想救下这些人而导致出现幻觉,不过看起来这个想法似乎不太可能,他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疼。
这是个很诡异的场景,那些复活的人们欢笑着,在轻快的音乐声中衣衫翻飞,动作标准得简直足以媲美资深的舞蹈演员,仿佛刚才那场屠杀从未发生过,他们也没有死去,一切美好而安详。可他们的身上还残留着弹孔,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血泊,随着他们的舞步四处散落,后面的人从血泊上踩踏而过,留下无数的血脚印,他们跳跃着,旋转着,用沾染血液的舞步绘出一个个血染的图腾。
但齐天白并不觉得那些人真的复活了,他们笑容满面的脸上有着空洞无神的双目,就像是一群行尸走肉在载歌载舞。
“你看起来并不开心,这些人复活了,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不笑呢,不感到开心么?”男孩突然说,满脸疑惑,目光穿过舞动的人群,看向齐天白。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下谁能笑得出来。。”齐天白磕磕绊绊的说完这句话,原谅他的思维有些运转不开,谁特么的看到尸体复活了第一念头是开心?没掉头跑掉就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他还是有些不相信那些人就这么死而复生了。
“笑不出来就是不开心了,那么他们只好再变回尸体了。”男孩停下了舞步,音乐声也戛然而止,他松开了小女孩的手,小女孩便倒了下去,周围的人像没了驱动电池的玩具,纷纷倒地,他们再次死去了,了无声息。
男孩站在尸体围成的圈之内,他抬起脚像是要跨过那些堆积在一起的死者,可他的脚却没有落地,而是停在了半空中,随后整个人像脱离了地心引力,浮在了空中,凌空飞过尸体倒落的区域,落在了齐天白旁边的长椅上,脸朝着椅子的背面,手肘抵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撑著下巴,他缓缓开口,声音轻轻的,却是下令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
“坐在我的对面!”
齐天白瞬间便坐下了,战战兢兢的,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密密麻麻的冷汗在额头聚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一个不对惹到面前的金毛不爽把他秒了,艾玛,这家伙是飘过来的啊!以飘代走的只有幽灵吧,这家伙是幽灵?看起来不太像,明明是个阳光少年!但绝对不会是人,卧槽你别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子,离这么近老子压力山大啊!
他决定保持沉默静观其变,反正对方也不说话,对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深深浅浅,熔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齐天白不觉中摆出一张沮丧的苦瓜脸,周围异常的寂静,连鸟叫声都停止了。
对方终于有动静了,伸出手碰了碰齐天白的脸颊,他的手光滑白暂几近苍白,骨骼分明,却如死人般的冰冷,毫无温度可言,冰的齐天白打了个哆嗦,惊愕的看着他。
“别做出这种悲伤或难过的表情,你没必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内疚,你救不了他们,也改变不了事实。”男孩收回手说。
齐天白一愣,对方似乎误会他摆出苦瓜脸的理由了,而且误解了他表情中所带的情绪,他只是觉得被人盯着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才做出那样的表情。
“我知道,”他侧着脸看着如血脉般长满墙壁的的爬山虎,声音低低的,“但我还是想救他们,没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朋友死掉是不是?”
“朋友,你把他们当朋友啊,最近几千年来,确实流行这个词语。”男孩放下了胳膊转为趴在椅背上,他说着说着笑出声来,最后将脸埋在手背上,语气似嘲讽似疑问,“救他们?你怎么救?像之前那样不计后果的站起来大吼一声,将那些要杀死他们的士兵吵死啊?”
“对我救不了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救,可你有吧,你那么牛X你为什么不救他们!士兵开枪是你应该在场吧!为什么!”齐天白愤怒起来,那种负面情绪化为一团火焰在他心中燃烧冲撞,他莫名的烦躁起来,可说到最后时他的声音力度似乎一点点被抽空了,逐渐的弱下去,最后变得微不足道,他垂下头去,看着地面,声音低柔而哀伤,“。他们不该就这么被杀掉啊。他们什么错都没有。”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这么不公平不讲理,即使他们什么错不没有,可即使你这次救下他们,能保证他们在下一次的屠杀中不会被杀死吗?”男孩侧着脸看着他,“不过也许不会哦,幸运的话可能会一直活着。”
“一直活着?什么意思?”齐天白抬起头看着他。
“Rule的军队从三年前开始,每年对边禁系统区域内的感染者进行五六次的清扫,边禁系统与白色墙幕之间的区域是十公里,十公里之内不会藏有多少人,即使军队进入边禁系统时一些神意感染者就接到了消息,幸运的人逃进了十一区内,不幸运的便被杀死,可是能逃掉的又有多少呢,三年来近十几次的扫荡,竟然还没有将感染者杀光抹净,Rule的办事效率也未免太低。”
“。。不好意思不懂你在表达什么,说话请一次性说完。”
“那就直说喽,Rule的军队每次在扫荡时都会有意无意地放过部分感染者,甚至有时只是乱放几枪做做样子就撤走,所以说小女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活下来,例如这次,这些死去的人就是这次扫荡的成果,看看这有多少人,连一百个都没有,Rule的能力不至于这么次吧。”男孩做疑问状,“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