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袭
仿佛走进一幅画卷，纤纤飞雪中，香雪殿前的几株梅树上，花朵轻盈的俏立枝头，花蕊中的那层薄雪更衬得花儿冰肌玉魂，纯澈透明。
一个身穿红色斗篷的小女孩站在树下，她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挺立的鼻子，嫣红的小嘴，任谁见了，都想捏捏她白玉般可爱的小脸。她垫起脚尖，折下了一枝腊梅，馥郁的香气，让她在那几乎透明的黄色花瓣上嗅了又嗅，小手冻得通红了，也舍不得扔。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雪里去了，万一冻坏了，你叫奴婢可怎么向陛下交代？”在她身后，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见风雪中那一抹红色的小小身影，忙跑过去，把她抱进屋子。
“奶娘，我穿得厚着呢，才刚站了一会儿，不妨事的。”小雪妮将腊梅收入袖中，复又扑进奶娘怀中。
“瞧瞧这小手，都冻红了，外面天冷，可别再往外跑了。”奶娘捂着她的手，又扭头吩咐宫女将手炉拿来。
“奶娘，听父皇说院子里的梅树是我母妃种下的，我娘她长得什么样？”小雪妮望着门窗外的梅花道。
“娘娘她，很美很美……”奶娘神情有一刹那恍惚，“你想看看娘娘的画像吗？”小雪妮忙点点头。奶娘领着她走进书房，取出钥匙，打开了一个柜子，取出一个卷轴，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
那画面上的女子栩栩如生，高贵清雅。她云鬓高耸，明眸善睐，小巧的挺鼻下，唇若含朱。她穿着白色的襦裙，披着蓝色的斗篷，手拈一枝梅花浅笑，玉立的仙姿，倾国倾城。
“我娘好美啊！奶娘，我今晚要抱着娘睡。”说罢，她轻轻的卷起画，爱若珍宝的抱在怀里。奶娘眼中忽地一酸，将她紧紧抱住……她已经五岁了，知道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之处了，她——失去母亲了。
画面一转，到了除夕夜。父皇赐宴，众皇子皇女，后妃宗亲，齐聚一堂。她看见元佐和元侃朝她挥手，忙走过去坐在他们左边，她的左边就是德芳和德昭，那是太祖的儿子。
“好香啊，七皇姐，你身上有香味。”元侃胖胖的小脸忽然凑过来道。
“的确好香啊，雪妮妹妹，你戴了香包吗？”元佐问道。
小雪妮从袖中掏出一个很小的香包说：“我采了腊梅，奶娘给我绣了个小香包盛了起来。”说完又将小小的香包放回袖中，心里有些得意的扫了其他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几个花瓣，就得意成这样。”说话的是一向尖酸爱妒的四公主，她仗着皇后是她生母，平日里骄纵惯了。
“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偏偏某人正好没有罢了。”雪妮气她老是欺负人，立即回道。
“你！你敢顶嘴，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让你明白什么叫‘长幼有序’！”四公主毫无公主形象的扑过来，伸到他袖子里把香包给摔到地上，众人回过神来，忙将她俩拉开。这时候，皇帝和后妃恰好到了，于是谁也没再多嘴。众人忙着行礼，谁也没注意香包被一双手悄悄纳入怀中。
宴后，皇帝赏赐了许多的珍玩，置于殿上，供众皇室子女挑选，欲观其志，有的挑了琴棋书画，有的挑了文房四宝，有的挑了玉佩钗环，有的挑了大大的金铤子……等众人挑完，小雪妮依旧坐着，什么也没挑。她什么都不缺，因为平日的赏赐已经够多了。忽然间，脑中闪现那画中，母妃绝世的容颜……
“雪妮，告诉父皇，这里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吗？为什么不挑？”赵光义奇道。
“父皇，您赏给儿臣的已经够多了，这些还是留给兄姐和阿弟吧。”雪妮乖巧的答道。
“哈哈，你小小年纪就懂得谦让，难得，难得。这样吧，其他人已经挑过，你也随意挑一件吧，人人有份，免得厚此薄彼。”赵光义笑道。
“谢父皇。”她看看满地的珍玩，不经意的目光落在了一块雕刻精美花样古朴的泛着紫色光泽的玉锁上，遂捡起来说道：“儿臣就要它吧。”
赵光义看到她手里的玉锁，怔了怔：“真是天意么……”
“父皇，您刚才说什么？”她拿着玉锁，凑近些问道。
“没什么，既然你选中了它，那就戴着吧。好了，夜色深了，朕有些乏了，你们各自散了守岁去吧。”
回到香雪殿，奶娘见她脖子上挂着的玉锁也愣了愣，这之后，她才明白了这件物什的由来。
紫阳城，薛府。
“雪雪，你快点醒来，不然的话，我就要挠你胳肢窝了哦。”荀枫坐在床头，痛惜焦虑的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雪昭，她已经昏迷了三天，大夫说今天还不醒来的话，恐有些不妙。这三天来，他每天都在唤她，嗓子都哑了，眼睛也布满了血丝，面色有些憔悴。
“雪雪，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偷偷亲你了！”他握住她的手威胁道。可是她依旧像睡着了一样，未有丝毫反应。
“倪雪昭！你睡觉的样子好丑，好丑，我还是喜欢看见你神气活现张牙舞爪的模样。你难道忘记我们的赌约了吗？谁先到南阳城就可以要求对方答应一件事，你再不醒的话，我可要反悔了啊！”
好吵！她脑袋沉沉的，眼睛也沉沉的，好像刚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耳边传来喋喋不休有些沙哑得像破锣的的声音，谁呀？这聒噪的声音，真是难听到撕心裂肺。什么？敢说她丑，还要反悔？定是荀枫，她愤愤的增开眼道：“你休想！”
荀枫眨眨眼，错愕的看着突然清醒过来正虚弱的瞪着他的雪昭，喜悦在眼中一闪而过，随后恨恨道：“死丫头，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就此嗝屁，这辈子都没办法要回赌约了。”
“呸，你才嗝屁呢，我还要跟着你折磨你，把你从小到大欺负我的都欺负回去。”雪昭啐道。
“没良心的臭丫头，枉费我照顾了你三天三夜，浪费我多少人参吊着你的命，醒来连声感谢的话都没有。”
“谁叫你骂我来着？”雪昭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青青的胡茬，心中一暖，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骂一下会死啊？！”
“哼，你凶什么凶？”雪昭看着他有些委屈道。呜呜，他这是对待伤员该有的态度吗？
“……真后悔和你打这个赌，以后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了，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了。”荀枫见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一气，晃了她一下道：“你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咳咳……”雪昭被他一晃，立即苍白的咳嗽起来，“你……咳咳……注意，我是伤员，咳咳……”
荀枫一惊，赶紧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然后又输了些内力过去。“好点了吗？”荀枫担忧道。
雪昭点点头。这时候，门边响了三声。“荀公子，紫卿送晚膳来了。”一道柔美的女声传来。
“劳烦薛小姐了，请进来吧。”荀枫道。
一阵香风袭来，来人步履轻盈，婀娜走来。薛紫卿看到雪昭已经醒来，面露喜色道：“真是太好了，倪姑娘，你终于醒了！”又忙福身下去，“紫卿多谢公子和姑娘的搭救之恩，请受紫卿一拜！”
荀枫虚扶一把道：“薛姑娘勿再多礼了，快请起。”
薛紫卿起身又客套了几句，将粥食盛好，放在桌上便退下了。
荀枫拿起碗一勺一勺的喂着雪昭，一边给她讲薛紫卿的事。这薛紫卿，年及十八，并无兄弟姐妹，母早亡，五年前父也撒手人寰，留给了她丰厚的资产，如今是她叔父帮忙打理。
用完了晚饭，荀枫回到了隔壁他的卧房。
雪昭-刚刚醒来，有些疲倦，肩头火辣辣的痛着，不由皱眉。然后她轻轻的揭开贴身衬衣，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赫然在肩头，触目惊心
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脖子上——空空的！
她的紫玉火云纹锁哪去了？！
阳光被风从枝桠间吹落，点点光亮在雪昭懒洋洋的身上跳跃着，仿佛为她披上了一件晶莹的华服，上面莹泽点点，如缀了泛着璀璨光芒的宝石。
荀枫一时看呆了，她雪玉般的容颜白得几乎透明，毫无瑕疵。新月似的柳眉，小巧挺立的瑶鼻，菱红如染的小嘴－－－正在“咔嚓咔嚓”的嚼着苹果！瞧她眯着眼睛一副超级享受的模样，他捂了捂额头，他刚才一定是眼花，才会觉得她像降落凡间的精灵仙女。
“少爷！”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这绝对是恶魔的声音，荀枫非常确定一定及肯定的在心里下好定论！
“少爷！我要吃花生米，麻烦您帮我递过来，哦，劳驾顺便带个勺子过来。”某人大喇喇的躺在躺椅上，愉悦的吩咐道。
“一个上午不停的吃，小心变成猪婆哦！”荀枫“好心”的提醒道。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雪昭混不在意的笑眯眯的说道。看到他纠结的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她偷笑一下，然后屡试不爽的捂住胸前和剪头，咳咳道：“我、是、伤、员……”
荀枫给她一个“我服了你”的眼神，继续他已经做了一个上午的仆人生涯。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雪昭多想大笑三声！
“少爷！”恶魔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事？”荀枫满脸黑线，万般无奈的收回正准备偷溜出去而且已经跨出院门的一只脚。
“我想喝茶，麻烦您帮我泡一杯。”
“桌上，不、是、有、吗？”快崩溃的声音。
“凉了。”好无奈的声音中夹着点点坏心。
“……”深呼吸……
“我、是、伤、员。”恶魔一样的声音……
“这、就、去……”荀枫认命般的去煮茶，然后咬牙切齿的交给悠闲惬意的雪昭，“女皇陛下，您的茶！”
“嘿嘿……”雪昭可乐了，顺竿往上爬，“我若是女皇，就你这态度，早砍了七八十回了。”
“去！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荀枫投给她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嘿嘿……谁叫我、是、伤、员呢？”雪昭被眼刀霹中，干笑道。怎么忘了这家伙是个爱记仇的主了呢？
荀枫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有这样眉飞色舞毫无病态的伤员么？倒是你看少爷我忙得满头大汗挺高兴的吧？老实说，你身体现在如何了？”
雪昭嘿嘿一笑，忙递给他一杯茶，“少爷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回去给您供个长生牌位，日夜烧香为您祈祷！”见荀枫抽动嘴角，拿着扇子就要自头上敲下，她忙说道：“我被那黑衣蒙面人拍了两掌－－幸好少爷及时赶到。再加上我师父留给我的疗伤灵药，少爷你又对我百般照顾，不消几天，我就又能活蹦乱跳啦！”
这还像句人话！
荀枫又问：“你师父？你师父是谁？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就是你师父教的？”
雪昭挠挠头，她想起出宫后原本打算找师父的，结果路遇劫匪，而后来到荀府，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师父怎样了，“我师父说她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倾国倾城善良无比空前绝后的‘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超级侠盗‘一片绿叶压红花’的艺名萧十二娘真名萧叶是也！”雪昭擦擦汗，这一大串名头她现在都能倒背如流实在是她那聒噪不休特立独行的师父辛勤灌输的结果。
荀枫只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不过这句话好像从哪里听过－－好像就是那个长得斯文秀气像书呆实则长耳八卦无聊透顶的孟子贤说的。他当时正在吃饭，听到这句话时一口饭喷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墨离挑眉嫌恶的闪身房梁之上，而孔玄则面无表情的侧开来，鬼影般就到了他的身后。
雪昭见他闪神，问：“少爷听过我师父的名号？”
“好像是的。好几年前，我曾在摘星楼和雅闻、摘星、玄机三楼主吃饭，无意中听的，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她。”
“哇！少爷你见过传说中的四大楼主中的三位楼主？”雪昭两眼放光。传说江湖的四大楼主，武艺超群，各有所长，都是年轻公子，却没有几人见过其真面目。
荀枫挑挑眉，耸耸肩。要是让这丫头知道自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会是什么表情？还是以后告诉她吧，真是值得期待啊！
一阵微香传来，环配叮当声中，一袭紫衣的少女走过来。
薛紫卿靠近站定，浅笑：“已近中午，紫卿备了午饭，我们去旁边的凉亭用饭吧。”
三人在凉亭用了午饭。
薛紫卿感觉一道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不由脸上微红，拿起茶杯掩了两分羞涩。
雪昭捅捅荀枫，拜托他不要见了美女就像见了鱼的猫好不好？“少爷，紫卿脸上长花了吗？你看得这样沉痴迷？”
“咳－－”荀枫拉回思绪道：“紫卿脸上没有长花，但我却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雪昭奇道。薛紫卿也放下茶杯望过去。
荀枫看看薛紫卿又看看雪昭，“没发觉么？你们两个长得倒有几分相像的。”
雪昭和薛紫卿不由得相互打量起来。二人面貌确实相像，只是雪昭鼻子更挺些，立体分明，眼角眉梢尽是跳跃的清风明月，而薛资卿则娇柔了些。乍一看，这二人好似姐妹花一般。
荀枫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和城外遇劫有什么关联吗？
经过了解，薛家并无与谁结仇，而照当时情况来说，劫匪武艺高强，绝对是一流高手，似乎不为财也不为色，只为杀人！这就说不通了，难道是那黑衣蒙面人寻错了人？
荀枫眼前闪过那人高深莫测的眼神和那凌厉诡异的身手，以及倒在地上的浴血的雪昭，想到这他的心猛然一颤……他差点失去那丫头了！
夜凉如水，星波灏渺，那黑衣人眼神再次浮现眼前，他总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转向案边，挥笔疾书，他将信小心绑好，一只鸟儿迅速飞向夜空，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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