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二龙收摊后拎了几条剖好的鱼，又在市场买了几斤水果，到大哥家来看老太太。他事前给林晓莉打了电话，说他不回家吃晚饭。
快到大哥家时，二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忘了换衣服。他的事现在还瞒着老太太，这身行头岂不露馅？但回去再换已经来不及了，便临时想好个借口，按响了大哥家的门铃。
大哥还没回来，就大嫂和老太太在家。
“妈，我来看看你，一会儿给你做红烧鱼吃——下午我没事，帮一个卖鱼的朋友干了会儿活儿，顺便拎了几条。”二龙一进门就喊妈，一边说一边给上来接鱼的大嫂挤了挤眼。
老太太反应挺快，说：“帮会儿忙就得换工作服呀？还弄得一身鱼腥味！”
大嫂忙把话岔开，说：“没关系，一会儿你脱下来我就手洗洗，回头晾干了再还给人家。”
老太太便没再问。二龙又说了几句别的，然后就到厨房帮大嫂干活。
“这阵怎么样？”大嫂小声问。
“还行。”二龙说，接着又问大嫂，“大哥厂里没事吧？”“还在撑着——你声音小点，已经好几个月没开工资了。”
“大哥真是的，怎么没听他说？回头我先拿点钱过来。”大嫂说不用不用，我们还有点积蓄。二龙说：“日子总得过，再说妈又在你们这儿住着。”
大嫂侍弄鱼的时候，又把鱼掉地上了。二龙说我来吧。大嫂说：“没事，手这一阵老这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前天给妈端饭的时候，还把碗掉到地上了，叫妈把我好说了一顿。”二龙就有点担心，问：“没去医院看看？可别是什么病。”大嫂说：“这算什么病？你别操心，没事。”
大勇回来了，进门先喊奶奶，接着又喊：“妈，我饿啦！——哎，怎么一股鱼味，做鱼啦？”
“你二叔拿的鱼。”吴月说。这时二龙出了厨房，大勇才看见二叔，忙着喊：“二叔来啦！”
二龙看着大勇说：“还冒个儿呀，再长赶上乔丹了。”大勇已经一米八五了，还在长。
大勇说：“别赶乔丹，赶上姚明就行。”大勇是校篮球队的前锋，屁股后边一群女孩子在追。
不一会儿，鱼做好啦。吴月喊：“大勇，盛饭，给你二叔也拿个大碗。”
除了鱼，另外还有三个素菜。老太太不爱吃米饭，吴月另给婆婆馏了块馒头。二龙说等大哥回来一起吃吧。吴月说不用等了，他没个正点，我给他留了条鱼。吴月端鱼往桌子上放时，不知怎么手一滑，差点又把盘子掉了。幸亏二龙眼疾手快接了一把，盘子才算没掉，但里边的鱼汤已经撒出来不少。吴月赶紧扭身去厨房取抹布擦，老太太这次虽然没说什么，但一脸不高兴。
五月中旬，天已经热了。吃饭前，吴月找了两件大龙的衣服，让二龙把那身差点露馅的工作服换下来泡着。吃完饭，她没顾上收拾厨房，先赶着洗那身工作服。他们家用的还是双缸洗衣机。衣服甩干后，吴月一边在阳台上晾，一边对二龙说：“你就再坐一会儿，现在这天，晾一会儿就差不多干了。”二龙说算啦，我就穿我大哥这身走吧。工作服先扔这儿，家里还有。吴月说那也行。
晚上，二龙专门给大龙打了个电话。他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大哥，大嫂的手可能是病，得去医院看看，别不当回事。”
大龙说：“没事，也就是累着了。”
大龙现在哪儿顾得上老婆的手，万众鞋厂现在面临的问题，比老婆摔个碗掉个盘子严重多了。这个男人现在还意识不到，老婆手的问题其实远比万众鞋厂严重——不是指吴月的病，而是指对一个男人来说，老婆比工厂重要，比男人通常挂在嘴上的事业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等到大龙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有点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