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夜惊风
夜！带着一股子凄凉，薄雨如丝，沈十三坐在窗棂旁，手中端着一碗热姜汤，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姜汤入口，在胃里一阵暖意，驱赶身体的不适。
怀中烫金帖紧紧贴着内衣，带着一种焚烧的快感在胸膛间肆虐。
“哎！”
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放下姜汤，探手入怀，再出来，手中撵着那张薄薄的，却又比千金还重的红色鎏金纸，上面用金笔书了‘英雄帖’三个大字。
枫红庄派出的‘英雄帖’共一十八枚，她有幸博得一枚，倒也不是她名动江湖，毕竟官府和江湖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想来，必然是拜了她在江湖快报上发表的那篇文章的福，孙玉乾怕是要借她的手抓住那盗宝贼吧！
武当玄天宝剑失窃不过月余，就有人接二连三的收到我是你的挑衅书，一连有八家江湖人士的宝物被盗，今日枫红庄广发‘英雄帖’，目的昭然若揭，必是要抓住我是你。
我是你向来神出鬼没，亦正亦邪，她只听闻他是君不曾的好友，冲动之余，着了君不曾的道，染上这大麻烦。
三更的铜锣敲响，她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色，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准备上床休息。
翻了身，睡不着，在翻身，还是无眠，她拧了拧眉，伸手探进枕头下放掏出蓝色的包裹，在里面取出一张泛了黄的信纸，展开，上面是龙飞凤舞般狂狷的字体；
吾家师妹沈十三；
前天武当玄天宝剑失窃，为兄贵为武林盟主自当难辞其咎，但求师妹摒弃前嫌帮为兄一把，揪出元凶。
另有一些线索证明此事跟我是你有关，不知师妹如何看法？
为兄以为我是你为人虽然神秘，但不一定此事就是他所为，还请师妹代为调查。
落款；
师兄君不曾。
“可恶！”忍不住发火，第四次将信纸揉成团扔出去，然后在捡回来，在扔出去捡回来。
如此这般重复着幼稚的行为，沈十三消耗掉了一炷香的时间仍是没有消气。
这分明是一封别有深意的信，心中言明了我是你的嫌疑，却又暗中示意想她代为帮我是你洗刷冤屈。她当初见此信，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他有意包庇我是你，所以冲动之余写了篇快报，例举了我是你的一些可疑之处，但在更深入的调查之后，武当失窃当天，我是你人曾在少林与高僧参禅，况且当时武当失窃也并无我是你的挑衅信。
本以为此事没有更有利的证据便可作罢！
没想到我是你下了追杀令，十万两买她性命，此番搅合，江湖中却真的认定他真的是贼人了。
事情突然间变得有些复杂，而此后不断出现的我是你的挑衅信和数起盗宝案，我是你似乎又真的是那个盗宝贼了。
“我真是被算计了，算计了，那个阴险的猴子！”她捡起被蹂躏的面目全非的信纸，塞进怀里，颓然的坐到床上，感觉脑袋越加昏昏沉沉。
真是该死的天气！
‘莎莎！’
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沈十三心下一愣，随即唇角一笑，拉出枕头下的包裹，拿起一旁的弯刀，吹灭了烛火，黑暗中灵动的眸子一闪，人已经掠到窗外，飞身上了屋脊。
屋脊的尽头站了一人，白色的长衫迎风而动，腰间拐着一把流苏长啸，在淡淡的月光中闪动着淡紫色的光滑。
那人轻纱照面，，手中执着一柄玉箫，乌丝用一根白色的发呆松垮垮的扎在脑后，寒风吹过，但是撩起万般风情，神韵胜仙。
“我是你？”沈十三惊呼一声，脑中飞速闪过有关于我是你的传闻。
那人也不出声，晦暗的眸子看着她，寒气袭人，杀气腾腾。
是来报复的么？
沈十三在心中想，手中的弯刀微微出鞘，等待时机。
那人看了她手中的弯刀一眼，道了一声“沈捕头不适合用刀。”
“我不适合用刀”沈十三怪叫一声，自感受到莫大的耻辱。这句话，曾经师傅也说过，并有意将此刀赠予君不曾，却不料一切的纠葛都是从这把刀开始的。
那人不语！面纱后面传来淡淡的笑声，白色身影鬼魅般隐入夜幕中。
“我是你，不要走。”至少要将那个通杀令收回吧！
沈十三叹息一声，提刀追去。
刚刚下过细雨，屋顶的青石瓦被雨水冲洗过后湿滑异常。
轻灵的脚步踩在略有积水的青石瓦上，发出轻快的节奏，给寂静的江南夜更添一抹余韵。
灯火通明，笙歌艳舞，绝色佳人，美酒余香。
瘦西湖畔的一座巨大的宅院里，偌大的厅堂里歌舞升平，一群妖艳美姬长袖善舞，****波动，笙歌撩人，一群武林中人打扮的男子一字排座，上垂首的鎏金椅却是空着。
沈十三跟踪白衣人来到此地，见此情景，心中一动，怕是误入了枫红山庄。
她趴在屋檐之上，已经失去了白衣人的踪迹，索性瞧一瞧这‘英雄会’
除了空出的鎏金椅外，下面坐的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武当的张山峰，峨眉的楚寻，天涯峰的黑白二老，还有飞虎堡朱沐英，两外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但瞧那一身装扮倒像是湖人，腰间别着两把巨型的湖刀。
“各位！庄主到！”
突然，声乐之声戛然而止，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从屏风之后的走廊转出，神情庄严的的喊了一嗓子。
地下的歌姬纷纷推开，和乐师匆匆从侧门离去。
刚刚慵懒糜烂的人们突然换上正气凌然脸孔，正襟危坐，等着那个广发‘英雄帖’的孙玉乾。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的目光无不纷纷投向脚步声的方向。
屋顶的沈十三并未见过传闻中乐善好施为人正直的孙玉乾，好奇的又扒开一块青石瓦，凑身往下看。
这一看不要紧，沈十三差点从房顶上滑下来，脚下一个跄踉，踩落一片瓦片，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瓦片落地，与此同时，一把飞刀从她刚刚俯视的洞孔间飞出，夹带着弄弄的杀气逼向她。
沈十三险险攀住一块瓦砾，身放横在空中一个回旋，腰杆踢进，人已落到庭院之中。
“什么人？”
双脚刚刚点地，几道人影闪过，屋内的几人已经冲出来将她团团围住，杀气腾腾。
“你是我是你？”武当的张山峰断喝一声，手中长剑点指沈十三。
“我————”
沈十三刚欲开口便被屋内传来的一阵低沉的嗓音打断。
“她不是我是你，她是名捕头沈十三。”音落，两个人缓慢的从厅内步出，为首的一个身穿锦缎，水袖鎏金，一身的贵气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孙玉乾。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却是一个寒着面孔的黑衣男子，俊逸的脸上剑眉微挑，薄唇紧抿，锐利的目光紧紧的锁着院子中央的沈十三。
通明的灯火照亮整个前庭，借着辉煌的灯光，众人看见了这黄衣女子的脸，一条深红色的刀疤贯穿整个左脸，随着她开合的唇角一下下跳动，如同一只恶心的蜈蚣。
四周响起一片抽泣声。
“盟主！”
“盟主！”
很快的，众人的视线又从沈十三的脸上移开，纷纷向君不曾打招呼。
君不曾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沈十三的脸，若有所思的朝众人点点头，大步来到沈十三跟前介绍道“各位，这位便是名动江湖的沈十三沈捕头，在下的师妹。”
“师妹？”
“师妹？沈十三么？”
众人一阵唏嘘，不太相信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黄衫女子，其中张山峰倒是认出她便是客栈里遇见的女人。
狗屁名动江湖！沈十三有些气恼的瞪着君不曾，为什么他要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枫红庄，还好死不死的被她撞见呢？
“在下不才，怎敢与武林盟主称兄道妹，盟主认错人了。”气也罢，怒也罢！总之她不想再跟他牵连。
君不曾知道她是在赌气，想来她是知道她刻意写信因她来江南的意欲了。
“十三，你我师从同门是事实。”他道。
“三年前我就不是了。”她挑眉，脸上的疤痕对着他，好让他看清事实。
现在说同门，真的是万般的讽刺，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再见他。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不会乐意见到你这样的。”君不曾道，面上闪过一抹气恼，垂在背后的手紧了又紧。
“与你何干，用不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管好你自己就好。”沈十三一甩头，不去看君不曾气得铁青的俊脸。
气气气，气死他也好。
一想到客栈里他霸道的指控和虚情假意的温柔，沈十三便一阵气恼，即厌恶自己被他虚假的温柔影响又厌恶他拿师门说事儿。
“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沈十三，你真敢说。”眼见着一把火烧上君不曾的双眸，俊脸发青，沈十三胸脯一挺，火上浇油般又道“我为什么不敢说？你是武林盟主，管的是武林大事儿，在下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好，很好，君不曾极力的控制失控的情绪，免得一掌拍死她，咬牙切此道“我若是偏要管呢？”她不让他管，他偏偏管。
“哼！笑话，你说管我就让你管么？你是白痴！”沈十三不把他的怒意放在眼中，手中弯刀在空中示威般扬了扬。
“我是你师兄，你说我能不能管。”君不曾吼回去，额头青筋奋起，隐忍的怒气连一旁的众人都看着真切，不由自主的替沈十三捏了一把冷汗。
两个火药桶碰到一起，结果可想而知，除了爆炸还真难有其他的可能。
沈十三却是一阵冷笑，退了两步，看着君不曾浑身散发的怒气，忍不住继续拔虎须“见鬼的师兄，三年前就不是了。”
三年前？
一干众人抽泣连连，不明所以的看着吵得失去理智的二人，纷纷猜测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兄妹两人竟然一见面就针锋相对。
唇枪舌斗，眼含杀机，沈十三恐怖的脸，君不曾晦暗的眸子，围绕在两人之间一股股诡异流动的气流让围观的人头皮发麻，众人忍不住退了又退，却又万般好奇，是不是下一秒会刀剑相向，血溅当场。
君不曾绝顶的武功在场的都见识过，鬼魅般的身法曾经在泰山之巅震惊四座，一举夺得盟主之位。倒是这沈十三，几人面面相觑，谁说是江湖口耳相传的名捕，却真正见识她功夫的人少之又少。
她不轻易出手，出手之人必是大奸大恶，是以，众人倒是颇期待两人的针锋相对。
偏偏！
偏偏两人舌斗如此激烈，不见刀剑，不见血花，如同斗嘴的孩童，分毫不让却又谁也不曾动武。
“君不曾，你王八蛋，给我滚一边去。”
“沈十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代替师门教训你。”
“哼！笑话，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师兄。”
“君不曾，你要在这么说，小心我杀了你。”不见抽刀，双眼横立，喷出熊熊火光。
“我让你杀。”君不曾冷笑一声，压低身子将脖子递到她面前“好哇。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杀我。身为衙门中人，知法犯法，并不知道是什么罪名”
“杀杀杀！杀你个大头鬼！”沈十三气急的一甩水袖，转身欲走，不想与他在继续纠缠。
黄衫一飘，红色的流金帖子迎面飞来，‘啪’的一声落在孙玉乾脚边。
“沈捕头慢！”孙玉乾冲上前，拦住沈十三的去路。
“人不予狗共事，另请高明。”喷火的眸子对着孙玉乾身后的君不曾，似有万般言语要说，却又憋在心里永远也不能说，也罢！尘封这些年，何苦要挖出呢！
“沈捕头这是何苦呢？不管你与君盟主有何过节，请不要带到公事之中，我请各位来不过是要合力一起抓住那我是你而已。”
沈十三环视四周，见众人在听到我是你三个字事眼中纷纷扬起一抹光亮。
去！不过是要借助捉拿我是你扬名立万而已。
可是盗贼真的是我是你么？
此事疑点重重，恰又无人真正见过盗宝贼！也许是那我是你背了黑锅，而那黑锅又恰好是她一时冲动给他扣上的，如此一想，我是你花钱买她性命倒也合情合理。
“我是你已经来过了！”君不曾突然道了一声，众人的目光咻的都飞道他身上。
“什么？”
“怎么可能？”
一阵抽泣声，银光闪动，众人纷纷抽家伙，严阵以待的环视四周。
“此话当真”倒是孙玉乾沉稳异常，面目严肃的道。
君不曾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转而看向沈十三。
沈十三不削的瞪了他一眼，才道“我是你却是来过了，我便是追踪我是你而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唏嘘，只见孙玉乾一挥手招来管家吩咐道“带着家丁去收，务必找到我是你。”
“是！”管家得令去了，几个江湖上响当当的高手面面相觑，只听孙玉乾道，“几位请跟我来。”
寒夜惊风，初雨连带露，月娘撤去光华，被一片姗姗而来的乌云遮住了身姿。
大红的灯笼在回廊间看不到尽头，朦胧的光线射在众人的脸上，投射出万千心思。孙玉乾走在前门，沈十三在最后面，看着形色冲冲的人们，感觉心中突来的一阵快意。
江湖，江湖！说到底，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章法，没有律条，即便是拱出个武林盟主又有何用？占了个虚名罢了！
“十三，你在心中骂我？”耳边一阵瘙痒，君不曾不知何时寒着脸站到她身侧。
“我——”欲张口，却又觉不妥，她转个身，站到他右侧，方才道“本捕头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既然万般不愿与他共事，但为了早日破案，抓我是你也定然要依靠他，一下子撕破脸也不是明智之举。
沈十三心中暗暗想，冷眼看着他，心思又百般纠结。
“那是嫌弃我为武林中人？”他一语道破她心中所想，害她满脸羞红，这般话若是叫前面的人听见，怕是很难脱身。
江湖人最重名节，若被小小捕头诋毁，怕是要以命相搏。
君不曾看着她，深邃如海的眸子中闪动着一丝丝精光，伸手摸了摸左耳，突然靠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左耳的宿疾，很是苦恼，哎！当真落得个残疾！”语气似叹息，又是挑衅，明明寒着脸，沈十三却觉得他是在笑，且不怀好意。
沈十三瘦弱的身子一震，脚步虚浮，险些栽倒在地，横眼瞪他。
三年前的往事何苦再提？
她用眼神指控，却不知心口那份激动为何？
君不曾一把接住她的身子，目光出奇的澄澈，仿佛里面过多的情绪再也承接不住，几欲冲口而出。
“哎！”长叹一声，他状似无奈的松开她僵硬的身子“你还真是瘦呀，官府的俸禄养不了你的五脏庙么？”
看似嘲讽的语气中暗藏玄机，可惜！心神恍惚的沈十三听不出。
“吃不吃得饱是我的事儿，与你无干，管好你自己吧！”她稍显狼狈的推离他三步之遥，就算他伸手也够不到。
“我的耳疾，江湖上没人知道的。”走在前面，他突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身后的人影却又是一顿，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他二人知道了。
“阿秋！阿秋！”
凉风吹得她头疼，抱怨这该死的天气为什么总是和她作对，还有这该死的王八蛋，为什么总要提及左耳呢？
“哎！果然是只纸老虎。”君不曾叹息一声，身上的黑色外衫已经退下，黑影一动‘唰’的照在她肩头。
薄薄的衣衫里竟是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和那股记忆中不曾改变的茉莉花香，一个男人搞这些风花雪月，真是妖孽！
薄衫带着他的体温，驱赶了凉风，将江南过重的水汽抵在外面。
‘咚咚咚’
她听见自己失率的心跳，前面的人已经走出好远跟在孙玉乾的身后。
拢了拢他的外衣，她将脖子缩进去，沁入鼻端的是那么熟悉的味道。
“多事的家伙！”她咒骂一声，唇角荡开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升起一股柔情，鼻头酸酸的。
“十三！”
他恰巧回头，看见她唇角荡起的笑花，心口没有来的一揪，在平静的心湖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连忙收起笑脸，别过头，脚步加紧跟上前面的人。
绕过了长廊，前面是一片桂花林，桂花已落，芳香不散，晦暗的夜里更胜白日，迷人心神。
“阿秋！阿秋！”
一连几个喷嚏，鼻水不知不觉的流出来，沈十三懊恼的踢了一地的残花。
这该死的香气，专门与她作对么？
“你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一只白色的帕子递到面前，沈十三不由得皱眉“怎么又是你？管你什么事儿呀！”
“借你，不要太感动。”他似乎听不到她的话，手帕再次递进。
“你耳朵聋————”余下的话被他黯然的神色打断，白色的帕子垂落，他转过身，脚步急促的奔走，徒留她一人呆愣在原地。
她！忘了他左耳的耳疾，想必是伤了他吧！
右手不自觉的抚上左脸的疤，感觉粗糙的皮肤在指尖下凸起，和四周平滑的肌理形成显明的对比。
穿过桂花林，松石道蜿蜒深入幽深的后院，幽幽的灯火之光仿佛从遥远的天边投射，淡淡的了，凉凉的。
松石道旁栽种着一排排女人腰肢粗细的陌生植物，横生的枝丫修剪得整齐规矩，但在漆黑的夜幕里还是如同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林间精怪。
越往深处越幽暗，高大的植物渐渐被膝盖高的松草取代，白色的小花在夜里点缀着寂寥的夜，随着摇曳的烛火轻轻晃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前面的人顿住脚步，一栋优雅别致的二层小楼立于面前的空地之上，借着微微光亮，一块镶金的招牌立在门梁之上，上面草书‘鎏金阁’三个大字。
好嚣张呀1
沈十三在心中暗道。
鎏金阁，鎏金阁楼，想必藏在里面的必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吧！
孙玉乾搞得如此张扬，也难怪会引来宵小之辈了。
“什么人？”突闻朱沐英大喝了一声，银光一闪，黑白二老已经腾空而起，身子鹰隼般一掠而去，只闻一阵急促的兵器交戈之声，片刻间，数十个黑衣汉子从四下的灰暗之处冲出来，团团将黑白二老围住。
“二老，自家人！”只听孙玉乾朝黑白二来喊了一嗓子，那群黑衣人倒也不敢造次，黑白二老瘪瘪嘴，又飞回孙玉乾身边，朝着孙玉乾拱手道“原来是孙庄主家的护卫！”
孙玉乾朝为首的那人点点头，数十人哗啦一下都散去了，隐晦在黑暗之中。
“见谅，宝物在此，孙某不得不重加防范。”
黑白二老不再说话，但脸色不善，似乎对孙玉乾颇有不满。
孙玉乾干笑了两声，看了一眼始终寒着脸不发一语的君不曾，转身引着众人上了二楼。
一扇巨大的铁门堵住了整个二楼的楼梯口，孙玉乾站到铁门之前，由怀里摸索一阵，借着灯光看去，是一把刻工极为景致的钥匙。
他将钥匙插进铁门右面的一个锁孔之中，旋转几周，只听‘卡擦’一声，铁门里面的弹簧转动，另一个锁孔从刚刚的锁孔右前方翻转出来。
众人惊呼一声，却见孙玉乾将钥匙收起，在一阵摸索，取出另一把钥匙插进锁孔，一阵弹簧启动之声后，铁门终于缓慢而沉重的由右向左开启。
孙玉乾收好钥匙，朝身后道了一声“请”先一步踏进密室，众人随后跟上。
空荡荡的密室中央摆着一张红色檀木桌子，上面铺着一匹金黄的黄色锦缎，上面是一个纯金打造的盒子，用金锁锁着。
孙玉乾来到那纯金盒子前，取出一把碧玉琉璃佩，小心翼翼的插进金锁底部的原片型锁孔。一阵细微的声响，琉璃佩没入锁孔，“卡”的一声，锁已解开，孙玉乾小心翼翼的掀开金盒的盖子。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房中霞光万丈，刺人眼目，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抽泣声。
“几位！这边是我是你要盗的本庄镇庄之宝——八宝琉璃盏。”
一盏八宝琉璃盏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上千颗拇指大小的珍珠穿制而成，每每皆是最上等的南海珍珠，无需灯火映衬，灯芯镶嵌着一颗鹅卵石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泽透过外层千万颗珍珠折射出来，奇景堪称壮观。
“果真是珍宝，在下若是猜的不错，此物正是当年皇帝下江南遇刺，孙庄主力敌刺客救驾有功，皇帝御赐的八宝琉璃盏吧！”君不曾排开众人，来到孙玉乾面前。
“盟主所言甚是，正是此物。此乃御赐之物，事关重大，半个月前，老夫收到我是你下的挑战贴，贴上言明本月初十必来盗宝。不得已，老夫才发下英雄帖，请盟主和各位前来帮我捉拿我是你。”
八宝琉璃盏耀眼的光滑突然变得黯然，没有人出声，心中却明镜非凡，得了皇帝的恩赐，必然与官府朝廷有所牵连，不再是逍遥化外的江湖人，也难怪孙玉乾要把沈十三找来了。
沈十三的视线并未过多的停留在八宝琉璃盏上，余光扫向君不曾，从入楼起，他变神色阴咎的隆起剑眉，双唇紧抿，不知他作何想法呢？
她心中猜测，不自觉的站到他右侧，轻声道“你知道，盗宝人也许不是真的我是你？”
君不曾看了她一眼，并未做声，退到人群之后，低眉沉思。
“还请各位帮为兄度过难关。”孙玉乾朗声道，将金盒盖上，霞光忽灭，众人一阵唏嘘，锁孔里的琉璃佩自动弹射出来，落到孙玉乾手中。
沁凉的风险些吹熄了摇曳的灯火，月色透过窗棂透射进来，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半响，有人站出来道了一声“孙庄主放心，我等必会尽全力的。”
也单单只是尽全力而已。
说话的是武当的张山峰。一个月前武当才刚丢了玄天宝剑，他倒是不敢妄言能抓住我是你。
君不曾看了看面有难色的几个人，突然自嘲一笑。若是以往，这等出尽风头的事儿这些武林卫道人士必是想尽办法显能威，今日这般低调，却是好生讽刺。
利剑般锐利的眸子扫向孙玉乾，四目相交，激荡出不一样的激烈火花。
“在下尽全力抱八宝琉璃盏无事”君不曾沉声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更加的沉默。
‘咚咚咚’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木板受到踩压发出的‘吱吱呀呀’声。
“谁？”君不曾朝空中喊了一声，长袖摆动，昏暗的灯火中银光一闪，带着一股寒气唰过沈十三的脸颊朝楼梯口飞去。
这一招，看不清飞出去的是什么，但比刚刚射向沈十三的那一刀更迅速，只听见‘卡擦’一声巨响，恰似刀剑相撞，火花缭乱，震惊中，一个老者缓慢的从晦暗的楼梯口闪进来，朝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庄主。”
是管家！
众人松了一口气，唯独君不曾看了那管家一眼，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句“寻蛇踏草腻芳踪，只缘身在此山中，管家好身手。”
怪模怪样的一句话，只见那管家脸色一变，低下头脚步湍急的朝着孙玉乾走去，低声在他耳边呢喃了两句，而后又如来时般匆匆离去。
“各位，管家来报，并未找到我是你的踪迹，各位，还是先行休息，我是你之事明日在议如何？”沈十三细微的注意到孙玉乾突变的脸色，看了一眼君不曾，他也正在看她，紧抿的唇微微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左手挠了挠耳朵，转身跟着孙玉乾下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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