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里恐惧
楚云帆的白衬衫被染得一块块，黄色的液体顺着裤管流到地上成了一滩，碎裂的蛋壳有粘到他身上的，也有的和着蛋液淌到地上的。
一篮的鸡蛋不到十分钟就被孟海晴全部打碎，可是她的委屈还没发泄够，于是她突然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本僵立在那里任打任骂的楚云帆心疼地上前拥住她。孟海晴本还想挣脱，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她止不住嚎哭，不停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最后一口狠狠地咬在他的肩上。
遽然的疼痛让楚云帆身子一颤，但他没有推开她，只是默默地承受。人是活在一个个群体中，以自己本身投射出很多支点。你以为只是关于你自己的决定却也同时影响着他人的命运。就像楚云帆当时默默地离开自己****伤口，并且一直不再相信婚姻和爱情，貌似是他自己的问题，却是惹得父母多年的担心，更别提害得孟海晴有多凄惨。
就是这些非常人能想到的艰辛才使一个本来只是用骄傲和冷漠来伪装自己的女孩改变成现在坚强不愿相信并依赖他人的女人么？楚云帆的心好痛，是那种疼得都没有力气去流泪的痛。
口里的血腥味终于让她从歇斯底里中摆脱出来。“你怎么不推开我？”望着楚云帆开始殷红地衬衫，她无措地问道，还带着水雾的眼泛着疼惜。“对不起！”
是他亏欠她的。“我会用剩下的时间来补偿你所受的苦。”自重逢后孟海晴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慌乱无措的小女人神态，楚云帆被她的神情迷惑，忘情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孟海晴第一个反应是想推开他并给他一个耳光，但是久违熟悉的男人气息通过湿热的唇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栗。楚云帆，她这一生唯一的男人挑起了她已经快被遗忘的欲望。
她的嘤咛，她似有还无的迎合，她胸前柔软的贴合，都在刺激着楚云帆的感官。最后本是一个忘情的吻引发成天雷勾地火。
“怎么门没锁？”孟母问着刚由外孙引荐的楚母。
适时隔壁的门打开，一位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妇人探出头来对孟母说道：“我听门外有声音果真是你们回来了。泡泡、沫沫来霞婆婆家吃蛋挞啊？”两个孩子一听就欢天喜地地跟了进去。
孟母和楚母走进厅里，看到一地的碎蛋。孟母才明白阿霞在看她时眼神闪烁的含义，看样子女儿方才和楚云帆大吵一架并惊动了邻居。
卧室里本还在喘息的人听见外面有声音立刻起来寻找衣物，却仍被随便参观的楚母看了个满眼。“亲家母，我看我们不用再绞尽脑汁想怎么帮他们复合了。”
“妈！”还没穿完衣物的楚云帆和孟海晴继续用被子遮盖身体异口同声喊道。
不像楚母的泰然处之，眼前的画面对站在楚母后面的孟母太有震撼力了。“你们——”
“儿子，看样子老妈得赶紧给你装修房子准备婚礼了。”楚母的眼都笑弯了，儿子还是蛮有办法的么，这么快就把媳妇拐上了床。
“谁说要和他复合！”孟海晴的一句话震慑了在场的三人。
“女儿，你都和他这样了还不复合？”孟母都不知道女儿的脑袋里现在装的是什么。
“谁说上了床就可以在一起，他还和不少女网友上过床呢？”孟海晴边说边气得掐着楚云帆。
“儿子，你的私生活怎么这么乱呢？”楚母立刻板起脸教训起楚云帆，“难怪海晴不敢轻易原谅你和你复合，你老爸要是敢这样我肯定咔嚓了他。”
“你怎么知道的？”楚云帆的反问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事他只告诉过小吴，难道是他嘴巴不严给传了出去。楚云帆看到孟母脸上的不满，心里暗叫糟糕，第一次见面的岳母肯定给他降了分。
“那是以前啊！从现在开始，我楚云帆无论身体还是精神只专情于孟海晴一人，一辈子都做牛做马补偿之前所亏欠她的。”楚云帆举起手在双方母亲的见证下发誓。
“海晴，你说你到底怎样才可以原谅这个畜生，婆婆绝对支持你！”楚母为了儿媳和孙子能够认祖归宗，决定一起为难儿子不留情面。
“妈——”楚云帆没想到母亲会倒戈相向。
这时候楚母的电话响起，她回避地到外面接听。孟母则主动走开给他们整理仪容的空间。
“海晴，你到底想怎么样才接受我啊？”楚云帆可怜兮兮地问道，被子下的手还不停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她啪地打开他的手，不解风情地说：“现在还不知道，等我想到自然会告诉你。”
“那你要快点想到啊！”看着背对他穿衣的孟海晴，楚云帆继续哀怨地说道。
“快点穿衣服！”孟海晴将他的衣物团成一团扔到床上。
孟海晴不是不想原谅并接受楚云帆，只是她的心底在怕。她怕她这次再全心全意地爱会再面临受伤的结果，她怕他只是为了孩子才想和她复合并不是因为男女之情。如果再经历一次伤痛，她不敢想象自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强，她会不会失去的连现在拥有的都不如。归咎一句话，她孟海晴是个敢恨却不敢爱的女人。
“妈妈可以和你聊聊么？”本应上床的泡泡和沫沫来到她的身边。
“怎么了，外婆回舅舅家没人哄你们就睡不着了？”大哥今天晚上会回到J市，所以母亲帮她收拾完满地的鸡蛋狼藉就匆匆赶了回去。
“不是的，我们都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睡。”楚泡泡天真地摇着头。
“妈妈对不起！”楚沫沫冷不丁的道歉让孟海晴不解。
“如果你还是为私下向楚云帆讲明实情的事道歉，妈妈不是说过不用了么？”孟海晴明白子女怕失去父亲的心情，就像当年她无法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是她终生遗憾。
“妈妈，我感觉爸爸对你还有感情，你为什么不能原谅他？”楚沫沫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想一家团聚。
“小孩子怎么懂大人的感情！”孟海晴一语避过。
“可是我们好想有个爸爸，好想像其他小孩子一样生活。”楚泡泡决定今天对母亲吐露心声。“妈妈有些话我一直不敢和你说，怕您伤心。”
“其实我好喜欢小提琴，但是我不想增加您的负担所以一直都不敢告诉您。”楚泡泡说完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泡泡，对不起！妈妈一直都不知道。“孟海晴将女儿抱到腿上搂在怀里。
“妈妈，其实您的年纪也不小了，带着我们两个孩子很难再嫁；而爸爸呢，他现在承认了错误求您原谅他，而且他毕竟是我们的亲爸爸，你们两个如果可以再到一起将是最美好不过的结局。”早熟的楚沫沫分析着父母的情形来劝说母亲。
“是啊，妈妈。到时我和沫沫就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您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供两个孩子那么辛苦。爸爸今天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下个礼拜就带我去买小提琴呢。”楚泡泡眨着纯真的眼祈盼母亲可以给他们一个正常的家庭。
“你们先去睡觉，不然明天又该懒床了。让妈妈独自想想，好么？”
孟海晴在哄孩子睡觉后又打开了聊天软件，楚云帆有留言，却只是向“柔情似水”询问他该怎么做才能一家团聚。除了上次提及他对她的笑容心动以及“前妻”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再也没提及他对她感情方面的事。
母亲曾对她说过要倾听孩子的想法，那么为了孩子，不管楚云帆对自己的感情是停留在哪个阶段，她现在都势必要赌一把，给孩子们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庭，让他们受到更好的教育。
第二天早上孟海晴就私下找了楚云帆，递给他一张便笺，告诉他如果他可以完成便笺上的四项难题任务，那么她就原谅他，并给他一天时间考虑是否答应。
本是很开心的楚云帆在看到四道难题后瞬间垮了脸，这真是没人性没尊严没把握没办法的“四项任务”。晚上回家后，他将此事告知了父母，结果却换来母亲杀人的眼神。“楚云帆，我告诉你，我管你什么残忍不残忍，尊严不尊严，如果哄不回海晴这个好儿媳妇，你就别叫我妈！”
母亲的话已经够斤两，没想到父亲的话更绝情。“楚云帆，我现在叫你楚云帆，但是如果你没把握或者想不出方法把我可爱的两个孙儿带回来，那么以后就不要跟我姓楚！”
不说自己觉悟到现在有多爱孟海晴，根本不能放弃她，也更不可能忍心不要两个骨肉不去做。可是孟海晴到底给自己的亲娘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可以大义灭“儿”；还有那两个人小鬼大的孩子，母亲向父亲描述了孙子多可爱懂事之后，父亲中午就跑到学校看他的两个乖孙，那宠爱的模样肯定会气死二弟家的孩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为了再续前缘的爱情，为了父慈子孝的家庭，为了自己不成孤儿，楚云帆当然会拼了这条老命去完成孟海晴的考验。
“云帆，你终于来找我了。”从楼上跑下来的刘美慧像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糖果的孩子欣喜地说。当日他说会和她再联系，哪知过了三四天还是没有消息，她有打过去找他，却都被拒接。
“嗯！”楚云帆不敢直视她的眼，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对“弱不禁风”的刘美慧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
临来前，他曾向孟海晴求情。“美慧现在一个人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再让我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她有我可怜么？你对我不是更残忍么？”楚云帆立刻不敢再多嘴。
他真地很难开口，但是他不得不开口，因为孟海晴的手机正和他接通监视着他的行动。“美慧，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来是要和我分手的对不对？”本是喜悦的笑容僵硬地褪去。
“不是——”楚云帆无意识地否定又立刻推翻。“不对，是——”
这样下去不行，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办法豁出去了吧。他深呼一口，将头抬高不去看她的脸大声斥骂道：“刘美慧你给我听着！我根本就没有再喜欢你。对你好只是尽同学的一点绵力，和你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安慰你，甚至向我父母承认你是我女朋友是因为和海晴赌气。”
他不知道刘美慧现在是什么表情有没有哭，他只想借着这口气将下面更难听的话一气说完。“你以为你很美么？你的气质美根本不是出自内心的自然美，都是你刻意做作而出。看到别人初见你的惊艳你偷偷压抑自喜的样子让人一想就恶心。还有明明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遇事就哭，装出一面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不觉得丢人么？为了获得男人的欢心，还总是表现得没有主见，不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你只会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去勾起男人的保护欲，好对你呵护备至。可是你也不想想时间久了谁愿意一直照顾个累赘，怪不得你外皮美丽你丈夫还会有外遇。没准你心里还不服气明明那个女人没有你长得漂亮你丈夫却喜欢上她，却不知道这正是你自视甚高的美丽而愚蠢造成的。”
意外地没有听见她的阻止，楚云帆闭起眼继续说道：“你丈夫有了外遇要和你离婚，你却一点都不想争取，反倒想起我这个曾暗恋过你的人，还跑到J市天天缠着我。最让人觉得气愤的是，你从来不替你未满十岁的女儿想想。她的父母要离异，母亲却不去争取给她一个完成的家庭，反而扔下她去找另一个男人。你认为将来她会怎样看待你这个母亲？还有绝情决意地放弃对女儿的抚养权，表面上好听地说是为了让女儿有更好的生活环境不用和你吃苦，其实你是不负责地将她推出去，哪个孩子会跟着后母比亲妈好？你真是天下母亲中的败类！”
“你自己想，如果我不是因为觉得你可怜，如果我不是和海晴怄气，我会接受一个这样的女人么？还有这段时间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你产生过丝毫的男女之情，只有开始时你的到来勾起了我对往日一段感情的回忆。”说到最后，楚云帆轻吐一口气，许是因为将内心沉淀不敢说出的话语全部吐出，而感到全身倏然轻松。
他此时睁开眼，看着早已泪流满面的刘美慧，没有一丝疼惜。“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云帆，谢谢你！”刘美慧在转身他要离去前突然发语，“谢谢你骂醒我！”
楚云帆迟疑下却没有回头，继续向前方走去，因为孟海晴正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他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从裤袋里掏出来，放在耳边道：“这个结果你满意吧！”之后轻笑挂断。
孟海晴看着手机耸耸肩。本是想让楚云帆侮辱刘美慧一番，没想到最后给她骂醒了，这个结果还真是意外呢！她的“没人性”怎么就变成了“有人性”了呢？不管怎么样，他第一项任务合格完成了！
貌似不像想象中残忍地解决了第一个难题，接下来的题楚云帆有想把孟海晴拆卸开来研究下她到底何构造的，还是常年孤儿寡母造成她内分泌严重失调，才想得出如此变态的方法将他大男人的尊严一脚踩到地下。
夜市里灯火阑珊，人们摩肩接踵地享受着工作一天后的清闲，还有各式小吃的美味、以及各类物品的廉价。对于楚云帆来说，他宁愿现在坐在办公室里通宵工作也不愿出现在这里。不过很不幸，是他的父母亲自押他至此。现在那一对不念亲情的老夫妻正在不远处和儿媳孙子有说有笑，当然他们是来监视他这次是否能忠诚地完成第二道难题，避免他浑水摸鱼。
楚云帆下穿红裤上着绿衫脚蹬翻毛皮靴，一身怪异的装扮的使得行人回头率达到百分之二百，并且自动与他保持一米的距离。如果他再按照孟海晴早已给他编写好的剧本说出那句台词，那么他估计今天晚上可能就要在拘留所过夜或者直接被送往精神病院。
他望向与他保持五米米外的祖孙三人，孟海晴对他轻佻地笑着等着看戏，也似乎在说“怎么样，不敢了么？”而父母亲严厉的眼神是在警告他快点行动。还好泡泡和沫沫对他表示万分的同情。
他的目标是情侣。夜市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仅是联络友情或是增进亲情的好地方，也青年男女谈情的好去处。一对对男女在身边擦过，楚云帆在人群中终于看到个熟悉的面孔，而她身边正好只有一位男性。
“萌萌！”楚云帆迅速朝她而去。
“楚副校长——你这是——”秦萌萌看着楚云帆这身行头，嘴成O型说不出话来。
“帮我个忙吧，你孟姐在后面看着呢。”楚云帆双手合十哀求道。
“这位是——”秦萌萌身边的男性含蓄地开口问道。
“这是我们阳明学校的副校长。”
楚云帆对其惊为天人的表现真想捶胸痛哭。“不好意思，我借萌萌对她说句话。”
秦萌萌不解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什么楚副校长表现得要上刑场似的。
楚云帆痛苦万分地看着秦萌萌，在经过十几秒后终于憋红了脸挤出一句：“我是猪！”
“啊？”秦萌萌手上还未吃完的冰激凌“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外界的喧哗被三人的气场隔离在外。
“哈哈——哈哈——”半晌秦萌萌的男伴捂着肚子弯腰大笑起来。
秦萌萌则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开，恍惚地见到前方的孟海晴对她做了个“V”字的手势。
没人性、没尊严的两项任务终于幸不辱命地完成了，按照顺序接下来的便是“没把握”。什么事情让楚云帆这么没有把握？因为这是孟海晴十年来还没有解决的问题：孟家大哥原谅妹妹。
第一次，楚云帆提着贵重的礼品去拜访大舅哥。丈母娘本热心地请他进了屋，可在孟家大哥一听他就是楚云帆时，顺着窗就把他“一个月的薪水”抛到楼外，之后大吼大骂让他立刻消失。
第二次，楚云帆在他家楼下苦等三个小时想和大哥单独静心聊聊，结果被他招来保安轰走，还被列入禁入小区人士名单之内。
第三次，楚云帆利用开会外出时间杀到他的公司，心想他总不会在同事面前发飙、家丑外扬吧。可他低估了大舅哥的实力，不仅被泼了一身的茶水，还受到了他同事们鄙夷目光的注视。他可是害得人家父亲早逝而且还没赶上送终的罪魁凶手，天理难容啊！
第四次，第五次……在每天必在大舅哥面前报道又必以失败收场的第十次，他楚云帆也终于拿出男子气概“亚洲雄狮觉醒了”！于是这日傍晚——
“大哥！”孟海晴打开门有些惊愕却嗫喏地唤道。
“嗯！”孟家大哥顶着眼角的瘀伤径自走进门，并像突击检查般将整个屋子巡视过。孟海晴尾随其后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这个就是泡泡和沫沫？”孟家大哥指着床头的照片问道，“怎么不在家？”
“哦，他们在隔壁，我叫他们回来。”
“不用！”孟家大哥制止住转身要离去的妹妹，用冰凉的语气说道：“这周末带着孩子回家吃顿饭吧！”命令的神态不容人质疑。
“啊？”错愕的孟海晴喊了出声。因为多年来都无法得到哥哥的原谅，在哥哥酷酷地邀请后，她的内心竟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
“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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