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来，欧阳也开始了忙碌，因为春季总是各种流行病的高发季节。也许做医生的总是神经敏感，现在欧阳已很少带着我和宝宝出门。哪次我出去买点东西，也必须带上厚厚的口罩，否则他是不会让我踏出房门的。
早上九点多钟，哄了宝宝睡觉之后，我趁着这时间又开始了忙碌。欧阳虽也帮着做家务，但大部分还是要我来做，真是有些分身乏术。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时，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真是讨厌，怎么又忘了带钥匙！”开门的路上，我在心里嘀咕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欧阳的记性真让我捉急。
打开房门后，我整个人瞬间呆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记不清来者怎样进了房间，又是怎样关上了房门。
“峻泽！”半响后，我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泪水簌簌而下。许久未见，纵是曾亲密无间，却也有了几分生疏。物是人非，也许就是此情此景吧。任谁都不会否认，我们曾爱对方如生命，可如今又是怎样呢？他娶了别人，而我也是他人的妻子了。
峻泽上前将我搂在怀里，仿佛就是刹那，我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已回到了眼前。那六年，我们曾许给对方多少个承诺，我们曾多少次规划婚礼的细节，事到如今，我多想问问他把那个香槟雨的婚礼给了谁？
“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峻泽在我耳边一遍遍地问，尽是苦楚。无言以对，我只是沉默着流泪。外面阳光正好，我想起了无数个阳光与他同在的清晨，也想起了我们忠贞不渝的誓言，那些早已被打破的誓言。这一次，我们都哭了，我和他一起泪流满面，这在我的记忆里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宝宝的哭声，难道小家伙也知道爸爸来了吗？挣脱峻泽的怀抱，跑到房间里把宝宝从床上抱了起来。峻泽也跟着我到了卧室，思北看到生人倒也不害怕，竟对着峻泽笑了起来。也许就是这一笑，峻泽的心像是有所触动，竟主动从我怀里抱过孩子。小家伙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峻泽。就在此刻，我才发现这父子俩竟这么相像，说不出到底哪里一样，可就是给了我相同的感觉。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隔着再远的距离也无法冲淡。
宝宝本就没睡足，所以玩闹了一会，又吃了点奶，就开始揉眼睛。抱着左晃右晃，不到一刻钟，又睡着了。我和峻泽重新回到了客厅，之前心中的大恸因为宝宝的插曲缓和了许多，加上又有意克制自己的心情，面上开始装作淡淡的，想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来结束峻泽的这次来访。
“你和梓深怎么样？”当我把峻泽和其他女人放在一起时，心里还是抽痛了。以为自己会不在意，摆在眼前的事实轻而易举的粉碎了自己的自欺欺人。
“该是我来问你，你和欧阳到底是怎么回事？失忆的人是我，不是你！”
“就如你看到的，我们结婚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和梓深也快有孩子了吧？”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可我的声音还是发颤了。
“曦善，我不相信。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暴怒中，峻泽将茶几上的杂物扫在地上，水杯落地的声音将小北惊醒。我把哭泣的孩子抱在怀里，心上一阵阵刀割般的痛。
“孩子多大了？”半响后，身后响起了峻泽的声音。
“这很重要吗？”
“你心里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本想说是欧阳的孩子，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管怎样，我实在不忍心看峻泽失望的神情。我想，在这段感情上我们都受了太多伤，我不愿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是我的孩子。”最后，我还是给出了一个牵强的回答。
“曦善，他是我的孩子，对不对？”峻泽脱口问出。
我吃惊地望着峻泽，发现他眼里没有太多疑问，更多的是肯定。我不知他的自信从哪里来，毕竟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要孩子。我想从常理来说，如果一个男人和你在一起时，一直在吃避孕药，当你真有了孩子时，他是不会相信这是他的孩子的。除非???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当初你根本就没有吃避孕药，对不对？”我厉声质问道。我不是不愿要峻泽的孩子，可他擅自做这样的主张，我定是不高兴的。
“对的。可我是真心想要你为我生一个孩子的，难道你不愿意吗？”
“你不过是想用孩子把我拴在身边罢了。你身边的人合起伙来算计你，你又来算计我，真是可恶！可你怎么也没算到，你会把我忘了。”
“我是怎么也没算到，有了孩子你还会离开我。你总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以为有了孩子你会不一样，你会选择和我一起面对，没想到你还是选择了逃避。”
“逃避？你把我做的一切，为你付出的一切归作逃避？你这么说我，不会良心有愧吗？”情绪有些失控，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多难，你有没有想过我离开时会是什么心情？难道你真会以为我们六年的感情对我来说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过往吗？我不过是为了成全你，不忍心看你夹在中间为难???”
还未说完，峻泽就将我拥在怀里，轻轻擦掉我眼里的泪。小北本来很乖巧的趴在我怀里，现在也哇哇哭了起来。峻泽忙把孩子接过去，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竟有几分好笑。
“曦善，你这样做不是成全。你拿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怎么成全我？我最想要的是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峻泽，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我懂了又能怎样？我结婚了，真的结婚了。说不定以后我会和欧阳再生一个孩子，你和梓深也会有孩子。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了，我不知你会怎么样，但我不会背叛自己的家庭，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
“你怎么那么心狠？难道就因为我一时把你忘记了，你就要我一辈子和你错过吗？”
“峻泽，就算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也走不到一起。你出生于豪门望族，而我只是一个孤儿，我们身份悬殊，注定是要错过彼此的。纵是情深，也抵不过天生缘浅???”
“我说过，我从不在意这些！”
“可我在意，我在意和你的身份悬殊，我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我在意永远不能和你站在同样的位置，与你并肩面对一切，可梓深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你所取得的一切是我这种人几辈子努力都换不来的，你所站的高度是我仰望都看不到的。我今年二十六岁了，不会再做白马王子的梦了，我注定做不成灰姑娘???”说道最后，我已泣不成声。
“曦善，难倒这些就可以让你放弃我吗？只要我们能在一起，这些不都无关紧要吗？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只要我们彼此深爱，就够了???”峻泽一手抱着小北，一手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有片刻，我竟动摇了，想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可就在这时欧阳满是痛楚的眼神浮现在我眼前。
“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再伤害欧阳。你就当是我辜负了这段感情，把我忘了吧。峻泽，放过我吧，也放过自己，放过我们身边每个人。我已经死心了，别给我什么希望了。这样就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我不满足，不死心。我放过你，谁放过我？曦善，你什么时候这么怯懦了？跟我走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峻泽，你要我以什么身份跟你走，前女友，见不得光的情人还是人人不屑的小三？我可以不去计较这个，可我在意自己的孩子有没有正当的身份。”
“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属于你的我都会给你。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的。”峻泽很认真地对我说，就像是对我和孩子许一个承诺。
“如果你能处理好，我们就不会有今天。你给不了的，欧阳就可以给我。就算为了孩子，你也放手吧。峻泽，我们在一起六年，我也没有向你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今天你就答应我一次吧。就算是我无礼取闹，你也纵容我一次吧。”
“叶曦善，这真是你想要的吗？你就那么想和欧阳在一起？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杜家的孩子喊别人爸爸。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我只想听到我要的答案。”说罢，将小北交到我手上，竟转身离去。
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我心里竟向被掏空了一般，无以名状地痛一阵阵向我袭来。小北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好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充满疑惑。不过他倒是很听话，只是安静地望着我，也不再哭闹。
晚上，欧阳回到家时，小北已经睡下了。他照例还是先去看了小北，才又回到客厅坐下。等欧阳吃过晚饭，我就回房间躺下了。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去梳理眼前的一切。我是不会同意与峻泽离去的，可峻泽也不会善罢甘休，真不知到底要如何收场，怎么做才是最好。
“善善，你怎么心不在焉？”欧阳上床后，手就已经开始了不安分，整个人也覆在我身上。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我按住欧阳欲往下试探的手，轻声哀求道。
“不舒服吗？”欧阳停下手中的动作，趴在我面前问道。
“今天，峻泽来过了。”无意隐瞒，我对欧阳说出了实情。
“他还来做什么，难道伤你还不够？”提到峻泽，欧阳已经有几分怒气。
“别这样说，他从没有有意伤害我。”说完这话，看到欧阳眼里已经有明显的不悦，我便别过头，不再去看他。
“善善，你和孩子会离开我吗？我是不是又要失去你了？”半响后，欧阳轻声问道，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恐惧。看他这样子，我心里尽是说不出的难受。我已伤他一次，绝不能再去伤害他。可是，我又何尝忍心伤害峻泽？不管我怎么选，怎么做，总是要有人因我而受伤害，而这个人要么是我曾深爱的人，要么是深爱我的人。
“如果我真想走，今晚就不会留在这里。你是我丈夫，是孩子的爸爸，我怎么会离开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紧握着欧阳的手，我缓缓说道。
在对我的这份感情上，毫无疑问，欧阳爱我爱到都有些卑微了。我想，一个骄傲的人能爱到卑微，那一定是深爱到骨髓里去了，才会这样患得患失。不看他对我的这份感情，也要看他对思北的爱护，欧阳父母对我的那份宽容。峻泽，对不起了。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道，耳边却是自己心碎的声音，眼前仿佛是一片血红色，从我的心口上缓缓流出。
听到我的答案，欧阳似乎放心了不少，也不似之前的紧张了。只是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虽不愿意，但也尽量迎合他。整个过程，心都在痛，一阵阵揪痛。我总是无法控制地想起峻泽，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想，最终还是我背弃了当初的誓言，是我亲手埋葬了过去，彻底地埋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