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外面下着大雨，饭店里的客人也走光了。老板刘六正想关门睡觉，一个穿着雨披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压低嗓子叫了一声：“刘六。”刘六一愣，他凑近了那人仔细一看，当即吓了一跳，这人竟是公安局正张榜通缉的强奸杀人犯贾仁义！
贾仁义和刘六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交情很不错。但贾仁义这人天生好色，经常沾花惹草。前几天，他看上了街上一个做衣服的漂亮女孩，就乘晚上只有那个女孩在屋时，进屋进行挑逗。女孩子不想得罪他，就陪着笑脸和他周旋，他却以为有机可乘，就反锁了店门，把女孩抱在了怀中。不想那女孩十分刚烈，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救，贾仁义又气又怕，就使劲掐住她的脖子，竟把女孩子给掐死了。贾仁义见事不好，当即打开门便逃之夭夭了。第二天，大街小巷上就贴满了通缉他的告示。
刘六本以为贾仁义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自己的门上。刘六把贾仁义拉到后面的厨房里，小声问：“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不要命了！”贾仁义“扑通”一声跪在了肮脏的地上，“咚”地给刘六磕了个响头说：“刘六，你可得救我呀，知道你最讲义气，所以就投奔你来了！”刘六赶紧把他扶起来说：“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贾仁义说：“我想在你这里躲上几天，等风声过去了，我再外逃。”刘六一想，这饭店里人来人往的太不安全了，正好，这几天媳妇回了娘家，干脆，让他到家里躲着吧，反正也就是几天的事。于是，刘六把贾仁义领回了自己家。
刘六这人最讲义气。他25岁时开始经营这个小饭店，生意一直不太好。再加上很多熟人吃了饭老欠账，所以，几年下来，刘六也没攒下多少钱，倒是落了个讲义气的好名声。
此后，刘六白天在饭店应酬，晚上把生意交给店里的人打理，自己带几个菜回家，和贾仁义喝酒聊天。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刘六照样带了菜回家，和贾仁义对饮。几杯酒过后，贾仁义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刘六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兄弟，你啥犯愁的事儿尽管说，别闷在心里。”贾仁义叹了口气说：“唉！我老在你这儿躲着也不是个事儿，这几天风声也小了，我想离开这儿，远走高飞，可是……没钱走不了呀！”刘六一拍胸膛说；“需要多少，我给你凑。”贾仁义立即双眼放光，敬了刘六一杯说：“我先谢谢了，我也不多要，你给我弄五千就行！”刘六说：“没问题！明天我就把钱给你凑齐！”
第二天上午，刘六就把负责收钱的会计小李叫到一边，问她账上还有多少钱。小李咧了咧嘴说：“也就是有个三千两千的，赊账的越来越多，我们进菜都快没钱了。”刘六说：“那你先给我凑三千吧，我有急用。”
刘六拿着小李给他的三千元钱，先回家交给了贾仁义，并告诉他，其余的两千下午一定想法给他凑齐。贾仁义见这三千元钱里还有不少一元面额的零钱，什么也没说。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刘六派出的几个要账的服务员都空手回来了，她们一分钱也没要回来。这一下刘六犯了愁：往哪里去弄钱呢？正在他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妻子从娘家打来的，告诉他今天晚上她要回来住。刘六灵机一动：岳父这些年搞大棚蔬菜攒了不少钱，何不借他点儿应应急？于是，他在电话里对妻子说：“咱店里最近周转不灵，你从家里借两千块钱用一下吧。”妻子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刘六将饭店里的人安排好，就用食盒提着四个菜回了家，他想为贾仁义饯行。没想到，贾仁义已经走了，并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刘六，我走了，我知道你没多少积累，钱不够，我再自己想想办法吧。你的大恩，我一定厚报！刘六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左右闲着无事，刘六决定自己喝酒，一边喝一边等妻子回来。谁知，一直喝到快十点了，妻子还没有回来，他正想往岳父家打了个电话问问，电话铃响了，对方是一个带喘的男声：“你是刘六吗？快来市医院急救中心，你妻子受了重伤，现正在抢救。”刘六的头“嗡”地响了一下，他扔下手里的手电筒，骑上自行车，发疯般朝市医院奔去。
刘六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医院时，妻子已经因失血过多永远地离开了他。两个出现场的警察告诉刘六，他妻子是遭到抢劫时奋力反抗被歹徒杀害的，公安局的夜间巡逻车恰巧从那里路过，听到搏斗声后，当场就将犯罪嫌疑人抓获了。刘六红着眼珠子问：“是哪个混蛋干的？”一个面无表情的警察说：“是我们正在通缉的强奸杀人犯贾仁义，估计他是为了抢劫路费后外逃。”“什么！是这个混蛋……”刘六晃了晃，差点儿摔倒。
刘六又悲又痛，他不但失去了心爱的妻子，而且杀他妻子的，竟然是刚刚得了他恩惠的、他的朋友贾仁义，这双重的打击使他几乎对生活丧失了信心。
几天后，刘六刚在悲痛中送走了妻子，他在医院见过的那两个警察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警察递给他一张条子说：“刘六，我们现在正式传讯你，请跟我们到刑警队！”刘六不解地问：“我又没犯法，你们传我干什么？”警察说：“你知情不报，还涉嫌窝藏包庇贾仁义，这还不算犯法？”刘六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道：我是自作自受，我是自作自受……
（《小小说读者》2005年第3期）
§§第五部分田园野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