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身下竟湿了一大片，顿时有些尴尬。欧阳听到我起来，便推门进来看我。
“我…失禁了。”咬着唇，我低声说道，脸上一阵发热。
欧阳走上前，掀开我盖在身上的薄毯，用手试探了一下。
“你干嘛？”我有些窘迫，用力把欧阳推到一边。
“是羊水破了，得抓紧送医院。我收拾一下，你坐在这边等我。”
过了一刻钟，欧阳身上已经背了一个大大的包，帮我换好衣服，就带我往医院赶。
这个小生命，总是在给我惊喜，他的到来让我毫无准备，出生亦是如此，比预产期早了两周。去的路上，下腹已有阵痛的感觉，心里有些恐慌。
“我真害怕。”抓着欧阳的手，轻轻说道。
“别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欧阳微笑着给我打气。
“我不要你陪我，那么狰狞的一面给你看去，以后怎么再见你？你还是在外面等我。”
“好，都听你的。”
因为羊水破裂的缘故，加之欧阳本是医院的员工，刚到医院我就被送进了产房。产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无以名状的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有些后悔没让欧阳陪在身边。孩子的胎位比较正，加上又是第一胎，医生还是推荐了顺产。
我从来没想到，生一个孩子可以这么痛苦，这么漫长。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疼，没有一处不痛彻心扉。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差不多也耗尽全部力气，孩子却还是赖着不肯出来。上夜班的医生和上白班的都完成了交接，我还是那么绝望的哀嚎着，直到连疼都喊不出来。
“不好了，大出血了。”身旁一直帮我擦汗的小护士喊道。折腾了一早上，我的味觉早已麻木，连那么浓的血腥味都已闻不到了。只看到帮我擦血的纱布换了一叠又一叠，没想到我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血。当年我救峻泽，估计也没流这么多血吧。
任医生怎么喊，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身边两个医生交换了一下眼色，让身旁的小护士把欧阳喊了进来。等欧阳穿着无菌服进来时，我无力地睁开眼看看他，已经没有心思为我的赤身裸体而难为情了。
“欧阳，情况不太好。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年长的医生问道。
“大人。”欧阳的目光扫向我，不顾我眼中的哀求，平静地说出这个抉择。是啊，他有什么理由为峻泽保全这个孩子呢？
“求你???”用尽全力，扯住欧阳的衣角。再也没有力气说话，眼泪夺眶而出。看欧阳不答应，我就死死抓住他不放，泪水早已把头发打湿。
“张主任，还是先保孩子吧。”欧阳看我这般哀求最终不忍心，皱眉向身边医生说道。
“你多鼓励一下她，别让她睡过去。“张主任轻叹一口气，早把我对欧阳的哀求看在眼里。
“多谢了！“欧阳说道。
三个小时过去了，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多想就这样睡过去。欧阳紧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善善，坚持下去。你不是说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吗？你要是放弃了，这个孩子的童年谁负责，你难道想让他和你一样吗？“
“只要你坚持下来，我答应和你一起许他一个完整的童年，让他和别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你要是敢放弃，我会把他送到孤儿院，让杜峻泽一辈子见不到他???“
欧阳就这样不停的说着，一次次他的声音明明小到我已经听不到了，可噬骨的痛又把我活生生拉回来，直到一个冰冷的器具伸到我身体里。浑身因为疼痛颤抖不已，我分明看到欧阳眼里的泪滴落在我的眼中，再和我的泪水一同滑落。
不知到底多久过去了，我才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医生拎着孩子的腿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还未看清就已经抱走了。我不知如何形容初为人母的喜悦，好像所有的痛都不重要了，一切的煎熬都值得了。而后，我晕倒在产床上，嘴角却挂着笑容。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睁开眼，首先看到躺在身侧小床上的宝宝。他那么安静地睡着，不时动动小嘴，真是可爱。
“果真是俊男美女的孩子，刚生下来就是一副妖孽样，以后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了。”美玉也趴在小床旁边，盯着宝宝看。
“真是男孩，你说的还挺准。”
“那可是，比B超还准。以后谁要找我看，得收费。”这得意劲，和岳阳真像。
“美玉，你陪陪善善，我回家给她炖点汤。”身边的欧阳说道。
“我来的时候，看到欧阳一直趴在小床边，盯着孩子看呢，还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欧阳刚走，美玉就趴在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那又怎样？干嘛这么激动？”
“你傻啊，这叫见微知著。欧阳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有变化，他在接受这个孩子。”
“那又怎样？”轻轻抚上孩子的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你就是嘴硬，等你自己带两天孩子，就知道一个人的滋味了。妹妹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难道你还在痴人说梦，等着杜峻泽回头？”美玉言辞间已有些怒气，发觉自己失言，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心里有数，总会慢慢想通的，你就别为我操心了。”知道她是好意，我无心苛责。
虽是顺产，但中间过程也算是凶险万分，加上又有大出血的症状，在医院里住的时间略长了几天。出院那天，美玉悄悄塞给我一个大红包，我推辞再三，还是拗不过她。
“善善，你一时半会也没法出去赚钱，总不能处处都花欧阳的吧。这个就当我给干儿子的见面礼，等儿子以后有出息了，再翻倍给我。”
“谢谢你，美玉。”我紧握着美玉的手说道。有这样的朋友，我对友情的坚持怎么会变呢？
回到家里时，孩子已经一周大，小小的手指上竟然也长了指甲，忍不住拿起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吻起来。欧阳为了照顾我，趁机请了年假在家。有他的帮忙，倒也不觉辛苦。
我坚持用母乳喂养，开始还避着欧阳，后来倒也习惯了，他也不是之前的躲闪了。想想自己最狰狞的一面都被他看去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宝宝快满月的时候，睡觉开始不安稳了，经常一个晚上哭闹几次。几天下来，我整个人无精打采，欧阳也好不哪里去。现在才发觉，养孩子可比生孩子难多了。
“欧阳，谢谢你！”半夜，宝宝又哭闹起来，欧阳到我房间看一下情况。
“不用谢。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孩子睡下后，欧阳轻轻对我说。
我怔了一下，在欧阳快要离去时，跑下床从身后拥住他。
“你还肯要我吗？”有了孩子后，我开始害怕一个人的生活，越发贪恋欧阳的温柔，越发依赖他给的安全感，总是害怕哪天会失去。与现实的妥协，有了几分走投无路的绝望，也有几分为孩子长久计的私心。峻泽，你会体谅我的吧？
“我一直在等你，就不知你什么时候愿意把心给我了。”欧阳转过身，把我拥在怀里。
“给我点时间，好吗？“怯懦地问道。
“好，我等了十年，不怕再等，只是别太久。“说吧，欧阳将我凌空抱起，放在床上。
“那你不介意这个孩子吗？“我低声问道，声音小到连我自己都要听不到了。
“介意，介意到想放弃你。可看你为他受了那么多罪，不忍再去介意。我只记着他是你的孩子，在我眼里，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这一次，欧阳眼里不再有躲闪，我看到他眼里的执着与坚毅。心里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悦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
“谢谢你，爱我爱到可以包容一切。在你面前，我真是自愧不如。“
“爱情不就是义无反顾吗？“欧阳笑着说道。而后，在我额头轻轻一吻，走了出去。
我看着熟睡中的宝宝，心里泛起几分苦涩。他的到来，是一段感情的结束，又是一段生活的开始。将来，他是否会知道，自己将母亲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