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将于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始。
郑家在阳坊镇最好的宾馆包了几间客房,周圆圆和陈冬的父母被提前请来住在这里。周圆圆的父母都是教师,以前对女儿与三龙同居不甚赞成,但一听说两个人要正式结婚,马上高高兴兴赶来了。陈冬是江苏南通人,作为上门女婿,他今天也要“嫁”到郑家去。好在陈冬的父母都是工人,非常开通,觉得儿子能落户北京,能在北京找一个小四这般漂亮能干的媳妇值得高兴。江西江苏的两家父母在宾馆住了一个晚上,便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周圆圆与陈冬昨晚分别陪父母住在这里。三龙和小四一会儿来接他们——按照习俗,他们应该长途奔袭,分头到江西和江苏的娘家去接。但那样战线太长,春运期间机票车票又十分紧张,所以只好把娘家的人提前接到镇上,一会儿他们再从这里接他们回胜利村。算是走个过场,从娘家把媳妇娶回来了。
杨晖和尼克,于十一点前赶到了阳坊镇。
周圆圆穿着件大花真丝旗袍,盘着头,看上去漂亮极了。杨晖上来拥抱了她,说:“太漂亮了!你这样一出场,所有的婚纱公司都该倒闭了!”陈冬一身黑色的长袍马褂,头上一顶呢子礼帽。尼克也上来与陈冬拥抱了一下。他搞错了,以为陈冬与周圆圆是一对新人,便用杨晖教他的中国话说:“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杨晖听了就笑,说:“什么呀,你搞错了!他们俩不是一对!”周圆圆与陈冬也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周圆圆要杨晖作自己的伴娘,尼克也自告奋勇,作了陈冬的伴郎。
十一点差一刻,迎亲的队伍到了。
两顶四人抬的花轿,六匹高头大马,后边是两辆中巴。迎亲的队伍一到宾馆门前的停车场,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刻响成一片,迎亲的鼓乐也一齐奏响。三龙和小四是骑马来的。三龙的着装与陈冬相同,也是一身长袍马褂,头上一顶呢子礼帽,没穿旗袍。小四上身一件红色的斜襟缎子棉袄,下身着条烟色缎子裤,脚上一双软底缎面绣花鞋,也是楚楚动人,美丽非凡。尼克又搞错了,见面时又祝他们俩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经杨晖解释后,他才终于把谁与谁是一对对上号。
各就各位,迎亲队伍接上新人和娘家宾客,浩浩荡荡从阳坊镇出发了。两顶花轿,两位新娘一人一顶,周圆圆那顶在前,小四随后。六匹马,两位新郎各乘一匹,杨晖一匹,尼克一匹,另外两匹马上是另两位伴娘和伴郎。六匹马身上都披红挂彩,脖子上套一圈鸡蛋大的铜铃,跑起来哗哗直响。马上的两位新郎官,身上也都斜披着一道披红,胸前是一朵大红绸花。杨晖、尼克及另两位伴娘伴郎,身上没披红,各人胸前一朵红花,下边一条红布,上边分别写着伴娘伴郎二字,其余宾客坐中巴。
从镇上到胜利村大约六七里路,迎亲队伍走了近一个小时。
进村了。在一片来啦来啦的喊声中,迎亲队伍进村了。
大勇和京京守在村口,一看见前边的花轿,大勇便点燃了第一串鞭炮。京京捂着耳朵,躲在大勇的身后。接下来,鞭炮声就响乱了。从村口直到郑家门口,路两边的树上,间隔着挂满大红灯笼和拖到地面的长鞭。大勇京京和村里一些孩子,赶在迎亲队伍前边,一边跑一边点。鼓乐也再次奏响,演奏的全是老歌:《喜洋洋》《北京有个金太阳》《毛主席来到咱农庄》等等。路两旁观者如堵,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这些年时兴新式婚礼,已经很少见到这种老式婚礼了,又看到骑在马上的美国伴郎,更是感到新奇。大家纷纷指手画脚议论着,笑着。
二龙、林晓莉在大门口接亲。二龙一看见马上的杨晖,心中一震,万千思念潮般涌起。林晓莉自然心知肚明,笑着推了二龙一把,说:“傻站着干吗?快去接杨晖下马呀!”二龙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上前扶杨晖下了马。两人四目相对,相互问了对方一句你好,二龙的脸便红了。杨晖又主动过去问林晓莉好。尼克已经跳下马,杨晖拉他过来,向他介绍二龙和林晓莉,并让他给他们一一鞠躬问好。新郎三龙和陈冬从马上下来,正从花轿里背各自的新娘。新娘头上顶着红盖头。从下轿开始,新娘的脚不准沾地,新郎一直要把新娘背到成亲的厅房。老太太正在厅房迎候儿媳妇,大龙吴月在一旁陪着老太太。二龙林晓莉领着杨晖尼克进去,向老太太介绍。杨晖说:“伯母好!”又让尼克给老太太和大哥大嫂一一鞠躬问好。老太太见客人中突然冒出个洋人,高兴地连声说好好。
新郎三龙背着他的新娘周圆圆,新郎陈冬背着他的新娘郑小四,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客厅。司仪宣布婚礼正式开始。司仪是一个鹤发长髯的老头。老头拖着长音,宣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两对新人就拜天地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夫妻二拜高堂的时候,老太太从腰里掏出两个小红布包,分别给了周圆圆和小四一人一个,里边是一枚戒指和一对耳环。尼克看得饶有兴致,但他对新娘头上的红盖头表示不理解。后来他问杨晖:“为什么非要把新娘美丽的脸蛋盖起来,不让大家欣赏?”杨晖说:“因为新娘是属于新郎一个人的,只能让新郎在入了洞房后再欣赏。”
仪式的最后一项是送两对新人进入洞房。周圆圆从入花轿那一刻起,一直就躲在红盖头下偷偷乐。三龙背她下轿的时候,她还偷着在三龙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刚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时候,她要拉着三龙的手一块儿拜,三龙紧着躲她也没躲开,直到夫妻对拜时才得以解脱。入了洞房,没等三龙替她揭,她自己就把红盖头揭下来了,然后问三龙:“是不是整个仪式就算完事了?”三龙说:“早着呢!仪式的大头还在后边。接下来的三天,我要领着你挨家挨户上门感谢。晚上,全村人都要来闹洞房,新婚三天没大小,村里人不分长幼,都可以拿新娘新郎开玩笑,让咱们唱歌就得唱,让咱们亲嘴就得亲。要不怎么叫闹洞房呢!”周圆圆说:“那我可受不了!咱们还是偷偷回城里去吧。”三龙说:“你不是闹着要按旧式婚礼办吗?这多热闹?一会儿婚宴就要开始了,等吃完婚宴再说吧。”