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猪被哄出厩门，按倒，捆住四蹄，抬上石桌，一把雪亮的刀捅进脖子，又拔出。猪挣扎，四蹄猛蹬，血像泉水奔涌而出，冒热气。猪嗷嗷叫，声音由强变弱，最后蹬蹬后腿，就不动，闭了双眼。猪又被拖下锅，烫毛。
春梅被惊醒，揉揉眼坐起来，伸脚蹬蹬鱼老虎。鱼老虎不动，鼾声震耳。她下床，不去杀猪场，走到胖嫂家。胖嫂家也有五六个女人唧唧喳喳说话，见春梅来了，马上住嘴。胖嫂抬出一盆干麦面，掺上水，七八只手在面盆揉。麦面粘，咝咝响，揉成一砣。还揉，盆底撞击桌面，叮当叮当响。
“春梅，你做童男还是童女？”胖嫂说，丢给她一砣面。
有人替春梅回答：“她生的是男娃，就做童男。”
“不，我要做童女。”春梅想想，抱过那砣面就下功夫，先有头，次有身，再有脚手，最后有五官，活生生一个童女出世。
转眼间，胖嫂的童男也有原形，抱过来一对放好，仔细端详，笑得合不扰嘴。明日，这对童男童女就要孝敬龙王爷，以保湖面平静，无事。
应该说，这是一次没有规矩的祭龙活动。几十年，几百年，湖东村喝的是湖水，腥，咸，涩。最近村长突生一个念头，带几个人在村后的山洼里挖出水，镶一眼井，挑水路又不好走，就想出一个办法，架管子，用水泵抽水，再引进村。可是，水泵要到湖北面的临县县城买，那里离湖东村七八十里水路，而且要经过一个十分险恶的水域。那里水下复杂，经常出事。多少年来，它吞没了多少渔船。水泵急用，村长权衡再三，找到鱼老虎。他不犹豫，答应明日起程，为村民谋幸福，就是涉龙宫也在所不辞。
因而，女人们不管那办法有效没有效，夜里就忙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