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莫名的闷雷,我在这五个多小时内醒来了第六次。
耳机里的歌跳到了一首很老的《逝去的爱》,电量还剩最后一格,我知道我再一次在这沉闷的歌声里睡着了。
眼睛干涩睁着,远方沉沉的天,我就这样在你离开我的第三个月,去了你来的方向。
为了一个人,去一座城,一座陌生的城。
太阳不知觉就出来了,灿烂得很,就像藏了一整天的能量,可是它终究不会懂,有时候,没有那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一直是阴天,哪怕它藏了一整个夏天的能量。
眯着眼,透过这暖的让人发冷的阳光,打量着这个足以容纳我的思念,容纳我的怨恨,容纳你的所有,容纳你的城市,却发现我什么也看不清,
我不知道这个曾经容纳着你十几年的城市,是不是也曾经像现在这样容纳着一个盲目的我一样,容纳着一个盲目的你。
我在这,而你却在哪里。
握着那张已经被我手心揉烂的纸条,我穿过一条条小路,看见过一样坐在门口吃着红枣,嗑着瓜子的老人,看见那些一样晾在外面的皱皱的衣服,看见那些一样慢慢延长最后消失在远处那个拐角处的石板路,我提着乘着些许物品的背包,慢慢走过这些和我曾经想象着你一样想象出来的光景。
背包很轻,因为它除了那些刻录记忆的东西,什么也装不了,可是我却突然觉得它和平时不一样,可能是我手心一直冒汗,可能是我突然把它当做了你的手。
没我的日子,你会孤独么。
天说阴就阴,风有点大了,我把那湿湿皱皱的纸条塞进我的口袋,戴上衣服上的帽子,慢慢加快脚步,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那个路口。。”
对天发誓,人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哪怕总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如果不是那天杨娜喝醉酒,我扶她到床上时不小心打落了藏在枕后的日记本,可能还有好多的谜团永远也解不开。
当然,对天发誓,因为好奇心一时起偷窥欲的绝对不是坏女孩。
“我知道你从小和你爷爷奶奶一起住,他们是你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以为你会回来,可惜你没有。
我记得你经常在枕边提起的梧桐街,提起伴你长大的梧桐、青砖、屋瓦。也许你以为我只是一听而过,其实我一直想和你来这厮守终老。
对不起,我来的时候你爷爷已经走了,好像是半年前的事,我说我是你未婚妻,你在上海打拼,生意做的很好,让我来照顾你。
你知道吗,她很开心。好久没这么开心了,自从你走了之后。”
“后来我也开始在南国卖衣服了,可是生意一直不景气,就这样连拉带拽地,撑了三年,我好累,真的撑不下去了。”
“奶奶经常会在我忙完一天回到家的时候,给我倒杯水,问我累不累,还跟我讲她和爷爷的事,她干皱却温暖无比的手掌轻轻揉着我的手背。
她说有一次她和爷爷说她想念小时候门口的石板凳了,想念小时候在上面躺着吃花生,想念那终日盖在石凳上的大树荫,想念在那板凳上在那树荫里妈妈给她讲的故事。
后来,有一天她在屋里坐了一天,可是几乎大半天没看到你爷爷,她就想出去找找,开了门,看见你爷爷坐在门口突然出现的石凳上喘着气,衬衫湿的都贴了背。
奶奶问他‘老头子,半天去哪了?‘爷爷拍拍身边的空位‘给你搬凳子去了,来,过来坐坐。‘
就在那午后,就在那石凳上,就在那梧桐叶盖着的树荫里,爷爷又给奶奶讲着他的故事,故事不多,可是能讲一生。
你过的还好吗?”
看着杨娜的日记好像在看她独自一人走过的漫漫长路,可能不算长却崎岖坎坷。
叶露看着身边的这个女人,想象着她是如何像她日记里写的那样,从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孩成长为这样风情万种波澜不惊的女人。
“我也会这样吗?我什么时候才能这样?”
叶露看着杨娜放在床边的烟,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杨娜,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手抖的厉害,差点把烟盒碰翻了,她左手捏着那支烟,右手拿着打火机去点,看着一点一点烧红的烟头,就像她紧张渴望又充满好奇和羡慕的那颗跳的飞快的心脏。她慢慢举起那支颤抖不定的烟,犹豫地缓缓放到嘴里,轻轻地吸了一口,那一瞬间她看见烧红的火苗渐渐向她逼来,那浓重刺鼻的烟味呛的她咳出了眼泪,害怕极了。
原来,要像杨娜一样,可能我永远也做不到。
杨娜日记上说,后来奶奶查出来直肠癌,要看病,可是她那时的服装生意也不怎么好,所以那时很缺钱。
“许凡,你在哪里,我好累你知道么,奶奶生病了,你应该来看看她,起码让她在走之前还能见见她最爱的孙子。
前天一个认识的姐妹知道我缺钱,帮我介绍了一个工作,说是只要陪别人吃个饭喝点酒就能有好多钱,我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真的好需要钱,奶奶要看病,我们也要生活,可是只要我坚守住我的底线就行了,不是吗?
我想过放弃,可是只要一想到你,只要一想到对爱那么执着的爷爷奶奶,我就不能放下她。
我是个父母都不要的孩子,是你第一次让我感觉有了依靠有了寄托,所以我不会放弃你,放弃你的一切。”
“算了,总会有结尾的,太累了,不等了。”
翻完了写的最后一页,叶露眼框已经彻底湿润了,突然好想哭,她用手捂着颤抖的嘴唇,喉咙里压抑着那声嘶力竭的呐喊。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因为连个寄托都没有,已经过世的爸爸,和远走异国的他;可她又觉得自己并不孤单,起码在这世上,也有一个像她一样徘徊迷惘,孤苦无依的她,可能还要比自己更辛酸一些。
就在这个寂静的夜,就在这样一个很普通的初夏的南国的夜晚,两个女人,一个烂醉如泥,一个声嘶力竭。
幢幢的树影抚摸着明亮的月光,一切都安静了,也许明天太阳升起,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