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不适应:麻将。
接老太太来家之前,三龙就给周圆圆敲过警钟,让她装也得装个好媳妇,别惹老太太生气。同时要她坚持坚持,起码在三个月里别在打牌问题上再犯老毛病。周圆圆说郑三龙你怎么又忘啦,我现在还不是你郑家的媳妇哩。三龙说是我忘啦还是你忘啦?你要是不愿意做郑家的媳妇,现在就可以拍屁股走人。周圆圆笑笑说:“人家男人都是娶了媳妇忘爹娘,还没见过你这号娘来了不要媳妇的。行,不就是装腔作势三个月吗?那你得答应我,三个月过后,你得放我几天假,让我痛痛快快玩个几天几夜!”三龙说:“行行行,等我妈走了,你连着出去玩三个月我都没意见!”
但是坚持了没两个礼拜,周圆圆坚持不住了。
这天周六,三龙一早出去办事了,就老太太与周圆圆两个人在家里。周圆圆穿着小背心大裤衩子,先跟三桂玩了玩,又看了会儿书看了会儿电视。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进去,就像毒瘾犯了似的,急得在卧室来回走着直搓手。心想这时候如果一个麻友来电话,那她不管三龙怎么罚她也得去。正急得百爪挠心呢,楼门门铃响了。周圆圆拿起门铃电话,问:“哪位?”
“我,麻友。”一个女人的声音,边说边笑。周圆圆一听,是她们行的白洁。白洁在麻将圈子的知名度,大体和周圆圆持平,也是个几天不玩手就痒的主儿。但人家白洁比她有个优势,人家是两口子都喜欢玩麻将。周圆圆有时去白洁家玩,经常出现两口子抢着上场的局面。不像她是孤军奋战,还常常受到三龙的限制。一听是这两口子上门,周圆圆心里的火苗呼地就燃起来了,招呼一声后按了开楼门键,然后便跑到卧室飞快地换了条裤子和短袖衬衣。她这边换完衣服,白洁两口子已经到家门口了。
“快请进请进!”“大礼拜六的,窝在家里干吗哩——噢,家里有老人啊?奶奶好!”“没关系,是我婆婆。”“怎么,就你一个在家呀?你那口子呢?”“早上就出去了。你们坐——饮料还是冰水?”“冰水吧。”
白洁的丈夫不爱说话,出门两个人永远只带一张嘴。他带耳朵,只听不说。坐下没说两句话,白洁用指头做了个搓麻的动作,说:“不想组织组织?”
周圆圆说:“三缺一,再找哪个人呢?”
白洁说:“这年头,干别的事的人缺,找好这一手的人还怕找不到?要不到张悦那里去,她反正没事。”
周圆圆看了眼老太太那边,说:“我走不了。这不,中午还得给老太太做饭呢。”
白洁说:“哟,成孝顺媳妇啦!那给张悦打个电话,让她过来。”
周圆圆说行,然后就给张悦打电话。但张悦说她有事过不来。于是又给杜姐打,杜姐说行,不过你们过来多好,我这里又没有人。周圆圆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杜姐说那好,我马上开车过来。
杜姐过来时,大约上午十点。刚才白洁两口子来时带了个西瓜,杜姐来又带了一个,还是冰镇的。周圆圆就说你们今天怎么都和西瓜干上了,要不咱们先切一个,免得一会儿打到半路吃瓜占手。于是就把杜姐带的那个西瓜切了。先给老太太拿了两块,其余几块四个人稀里呼噜全吃了。这时候周圆圆已经把电视关了,让老太太回她房间休息,她们便在客厅支好麻将桌,东南西北抓风落座,吃碰提和玩起来了。
这一玩就没点了,也把老太太吃饭的事丢到了脑后。
其实老太太并不怎么反对周圆圆玩牌。老太太曾经还劝过三龙,说一个女人身上总得有点毛病。玩牌并不算多大毛病,你要是不让她玩牌,她万一玩上别的不麻烦更大?三龙说妈你虽然说的是辩证法,但你是不知道圆圆玩起牌来瘾有多大,不吃不喝不睡觉,时间长了还不把身体搞垮呀?而且她一玩牌就影响我。老太太说她玩她的,能影响你什么?三龙说她招几个人一玩玩到半夜,我睡不着不说,连上个厕所都不方便。老太太说哎呀呀,你自己家的厕所想上就上,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但是今天,老太太体会到这种不方便了。
老太太倒没觉得饿,但两块西瓜下肚,尿有点憋不住了。卫生间的门在客厅,正对着圆圆她们玩牌的牌桌。众目睽睽,老太太觉得去撒泡尿怪不好意思的,心想能憋就憋一会儿吧,也许他们再玩一会儿就该散了。老太太憋了半个小时,没散;又憋了半个小时,还没散。而且白洁的丈夫首先憋不住,上了趟厕所。接着白洁、周圆圆也上了一次。老太太心里就埋怨媳妇说:你们都憋不住了,都知道尿,怎么就不考虑我也憋得够呛呀?最后老太太实在憋不住了,再憋下去就要像小孩一样尿裤子了,只好挺着张老脸,像冲破敌人的炮火封锁区似的,冲到卫生间就稀里哗啦放了半天。
外边的牌声就停下了。先是杜姐白洁周圆圆相互看着偷笑,接着几个人憋不住,全都窃声笑了起来。白洁丈夫最后忍不住也笑了,小声说:“看样子把老太太憋坏了!”
老太太出来的时候,还像做了错事的小孩一样,说:“你们玩你们玩,我再不影响你们了。”
于是牌桌上的四位,全体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周圆圆把这事当笑话讲给三龙听,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又吃吃地笑。三龙就捏着她的鼻子说:“你还笑!万一把我妈憋出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把你的鼻子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