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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浪荡世子(三)

至郎官巷沿着雀河下溯不到七八里,有一片小湖衔在河边,湖大不过三里,名曰青青池,沿池周遭不见绿意,却遍植凤凰花,待得每年夏季,迎风怒放,艳红红地烧遍整片小湖,待到晴日傍晚会同晚霞,映衬在湖面上,水天相接,花霞相映,说不出的瑰丽美艳。此景吸引无数人潮如织,文人墨客徘徊其间流连忘返,世人盛赞的“金雀城八景之一”——“凤凰烧”指的便是这凤凰花开的瑰丽场景。

而比这凤凰烧更为著名的则是“青青艳”,湖内飘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画舫,日间齐齐排列在湖内的码头上,夜里随意泛舟于湖内,红灯烁烁,水光涟涟,煞是好看,画舫虽美,但更好看的却是这舫内的青青女子,不知迷倒了多少涉世少年虚耗青春,绑住了多少达官富贾一掷千金。

云家世子云清野便是在这一片靡靡画舫之中。

云帆立在其中一只大船的主桅杆上,皱着眉头望着池里暧昧的画舫和船上放浪的男女。接令后他一刻一也不敢耽搁,展开身法全力朝着青青池飞奔而来,作为云中天的心腹,他是少数几个明白云中天为何如此着急的人,这是事关云氏一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不明白的是在如此紧迫的时机,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寻找这个不知自重的浪荡子身上?

这位世子刚满十六,自小就不务正业,其他云氏幼童都在读经史,学礼教的时候,这位小爷只愿意在树林里爬树逮鸟;当同龄孩童开始修炼精神力,为修魂打基础时,这位小爷却一头栽进猎人群、工匠堆里,学些陷阱构建、器械组装等等不入流的玩意,偏又天资极高,设置的陷阱机关不知祸害了多少下人和士卒,最受其苦的还是那些妄图教化世子的老学究们,烧胡子,剥衣服都已是司空见惯;面对这样的情形,云氏的长老们大多是能够接受的,世家子弟多纨绔,年轻的云中天也曾四下撒野过,但在成人冠礼之后便回归修魂的正途,逐渐成长为一家之主。

不幸的是,世子十岁成人冠礼那年发生的事情让云氏的长老们彻底绝望了,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位小爷不能修魂。一想到未来的武烈公、云氏家主竟是一位无魂力的普通人,长老们跪在宗祠排位前哭的肝肠寸断。

“修魂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器术才是未来。”那位枉费苦心的世子吊儿郎当地说。

经历过“魂器之争”的云氏长辈对于世子大逆不道的言论产生了极大的愤怒,另立世子的言论不知何时开始悄悄流传开来。

在外人看来,云中天对这位儿子过分纵容,对他所干的恶事从来不闻不问,只有几位身边的心腹懂得云中天是最想换掉世子的人。如果说那些胡闹的混账事甚至不能修魂,云中天都可以忍受的话,父亲云震的死却让他怎么也没办法原谅这个儿子。

云清野七岁那年,老侯爷云震旧伤复发,需取六尾赤烈狐炼魂疗伤,赤烈狐本就属于难以寻找的灵兽,修炼百年才能多长出一尾,能找到六尾赤烈狐就已经是奇迹了,要生擒简直难如登天。云中天至孝之人,携带黑云军精锐,亲赴烈火大漠,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得以将其擒获,却不想竟被云清野无意中放走了,眼见父亲治愈在望却功亏一篑,云中天几乎要亲手废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半年之后,云震撒手而去,留下的唯一遗言却是要云中天善待云清野,并让他发誓永远不许废换世子,再加上这位小爷身份尊贵,母亲便是当今国主百里长安的亲妹子,连云中天都拿他没有办法。

没了长辈们的唠叨,甚至多了故意的放纵之后,这位云家的浪荡世子便彻底堕落了,钟情的事物竟从器术转移到了女色上,初尝人事的云清野和一群志趣相投的世家子弟厮混,流连在烟花之地终日不归。几位翩翩少年,风流倜傥、身份尊贵、腰缠万贯,短短时间里便在京都风月界里混出了名头,在这一群纨绔子弟中,武烈公世子云清野的名头已经够大了,压轴的却是当今国主最宠爱的四皇子百里殇。

云清野和百里殇继承了父辈的良好传统,自小便称兄道弟,并肩作战,只不过这战场没有父辈的英雄气概,有的全是纸醉金迷。这二位小爷四处招蜂引蝶、祸事不断,流连风月之余一不小心还连带诱拐了一些良家女子,受害人家无不痛心疾首,怎奈这些纨绔子弟背景委实太硬,加上被祸害女子只是一味地袒护对方,只落得无处申冤。一时间,家中有未出阁闺女的高门大户人心惶惶,恨不得把女儿拴在身上才保险。

云帆甩了甩沉重的头,将这些念头驱走,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默默催动灵力施展追踪术,每位魂师的灵力特质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在对方身上种下灵力,便能在一定范围内找出,这种追踪术称为“种灵”,是一种极为简单的魂术,几乎每位魂师都能学会,当然,前提条件是施展“种灵”的魂师魂力品级必须高于对方,否则会反被对方“种灵”。

有趣的是,种灵追踪术只能下在魂师身上,对普通人施展却是无效的。云清野是个没有魂力的普通人,云帆找的是世子的伴读:石玉。

石玉是古酋盟一部落酋长的儿子,九年前,晋国与古酋盟再起纷争,云中天击败多个部落联军,并俘虏了其中一位酋长,那酋长在奉上一堆财物乞降后,又将自己八岁的儿子赠与云中天为奴,据说酋长有子女三、四十名,憨傻的石玉是最不受兄弟们待见的一位,没经过什么筛选便作为人质代父请罪,从部落王子变成了云家的奴隶。战争结束后,云中天便将石玉带回家中,不曾想无法无天的云清野极其喜爱憨厚老实的石玉,自此之后便是整日厮混在一起,旁人也不以为意。

在修炼精神力方面,石氏一族魂体为陆龟,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同级别的魂师很难伤害到陆龟魂师,石玉凭坚毅性子逼着自己朝夕苦修,毫不懈怠(云清野拉着他胡闹的时间除外),自小便展示出修炼精神力的天赋,仅仅八岁便已开始吸魂修炼,年届十八便至“形修中品”,且直逼“上品”,委实骇人。云帆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做为云家年轻一辈的修魂翘楚,也仅仅修炼至“形修上品”。

为了能够把握世子的动向,云帆早年就在石玉身上种下灵力,如今知道范围,就更容易搜寻了。魂力从云帆微微抖动的铠甲中探出,向四周激荡,不一会,青青池边上的一艘两层小舟引起了他的注意,随即轻点桅杆,展开身法向那小舟掠去,还没等踏上甲板,他便看到了石玉那张憨憨的脸。

发现有人靠近,石玉警惕地立起身子,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两个黑影便闪身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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